“他已经被□□了。”日比野打断了她的话,“与其想些无所作为的事情不如处理好当下的事情。”
“什么?”听到这种说教性的说辞,美月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怎么说龙崎也是我曾经的搭档……还有……”
还有那个……死去的人。
一想到这里,美月的脸就沉了下来。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事件的话,自己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黑社会和警察什么的,怎么都不会想到会有什么特别的关系,而且对于郁夫一直在欺骗的事情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怎样,又何况是在他自己情况如此糟糕的情况下,简直混乱到不行。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这样那样的事情牵扯到一起,自己还不是特别清楚背后的故事,只知道郁夫默默地在承受些什么,而自己完全帮不上忙,而绝对很难过。
也许此刻最生气的,是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独自办理了出院手续就是在第二天。
“这样子没关系吗?我觉得还是再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比较好。”一直负责这个病房的护士有点看不下去,不由地帮助郁夫收拾东西,结果发现东西少得可怜,一个包都装不满。
“没有关系,在家里静养也是一样的。”郁夫笑了下,手不自觉地去摸脖子,脖子上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一直以来麻烦你了。”
“要注意身体。”护士看着郁夫独自背上包,额头上的绷带里还渗着血,腿的伤也还没好,“你的头疼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要注意控制好情绪。”
“嗯。”郁夫很乖地点头。
护士叹了口气,静默地注视着他走向门外。
“你出院没有和任何人说吧!”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护士有点紧张,“你的……家人呢?”
刚问完这个问题就后悔了,眼前的人停住了脚步,缓慢地回过头来。
“已经……不在了。”
医院门口的樱花已经落尽,夏季的气息已经在空气中浮动,眼前的人穿着干净洁白的衬衫,微微低下头,带着明晃晃的笑容,但是笑容中却是难以言喻的哀伤。
已经……不在了呢……
腿上的伤并没有完全好,说实话也不是第一次受伤,以前因为被人撞倒滚下公园的楼梯也受伤过一回。
郁夫一瘸一拐地走在桥上。
现在回想起那个时候,受伤的自己心情很糟糕,拄着拐杖走在路上,一直嫌弃阿龙走的太快。然后阿龙就走到自己面前蹲了下来。
“趁我没有反悔,上来吧。”
那个时候明明对什么都很不耐烦的阿龙居然主动提出要背自己真的是吓了一跳,最后还是因为太可怕了就拒绝了。
郁夫停了下来,把手扶在桥的栏杆上。
一模一样的地点,过了那么几年也没有改变。
樱花的花瓣在水面漂浮着,缓慢地流淌。
突然有人从身后撞了一下自己,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上,原本脆弱的腿感觉更加糟糕。
“抱歉抱歉!”撞自己的小孩惊慌地逃开了。
缓慢地想要站起来,力气却使不上来,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力不从心。
桥的另一头,龙哉在背后默默注视着郁夫的身影,刚从医院查到他出院的信息,又在医院门口看到了他,怎么都没有办法放下心来,就这样一直跟在后面,跟了一路。
明明是一回头就可以看到的距离,自己还是不希望被发现。
“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就好了……”
手上装有资料的文件袋还一直紧握着,不知道要怎样处理自己的心情,看到那个人摔倒都没有办法迈出一步,这样差劲的自己……
“喂!”
身边突然站过来一个人,提着自己的手臂就扶了起来。
冈本把郁夫架了起来,语速超快地开始说话了。
“你是要一个人出演悲剧吗?出院都不打算跟你的搭档说一声吗?你知道我跑了多少路才找到你吗?!还要担心万一你想不开从桥上跳下去怎么办?!……”
“抱歉……”
恍惚间,郁夫回过头去看自己的身后,桥上什么人都没有,他又重新回过头,定了定神露出勉强的笑容。
☆、花筏(二)
一看郁夫的脸就知道不是没有事的样子。
“当时未婚妻去世的时候,我跟你一样,每天都不知道要干什么。”冈本搀扶着他,缓慢地走着,“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段日子,发现自己也没有去死的勇气,生活还是要继续,所以也就渐渐恢复过来了。”
路上的樱花瓣铺满了一地,踩上去有柔软的触感,阳光很好,穿过已经长了些许叶子的樱花树,斑斑点点地投射下来,郁夫抬起头,瞥到冈本的侧脸。
冈本严肃起来的时候特别像阿龙……
“我知道现在复仇还没完成,你不会做什么傻事,但是……”冈本停下来,走到郁夫面前,扳住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活下去,好吗?”
是一反常态的认真语气。
停顿片刻后,郁夫觉得自己的目光有些闪躲,但还是点了点头。
冈本的眼中流露出欣慰:“真的?!你不能骗我啊!”
“嗯……”郁夫又一次点头,眼神中却充满了无奈。
如果阿龙真的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的话……
“从今天开始,深町,你来负责段野组的所有事情……”
“这个……”
桐乃打量了下跪在面前有些颓废的人,哼了一声站了起来。
“你是想告诉我说段野那家伙不在你就不行了……”
“不是不是不是!”被桐乃的语气吓到,深町的头更低了,“非常抱歉!我一定会好好经营的!”
“嗯。”桐乃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话锋一转,“段野那家伙是真的死了吧……”
“据说……是没有捞起来……”深町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都快要听不到了。
“为了救自己同伴而死去……真是没想到啊……”桐乃若有所思,想不到平时杀一个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居然做出了这种举动,而且自己还亲眼目睹了全过程。
回到原来的地方,熟悉的办公桌前空无一人,即使段野已经不在了,深町还是每天都打扫地一尘不染,但是……深町走到柜子前,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它,里面原本放置的应该是龙哉常用的□□,现在却是空的。
少当家没有死。
深町静默地站立着,久久地望着柜子。
一定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不能出来,所以……
天色渐渐变暗,人来人往的天桥上,楪野走着走着,脚步就慢了下来,对面走来一个人,也停下了脚步,向自己伸出手。
“你对你的救命恩人就是这个态度吗?”楪野斜着嘴笑了一下,从包里拿出郁夫的诊断报告,递给了对面的人,“那家伙小时候有什么阴影了?你那么宠他。”
“非常感谢你救我一命。”龙哉接过文件夹,对后面的问题选择自动忽略,露出了很官方的微笑。
楪野“切”了一声,发现段野的脸色十分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不由地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药扔了过去。
“从给你治疗的密医地方要来的,你的伤还没完全好吧。”
龙哉接了过来,是术后镇痛剂。
那天落到海里之后毫无知觉,只觉得意识在渐渐散去,之后楪野如何私自救自己上来之类的事情完全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就在密医的私人诊所里了。
“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龙哉向楪野摇了摇药盒,“欠了太多人情都不知道要怎么还了。”
“好处倒没有,坏处一大堆。”楪野开始揪起了头发,眼睛中透着捕捉猎物的光芒“我对警视厅里的事情本来就挺感兴趣,这下更加欲罢不能了。”
龙哉笑了笑,转身离去挥挥手。
“你可不要做出妨碍警察公务的事情啊……”楪野在背后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嘟囔了一句。
龙哉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那我可不能保证。”
“猜也能猜到你一个人肯定会捣鼓些什么。”注视着他的背影,楪野松开了他的头发,垂下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但事情肯定不会那么容易。”
“我知道。”
“不,你其实也很犹豫。”
龙哉有些惊讶,不由地转过身来。
“从小一起的挚友的父亲其实是仇人……”楪野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复仇不复仇都是两难的抉择。”
好像在故意激怒龙哉一样。
“不管怎么说,那可是龙崎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唯一的家人,对吧。”
龙哉的表情阴郁下来,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咬了根烟出来点上,烟雾萦绕开去。
“哦。”
隔了半天得到了这么个回答,楪野露出了不爽的表情,觉得和这个人根本没有办法继续交谈下去,就转身走掉了。
干脆在天桥的栏杆上趴了下来,龙哉看着刚刚拿到的郁夫的诊断报告,之前很多次郁夫莫名的头疼都得到了很科学的解释,但是……这些科学的诊断仅仅只是诊断罢了,受过的刺激是没有办法消除的,那些想不起来的记忆残留一直会折磨他,直到他想起那个人了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