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
刚刚苏医生说的那个词是怀孕吗?
刚刚苏医生是在说他不会怀孕吗?
可是他能怀孕吗?
他是一个大男人啊,他不是本来就不能怀孕的吗!
可是如果他本来就不能怀孕,为什么苏医生会特意把他不会怀孕这话拎出来说?
阿诚懵了。
轮回了十八世,时间的刻印在阿诚身上留下了很多痕迹,其中之一可能就是不论脑袋有多懵,但是理智里始终有一部分在强迫症似的运转着,此时阿诚不自禁的开始回忆起来到这个世界起的一切。
第一次他听不懂有人说的话是在李先生家里,李先生推荐他去教会小学,询问桂姨,桂姨说他是中庸。
中庸更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他那时理解的平庸普通人的意思吗?
第二次听不懂有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对了,是那个和他同校的考试院长的儿子,问他是什么性别,还说要娶他,他气得火冒三丈,半夜下黑手把那个考试院长的儿子的腿给揍断了……
第三次……
第四次……
……
阿诚觉得,他一定是忽略了什么,他一定是忽略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而这件事情,似乎纠结的要害是——性别。
可是,他的性别不应该是男吗?这不是万分确定的事情吗?
虽然很荒谬,但是一个念头从阿诚的心里冒出来了,那就是:也许你的性别属性不仅仅是男这么简单,只有如此才能解释那个考试院长儿子说的要娶他这种话,只有日此才能解释大哥明楼在金库里……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什么苏医生会把怀孕这个词和他牵扯的状况。
所以,他竟然不是个男人,而是……他在这世界活了十八年他竟然还是个女人不成?
不对啊!他……他还是能分得出来男人和女人的生理结构有怎样的不同的。
一连串的疑问砸下来,阿诚觉得他更懵了。
当时钟的指针指向十二点时,对于明家所有人而言,则混乱惊慌的一天终于是过去了。
给桂姨检查完和阿香吩咐了几句的苏医生见到天色实在太晚,也没和明镜告辞就离开了,老赵开车送的苏医生,等折腾完了,老赵再开车回来,十二点已经过了,忙碌到这个时候,老赵也累得不行,回房倒头就睡了。
明台送明镜回房,这个还处在分化期的稚嫩乾元,方才因为一股意气支撑着爬起来,在与明楼的“对抗”中放肆释放自己的气韵,此时精神一放松下来,却有了几分整个人都被掏空了的感觉,不过片刻便又发起热来,困顿难支。
在安顿好明镜休息后,明台直接窝在明镜房里的小榻上昏睡过去了。
窝在矮小又不舒服的小榻里睡过这一夜的不止是明台,明楼也是如此。
缩在小榻上睡过去的明楼,一夜噩梦不断,梦中的画面纷繁复杂,最后的最后,噩梦定格在他掐着阿诚的脖子,一点点收紧,阿诚抓着他的手,眼中满是祈求和绝望,然后,那对像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眸子渐渐的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去扳他双手的手渐渐无力,颓然的松落,胸膛停止起伏。
他把阿诚掐死了。
然后明楼惊醒了,这一惊醒,就再也睡不着了,也不敢再睡了。
醒来,踱步到里屋的床旁,坐在床沿上,扫了眼阿诚颈间那刺目的黑紫,忍不住微微逃避,将目光凝聚在阿诚还在规律起伏的胸膛上,明楼坐在那里,就这么看着阿诚,一动不动。
此时天还未亮,明楼却几乎一夜无眠。
☆、第 32 章
民国这时代,很特别。
这是个传统与西化并行的年代。
这是一个守旧又激进的年代。
这是一个贫穷、战乱、饥饿与纸醉金迷、醉生梦死共同存在的年代。
这是一个宽松自由与豺狼横行共同上演生死乱斗的年代。
这是一个为后世羡慕憧憬而曾经真真切切的在这个年代生活过的人嗤之以鼻的年代。
……
为什么很多在这年代生活过的人对这个年代嗤之以鼻?
也许现在在明家上演的一切就能说明这个原因。
明镜正拿着一个碗,碗里是中医开初来的食补方子熬煮的药粥,明镜用一个勺子一勺一勺的盛着药粥送到阿诚嘴边,半坐靠在床上,四肢依旧被皮带半固定阿诚很安静的接受投喂,一对小鹿一样的眼睛被垂下的长长的睫毛半遮挡着,从长长的睫毛里露出的眸子里,满是安静和茫然,空无一物。
明台坐在远处的椅子上,看着这样一幕,看着这样的阿诚哥,眼中是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见到难以忍受的事情该有的愤怒。
明台不是一个能够忍受愤怒的人,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咬着牙压制着心中的愤怒,收敛着周身的气韵,甚至因为怕自己身上的气韵影响了此时状态不稳定的阿诚哥而躲得远远的坐着。
一直隐忍着,不动,不说话,直到明镜喂完阿诚一碗粥,开始去检查阿诚手指上的绷带,明台看着阿诚哥那双手,想起阿诚哥就是用这双手一次一次的在钢琴比赛上拿到冠军,而现在……
明台再也忍受不住,直接起身奔到门口,推门而出,然后一拳打在门外对面的墙壁上。
他受不了这样的阿诚哥,他看不了这样的阿诚哥。
阿诚哥应该是那个永远镇定自若,然后带着点儿小调皮把人耍的团团转的聪明的、能干的、足智多谋的阿诚哥,他应该是那种一路在各种比赛上赢过自己,一个路在各科成绩上压榨所有人的学霸精英,他该是那个不论贫穷还是富贵,永远风度翩翩,永远自信自若的完美先生。
可是现在躺在大哥房间里的那个名为阿诚的人,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漂亮空茫的人偶。
大哥把阿诚哥变成了一个受控于他的漂亮的人偶,而且没有人会为此惩罚大哥。
这是有钱人的特权。
这是在这个年代的有钱人的特权。
如果自己也做了相同的事情,也不会有人惩罚自己。
这个念头一下子就从明台的脑中冒出来了,然后明台觉得想吐。
明镜喂完阿诚就拿着碗出来了。
为什么明家大小姐会回做着这些下人做的伺候人的活计?会亲自端着碗去喂一个明家下人的养子?
为什么?
镇静剂过后阿诚就醒了,但是那个样子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真的醒了。
不说话,不动。
很安静,安静的像个人偶。
对任何事情都几乎没反应……不……其实也不是对任何事情都没反应,阿诚对于明楼的反应很激烈,只要明楼一靠近就拼命挣扎,好在明家人已经事先听苏医生的吩咐,把阿诚的手脚绑住了,才没像最开始那次那样,让阿诚因为挣扎而伤到了还未痊愈的手脚。
阿诚对明楼的反应激烈,这可以理解,苏医生也解释说,可能是对于施暴者的恐惧激起的本能反应,但是让人不能理解的是,阿诚对于他的母亲,本应该是他最亲近的人——桂姨,也有如同类似对于明楼一样的激烈的反应,这就是苏医生也解释不了的了。
这样一来,对现在这个神志明显失常的阿诚,就只能是明家里的中庸接手照顾了。
阿香、老赵、还有明镜都是中庸,按理来说,伺候人的活计该是阿香和老赵来做,明镜是明家的大小姐,怎么能去干下人的活?
是不应该,但是此时此刻的明镜对阿诚对桂姨满是愧疚,加之,很奇怪,似乎阿诚对于明镜的靠近却似乎没什么反感,却还有几分亲近,当明楼靠近时,激烈挣扎的阿诚竟然有向明镜求助想向明镜身后躲闪的迹象。
也是因为这种种理由吧,明家的大小姐明镜竟是亲自下厨做药膳,做很多“有失身份”的事情去亲手照顾阿诚这个明家下人的养子了。
明台在门口发脾气,明镜端着碗走出来,对明台道:“轻声点儿,阿诚吃完东西睡着了。”
明台听到这话,咬着唇,强忍着怒气道:“大哥呢?”
明镜似乎不太想提起明楼,只是叹了口气,道:“又出去了。”
明台听到这话,气得不得了,却又不敢在明镜面前失控,以免不小心气韵外放压迫到大姐,换句话说,明台只能在这里生闷气,然后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明镜给阿诚喂完粥,便吩咐老赵到房间里看着阿诚。
因为老赵是中庸,此时明家的人手又有些紧张,明镜征求了老赵的意见,给老赵加倍薪水问老赵愿不愿意帮忙照顾一二。
老赵很痛快的答应了,对此,明镜很是感激。
下楼把碗拿到楼下厨房,在厨房门口看到正在煲汤的桂姨正有些发愣发呆,面前的汤都有些扑出来都没注意到。
桂姨的伤倒是不厉害,躺了几天就能下床了,而自从桂姨能够下床起,就一直是这样,时不时的发呆,时不时的发愣,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明镜微微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理解”桂姨这几天的惊慌失常。
疼爱若命且又懂事又能干的阿诚突然从中庸分化成了坤泽,还……明镜想着,她应该找个机会和桂姨聊聊,她想对桂姨说:明家一定会治好阿诚,然后自己一定会让明楼负责任,一定会让明楼娶阿诚,给阿诚一个名分,然后桂姨就是他们明家的亲家,是明家大少爷的岳母,自己一定让明楼好好的孝顺她,照顾她,让她不用为以后的日子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