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明家大少爷,竟是真的衣不解带的喂他吃饭喝水吃药,亲自照顾了他三天三夜。
在这一刻,难受的是在受不了的这一刻,这段记忆跳了出来,让阿诚对身处的时空有了一瞬间的混淆,他以为自己还是个孩子,还是那个被桂姨虐待刚刚被解救出来的孩子,这让阿诚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抽泣哽咽,本能的伸出手向明楼求助,喃喃道:“大哥,我难受,我好难受,救我,救我……”
属于坤泽的香韵扑面而来,那是一种那样让人期望的味道,那是明楼曾经梦想过的,有一天将所有的侵略者从这个国家赶出去,有一天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可以挺直了腰杆活得堂堂正正,在所有人的洋人面前挺着了腰杆骄傲的说,我是一个中国人,有一天我们这个被人嘲笑被人侮辱被人称为东亚病夫被人几千洋人带着洋枪洋炮就被逼着打开大门被迫进口“鸦片”的国家,重新变为一个可以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的大国。
等到有一天,我们重现汉唐盛世,我们可以再次骄傲的说“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等到有一天,我们可以用我们的军队我们的枪炮保护我们生活在这片土地的百姓守卫住我们的国土,等到有一天,等到我们牺牲了一切,流光鲜血,然后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都能像明台一样活得天真骄纵,都能为了豆腐脑是甜的还是咸的吵上三天三夜。
等到了那一天,如果我还活着,我想要在乡间有一个房子,不用多华丽,靠着河边,有着干净的水汽,种着麦子或者水稻,还有些花花草草,也许种些薰衣草,每天推开门,可以闻到水汽冲刷过的土壤的味道,青草的味道,麦子的味道,薰衣草的香气。
足够了。
那是明楼梦想的天堂,或许说,对于他来讲,不似天堂胜似天堂的地方。
扑面而来的气息,那是如此让人渴望的梦想的味道,可是理智如此清醒,抑制剂让他如此清醒,被引诱出来的翻腾的属于乾元信息素冲刷着他的神经,明楼觉得,头痛欲裂,很痛。
一直平静的脸上,那副似乎永远不会变色的面具在碎裂,明楼哭了,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阿诚属于坤泽雨露期散发的香韵的搅动,让明楼的记忆也开始有些纷乱,他想起半年前,半年前他和阿诚相处的那些日子 。
一幕一幕,像电影胶片一样在脑中回放:
阿诚秀美的眉眼带着几分调皮的看着他……阿诚静静的看着他,似乎理解他一切痛苦一切的纠结一切为了这个国家所付出的不能身边任何人言语的阴暗……阿诚静静的弹了一首钢琴曲,他靠在钢琴边,拿着一杯红酒静静的看着阿诚,灯光很昏暗,照着阿诚的眉眼,那样美好,静谧,平静,安宁,有着淡淡的近乎幸福的味道……
然后一阵剧烈的头痛把明楼重新拉回现实。
永远也忘不了半年前,当他接到组织内部的情报,由于日本大举加快侵华步伐,大量日本特务潜入国内,上海,半年前,明家附近有特务潜入。
把所有的情报,不论是军统的还是GD那边传来的,大量的信息整理,交叉对比,找出侦结点。
日本的测绘船……大量日本人的情报……每次恰到好处的获利,迅速累积的金钱,日本人与德国人签署盟约,日本人对英国人在华利益的侵蚀,同一时间英镑下跌,又是谁在这个时候大量购入英镑,在日本人与英国人打成协议的前一刻,大量出脱,获得大量利润……明家,半年前,特务……半年前,阿诚突然刻意亲近的态度……
交叉对比所有的可疑点,在阿诚这个名字出现在怀疑名单上时,明楼永远忘不了那一个心脏仿佛骤然停顿,那一刻血液仿佛冻结,那一刻心中一片冰冷。
他拼命的试图说服自己,阿诚只是聪明,自幼聪明早熟,阿诚只是可以,还不能确定。
但是今天,明台颈后的掐痕,那属于特工才会惯用的手法……
明楼看着阿诚,面色一片冰冷,但是眼泪却在眼中抑制不住的开始留下来,在那即使碎裂却依旧牢牢的戴在脸上的冰冷的面具上留过,明楼缓缓的走到阿诚面前,很是轻柔的把阿诚抱起来,抱在怀里,轻声的在阿诚耳边的道:“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孤狼?”
清晰的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在听到“孤狼”两个字时,那瞬间的僵硬,那是不能够伪装的身体的异样反应,在接受过德国系情报训练、本土军统情报训练、美国派驻中国的情报员训练还熟悉GD、苏联的情报理论和运作的明楼,他对于如何分辨谎言有着一套自己的方法。
不论一个人如何会演戏,但是有些反应,当一些信息触动了这个人时,身体肌肉一瞬间本能的反应,是伪装不了。
阿诚那一瞬间的僵硬,让明楼的心脏彻底的冰冷起来。
头痛欲裂,那依靠着抑制剂强自维持的一条紧绷的理智的弦断裂了。
明楼失控了。
☆、第 24 章
明镜把明台扶回了房间,然后她又反身回到金库门前,想伸手去拍门,但是就在伸手的那一刻她又犹豫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明楼十五岁那年进入分化期时的样子。
她看着明楼关上了门,她觉得明楼是清醒的。
但是明楼真的清醒吗?
现在拍门,现在去打扰……真的不会更加激怒明楼,让明楼失控吗?
莫名的,明镜有些顾忌。
转身,有些恍惚的明镜走去客厅,然后她看到了电话,突然想起来,应该给苏医生打电话让她过来一趟,明台和……阿诚,都该做个身体检查。
电话打到苏医生的诊所,接电话的人告诉明镜,苏医生去亚细亚饭店了。
明镜这才想起来,她刚刚让阿香和老赵送汪曼春去亚细亚饭店时,吩咐他们让苏医生去给汪曼春做个检查,这会儿苏医生自然是不在诊所的。
给诊所留了口信,让苏医生一回来就到他们明公馆来一趟,犹豫了一下,明镜开口道:“告诉苏太太,我家里有一个处于分化期的乾元,还有一个处于分化期的……坤泽。”
这话让对面接电话的护士一愣,一个分化期的乾元和一个分化期的坤泽,这意味着……
电话对面的护士安静了一会儿,然后道:“等苏医生回来了,我会告诉她的。”
挂了电话,明镜微微发愣,半响又回身去了金库的大门口,站在那里等了半响,明楼 没有出来,不放心还在分化期的明台,明镜站了一会儿,又转身去楼上明台房间看明台,用手探了明台的额头,发觉有些烫,顿时忧心的不得了,想起明楼分化期父亲的一些处理方法,明镜便回身去盥洗室打了水,用毛巾浸湿了敷在明台的额头上给明台降温。
忙活了一阵子,明镜又不放心楼下,给明台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便又反身去地下金库,站在金库前伸手想要拍门。
这次,不等她拍门,金库的大门开了,明楼抱着裹着湿漉漉的风衣的阿诚从里面出来了。
明镜呆住了,看看明楼,又看看明楼怀里的阿诚。
那件风衣是阿诚的,很宽大,把阿诚整个人裹住了,但是明镜仍旧能从风衣里露出的□□的脚踝、胳膊、脖子还有风衣包裹不住的半露的光裸肩膀推测出,风衣低下,阿诚可能什么都没穿。
明镜不是一个不知道事的孩子,看到这一幕,她当然就明白了,更别说,明楼身上那还残余的十分强横的乾元的气韵,阿诚身上属于坤泽的香韵味道变了,不像方才明镜闻到的,父亲焚烧过后的檀香的味道,变得很寡淡,寡淡里还纠缠着明楼的乾元气韵,阿诚与明楼的气韵,彼此纠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明楼标记了阿诚。
这个认知击中了明镜,让她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脸色有些苍白的看着明楼,又看看阿诚,明镜忽的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这个结果应该是她想要的,就在刚刚,不过两个小时前,她还那样的绝望的拉着阿诚,问他喜不喜欢明楼,她还那样急切想把阿诚和明楼凑在一起,哪怕阿诚是个男性的中庸,但是只要不是汪曼春就好,只要不是汪家的人就好。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不为了眼前这个她“期盼”结果觉得高兴。
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觉得高兴?
因为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阿诚因为分化期的关系,明楼标记了他,就这样两人确定了关系。
欲望本能作用下确立的关系……这让明镜反感。
明镜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这时,有电话铃声响起,明镜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明楼,道:“带阿诚去……”
去哪里,客房?还是明楼的房间?明镜顿了一下,客厅里的电话声音响得更急了,明镜匆匆的道:“你去给阿诚收拾梳洗下。”
然后明镜逃避似的匆匆返回客厅,拿起电话,原来是苏医生的电话,电话那头苏医生和明镜交代,道:“……你放心,那姑娘没事儿,有点儿发烧,我给她打了退烧药,睡一觉就没事儿了……对了,值班的李护士和我说,你说你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