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平躺着,上身及头部都放在了令狐冲坐在床边的双腿上,万千青丝自然地垂落下来,穿过令狐冲的指尖,漂浮在清澈的水中。
他曾对岳灵珊说过:“这个世界上从没有一个人像你对我这么好。”可现在想起来,尤觉得甚是好笑。因为她对他的好,并未因死亡而终结,它延续到了此时此刻的另一个人身上。
林平之心里很清楚,岳灵珊对自己的好都是他从令狐冲那里夺来的,是掺杂着愧疚与父债的。这样的好,不可能长久,因为一生一世是那么漫长,在那漫长的岁月里,没有一个女子能够永远忍受独守空房的寂寞,一份带有可怜的爱,早晚都会被二人摧枯拉朽。但令狐冲对岳灵珊的好却是真情实意的,这种好连任盈盈都比不了。而如今他对自己的好又不知是不是自己从任盈盈那里夺来的。
“在想什么?”令狐冲用手指撩起一绢水流,轻洒着柔顺的发丝。
“想你。”林平之面色平静地回答道,声调却带了半真半讽的意味。“想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的眼直视着令狐冲,眼神里带着一丝自然的媚惑。
令狐冲低着头,这才将目光从那如墨般的黑发中移到了对方俊俏的脸上。他只沉默了片刻,便一手撤去了水盆,一手扶起了对方,这才贴着林平之的耳边轻轻说道“因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林平之听罢,眉毛一挑,嘴角也不禁微微勾了起来,回头看着令狐冲那双依旧一幅正经非常的眸子,心下一动。若是在往常,若是从旁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他早就动了杀机。可现在偏偏是令狐冲说了这样的轻浮话。
“头发湿着睡觉可不好,容易头疼。”令狐冲躲过林平之的视线,从背后给对方擦试来,面上竟是不动声色。
“原来,令狐兄以残缺为美,竟喜欢瘫子。”林平之愣了半晌后才又悠悠开口。
“所以,这一月以内,还是让为兄来照顾你罢。”
林平之自然听出令狐冲这是为他身中冰火封骨针而愧疚。“令狐兄难道就不怕引火上身?”他轻轻环住了对方的脖颈,暧昧地整个人都贴在了令狐冲的怀里。
令狐冲撤下了擦试发丝的手,慢慢移到了林平之的的眼角眉稍,心道:这个早已性情大变的小师弟果真是个妖孽。
“不怕。”令狐冲双手自然地抱住了怀中人,往内侧翻去,一下子便把林平之压在了身下。“只是,比起抱着,我更喜欢并肩行走江湖。”
林平之心里一震,嘴唇颤了几下,却未发不出任何声音。
“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令狐冲再次开口,声音恢复到了以往的低沉,却带着异常的温柔。他蓦地转身平躺在了林平之的身侧,不再看对方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又继续道“我一定在会上少林之前,查出真相,大白于天下,还你清白。”
“那在下可得多谢令狐兄了。”
“可不是!!!”
“……”
林平之突然觉得令狐冲其实也并非什么正人君子,但每个男人都必有油嘴滑舌的一面,而这一面总是要展露在心爱之人身前的。只是眼下看来,令狐冲似乎搞错了对象。可他心里却甚是酸甜,丝毫不觉不妥。
一夜再无话。
天亮之时,令狐冲很自然地轻松开了不知何时被自己当被子抱在怀里的人。林平之随后也睁开了眼睛。他为林平之打来温水洗漱,林平之为他束发整衣。令狐冲觉得这个早晨平静得异常温馨,他不由得想起了对方耳聋眼盲时他隐藏身份照顾对方的日子。
“咚咚咚——”当林平之为令狐冲系好发带上的最后一结时,敲门声正好响起。“客官,有人找。”
令狐冲和林平之一惊,眼睛不由看向对方。
鱼儿上钩了。
令狐冲让林平之呆在房中,他先去看看前日夜里的二人到底是在为谁做事。可当他刚来到大堂便呆在了那里。
片刻间任盈盈已紧紧抱住了他。
“冲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就说嘛,令狐冲这臭小子狗屎运最好了,不会有事的。”田伯光在一边附喝。仪林不由瞟了他一眼,又合掌胸前,默念道“令狐师兄没事就好。”
“我就说你姐姐不会让那劳什子六仙伤了令狐冲的。”田伯光依旧死皮赖脸地搭着腔。
“这与我姐姐有什么关系?”
“是啊,当然没关系,他们抓的林平之,林平之又和东方不败没什么仇怨。”蓝凤凰的意思自然是在指责令狐冲多管闲事。
“姐姐——”任盈盈不由转头看向蓝凤凰。
“好好好,我闭嘴。”后者无奈侧过了身,不再看那个一直没有什么欢喜反应的男子。
“平之呢?”重月这时才焦急地开口,她从恢复了记忆后,便早已不再为胜无败利用,自然不知魔教这次派人抓走林平之又出于什么目的。梁发这时不由开口劝慰道,“放心,大师兄在这里,我想他——不会有事的。”
而同行而来的赛阎王却一直没有开口。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令狐冲,那衣领遮盖着的脖颈间若隐若现的一抹齿痕暧昧的刺痛了人的双眼。
任盈盈这时也不由注意到了令狐冲的反常,抬头的刹那,便似被人钉在了那里。可令狐冲却丝毫没有察觉,他终于反应过来,回手牵住了任盈盈。
“让你担心了。”对上那双带着歉意的眼神,任盈盈立即回过了神,带着满脸笑意,大大的眼睛里却已水意盈盈。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多亏了向叔叔——”任盈盈被令狐冲牵着坐到了一旁的桌旁,刚想解释,却被人打断。
“林平之——”一声嘶吼突兀地从楼上传来,众人抬头,这才发现一抹紫衣修长的身影不知何时悄然站在了那里。而他对面则站着两个持剑而对的人。
令狐冲在回头的瞬间便对上了林平之的眼神,虽然带着笑意,却十分冷淡。他心底一沉。只见那二人已持剑刺去。
“平之!”令狐冲冲口而出,就要上前。“冲哥!”任盈盈心中一震,急忙握紧了对方刚刚还搀扶她的手。
转眼间,楼上三人已经交手。不过几招,前夜里被令狐冲偷听谈话的二人已明显败下阵来,辟邪剑法绝不是斗小孩儿玩耍的。在众人看来,林平之本可以一招将他们毙命,可不知为何双方均未用内力,只拼剑招。在场之人都还以为林平之是故意折辱对方。只是,令狐冲看着林平之灵动的身形,每一步却都像踩在他的心上,针刺一样尖锐。
突然,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二人必死无疑之时,他们却主动弃剑,合掌而起,终打算以内力相博。令狐冲顿时红了双眼,电光石火间,一盏刚刚为任盈盈倒了茶水的茶杯横空出现,从下而上飞至在了林平之面前,折断了那股带有杀力的劲风。
时光好像倒流。
曾经的酒杯应声而碎,此刻的茶水被人璇身接住。
“这是我令狐冲请二位兄弟的,还望笑纳。”声落,人至。令狐冲从林平之手上将茶杯取了过来,瞬间冲对面挥了过去。从未有过的狠意顺着倾碎的茶杯声充斥在简陋的客栈大堂内。楼上楼下,一时间鸦雀无声。
“为什么出来?”
“嫂子来了,怎能避门不见?”
“我带你回房。”
说着,令狐冲一把抱起了林平之,便要离去。
“喂!令狐冲!”蓝凤凰在楼下不由大喊。
令狐冲转头看向楼下,正巧对上任盈盈的目光,默然片刻后,终是不发一言地转过了身,穿过过道,抱着林平之回了房间。林平之的手一直搭在令狐冲的脖子上,二人的姿势再是暧昧不过。
“盈盈,你看他——”蓝凤凰不由气急地跺脚。
“不要说了。”任盈盈立时打断了她的话,再也没有了刚刚的笑意。这时一直和赛阎王一样保持沉默的向应天看着从楼上摔落下来直接晕死过去的二人,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了几分。
而转身进了屋内的令狐冲则明显比蓝凤凰还要急躁。“你怎么样?!”
“死不了。”林平之的脸色再次变得一片雪白,额间也湛出一层薄密的汗珠。“干什么?”他一把拉住了令狐冲放在他腿上的手。
“又不是没看过。”
“你——”
令狐冲没等他再啰嗦便一把挽起了他的裤脚,小腿上原来还含苞待放的花苞已经完全盛开,红得艳丽,美的窒息。
门此时突然被推开,田伯光挺身而进。“我说令狐冲,你这样也太不厚道了,真够没——没事,我先出去了。”田伯光本想说,没心没肺这四字的。
门重新被关上,这回连令狐冲的脸色也变白了。
修长白晰的双腿在紫色薄纱下摆里若隐若现,早被点了穴的林平之干脆闭上了双眼。
一种前所未有的懊恼瞬间淹没了令狐冲,他沉默了一会儿,终是无奈地再次俯下身去,想试图和林平之沟通。
门这时又一次被突然推开。“令狐冲,你这个没——”蓝凤凰后面的良心二字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里。她的舌头和脚步一样好似被人打了结下了绊。她从进去到出来比田伯光用的时间还短。她想,那后面的话不该她来说,也不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