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斗踩着水箱的边沿跳了上去,在宽度仅为十几厘米的水箱上快速移动至天台的对角处,身后是一片低矮的水泥建筑林。
他们所处的天台大概高三百多米左右,而那群建筑左不过十多米高,自然,是需要某些外界工具才能抵达地面的距离。
快斗猛一回头,发现那丛绿光竟然幽然而至。但他没有闪躲也没有后退,反而迎了上去,在绿光接近身体的一瞬间躺倒半身,用脚刹住,安安稳稳地躲过它的攻击。
他转身撒下一把圆圆的小球,球滴溜溜地滚到Spider的脚边释放出大量参有麻醉剂的烟雾。一块白色的方帕像锋利的刀片一样笔直地飞过来,快斗打了个响指,顿时,那块方帕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绳网,往Spider的头顶上方落去。
就在铁网即将要落下的一刹那,Spider竟然消失了。
快斗左右环顾,整个天台上都没有Spider的身影。
他惊愕,旋即显得有些失了方寸。
是不是……他从一开始就落进了敌人设下的幻境里?
快斗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分析所处的情形。
数分钟内,那束半径达到一米、具有魔法般的红光在原先快斗站立的位置上不断地徘徊,所到之处将所有的景物扭曲得不成形,印在视网膜内,像从摇曳的水波里看向岸般的不清晰感。
快斗瞥见了它,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处于它的光照范围之下。也就是说,之后与Spider的交涉也好,对弈也好,都是虚假的幻境。
出乎对方意料的是,快斗打落了Spider的面具,这一举动不仅揭开了他的秘密,更揭露了对方心中的阴暗面。
随着Spider被深深刺激到的心境的起伏,周围的景物逐渐有猛烈的分崩离析之势。
正当怒意的Spider为了加剧影响心神的效果,将一切幻化得更加绚丽、更能令人迷醉、更加不真实,连平常的夜空看起来都像是光辉灿烂的白昼。
快斗突然被一只从很远的天边伸过来的手拉扯到另外一个地方。
宁静的街道,茂密的树木,熟悉的门牌,精致的院栋,还有已经会亲昵地绕着人的脚后跟来打招呼的小黑猫。
他回到了自己的家门前,只是,这些看上去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牛皮纸般的暗黄色。
快斗推开门,抬头就看见身穿一袭香槟色长裙的母亲担忧地看着楼上某间房门紧闭的屋子,屋里传出激烈的争吵声,声音都很熟悉。而且,那间屋子,是他自己的。
他想上楼看看发生了什么,但从母亲面前经过时,千影仿佛看不见他的样子。
他走上楼打开房门,看见具成灰色的两人站在房中争执。一个是他,另一个,则是新一。
新一被一团灰色笼罩,周身与茫茫然的白雾交织在一起,使真正的快斗看不清他的容色。
却见新一开合着嘴唇,以一种快斗从来没见过的态度、极其主观地说道:
“我永远都不会改变自己的观点,快斗,相信我,它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存在。”
……
“对没错,我就是这样固执与蛮不讲理,从今往后,从这扇走出的再不是那个认识你的工藤新一。你别指望我会因为你而修改自己的原则,除非能找到它存在的证据。”
他带着沉沉的面色从自己身边经过,脚步声里可以听出他内心中熊熊的怒火。
快斗的肩被那团灰色擦过,力道轻得像被某只东西掸了掸肩上的灰尘,却足以让他从幻境中惊醒。
快斗低着头,闷闷地笑了。洁白如雪的披风被幻境里的气流吹动,一波一波地在身后摇曳。
Spider还真是自作聪明,他以为这样的话语是顺理成章的,但殊不知,从那个人的嘴里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它们来的。
快斗骤然挣脱灰色物质的束缚,跳回到了原先的天台上,景物的颜色便也一下子丰富到极致。
那束红光大盛,像只聚光灯一样的正对着自己的头顶。在快斗从幻境里转醒过来的一瞬间,红光便次第减弱下去,露出当中的一个硬币大小的黑色空洞。
与此同时,快斗的反击展开了。
他一脚蹬上天台的边沿,翻身跃到那束红光的背面,扑克枪最大程度地接近到了黑洞的中心,五张钢牌连发将小洞撕成一条几英寸大小的裂缝。
他借着落到地面来的势能,从怀中拿出一支照明弹顺着身势与地面一路摩擦,红色的弹头在点爆出火花的瞬间被扔进那条裂缝里,期间快斗的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他后退滑向天台建筑物的墙壁前稳稳止住,垂眼不看照明弹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白色光芒。
轰!——
周围的幻境如山石碎裂般再一次崩塌了,天空变成了普通的邃蓝色,远远地传来了马路上人与人之间互相交谈的声音,楼底一辆辆闪烁着蓝红光芒的警车蜂鸣而至,彰显了一切都恢复正常。
Spider捂着不知道是眼睛还是头部,在地上很痛苦地翻滚着。
他或许是被照明弹耀伤了眼睛或许是被快斗破除幻境后能量反噬伤了自身,总之,伴随着两层套在一起的幻境的终结,这些都是Spider应得的。
“该死!!基德你不要忘了今天的一切,我一定会讨回来的!!”
他捂着原本应该健康的左眼在天台上犹如一只没头苍蝇一样地乱撞。因为他什么都看不清,所以,忽然一脚踩空到了天台边两根栏杆之中的空隙,整个人忽将翻过半身,老化的栏杆却阻挡不了他摔落的力量,连带着人一起从天台直直地落了下去。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斗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抬头一见Spider惨叫着消失在了天台上。
几秒钟后,他回过神来,急忙跑到那个栏杆缺口前向下探视,距离三百多米的人行道地面上并没有Spider的尸体,也没有在空中看到他摔下去。
快斗来不及疑惑,警员们已经追上来直奔天台。他不得不在逃跑的反方向放了一个会飞的假人吸引警员们的注意力,自己跳下楼后俯冲了一段时间才不紧不慢地架起滑翔翼消失在楼宇之间。
“呼……”他松了一口气,心中暗叹:这真是有够险的。
放在上衣内侧口袋里的手机微微一震,大概是收到一条短信。
快斗一手驾驭着滑翔翼停落到某座写字楼的楼顶,一手掏出手机划开锁屏一看:
“要紧事情,市中心伊势丹六楼顶部的丹尔米赛甜点店A号包厢见。”
———消息来自联系人“满嘴毒牙的名侦探”。
快斗一愣,瞟到手机上方显示时间都快到凌晨了,怎么这个时候来找他?
大概是刚刚和Spider斗争完,某人的脑袋还没接上正常的线路,他就这么穿着一身怪盗的服制架着滑翔翼到了伊势丹的顶楼,再顺着消防通道一路摸到了甜点店里的A号包厢。
所以,当柯南见到他的时候完全惊住了。
“你疯了?!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
快斗眨眨眼,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那也没办法啊,刚好在工作中。”
他顿了顿,忽然危险地眯起眼:
“话说,名侦探,真的没想到你在这时候给我发短信哦?而且,叫我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疯了’?难道没有一点很难过很思念的句子么?”
柯南转了转头,擦了擦脸颊,轻轻咳了一声,怎么做也遮不住满脸悄然的红晕色。
他佯装自然地指了指满桌子的甜点,对快斗说:
“嗯…这些……是赔罪礼。那个…嗯……就是…不好意思啊。”
快斗听得满头雾水:“什么什么不好意思?还赔罪礼?你哪里得罪我啦?”
他狐疑地看了看柯南,又看了看一桌子貌似挺贵的甜点,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说道:
“我是不是又在幻境里面?怎么今天一天都不太正常?”
对方又好气又好笑,又讲不出自己内心的情绪,语调里对快斗的行为无奈到底:
“喂,笨蛋,你今天怎么了?还是智商和情商都被比你厉害的小偷偷走了?”
见快斗还在疑惑,他只能扬了扬手里白色的纸张,解释道:
“我问人借来的资料,上面确认了潘多拉的存在,也证明是我的观点错了。反正桌子上这些东西都是用来赔礼道歉的,你想怎么着都行。”
说完,他有点心虚地低着头,两只穿着红色帆布鞋的脚尖互相磋磨着,像是带着那么点不安和期待的样子。
哦,难怪即使在大半夜都要给他敲消息了,原来如此。
原来,他以为对于观点互逆这种事自己会生气?
不语数日却一下子找自己来证实潘多拉存在这件事是不是有些突然?
他又是问谁要的资料?对方又怎么会有这种资料?
还有,他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来道歉什么的……这个人真的是名侦探?
快斗冲到柯南面前一把拉开他身旁的椅子,仔细盯着他的脸,严肃地问:
“从我们五六岁见面分别后再真正相遇,那时候你遇到了什么麻烦?”
“哈?我说你今天……”
“回答我的问题。”
“哦……就是……你怎么问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