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斗直视新一的面容,毫不回避这个话题:
“我父亲临终前在留声机里录了话,让我寻一块宝石,能解开所有的谜团。它叫做Pandora,译作潘多拉,据我现在搜查到的资料显示,它源自斯里兰卡,应当属于蓝宝石的一种,色散性强,平时所见为暗透明色,对着光线所见为矢车菊蓝色。有传言称,它代表了‘永恒的命运’,所以,有一些心怀不轨的人认为得到它就可以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这四个字,字字像锥子一样当头刺下,无法言喻的冰冷顺着血液蔓延开去,扑朔朔地抖落下无数银白色的冰屑。
新一愣在当场。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难道这事又有黑衣组织在其中牵制么?
那么……这样一来,他身边的人不就又多一重危险?
新一的身子微微前倾,急于知道这背后的答案。快斗注意到他的神色,猜到了他此时在想什么,摇了摇头,对新一说:
“我老爸被那灭口的事件虽然很符合那伙黑衣人的处事风格,但我知道,我要找的仇家并不是他们,而是另一伙组织。”
新一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什么,脊梁背后一片寒浸浸的。过了一会,他回过神来,低着头,问道:“你觉得……它真的会存在吗?”
快斗不禁肃容看他:“名侦探,你这话什么意思?”
新一不偏不让,抬头注视着那两片逐渐沉淀下来的紫色。
“潘多拉是一块宝石,除了象征意义之外,它如何能做到长生不老?又有怎样的魔力才能给牵涉到它的人带来杀身之祸?没有科学依据的事,我不信。”
“你的意思是,我老爸临终前连唯一留下的话也不能信?”
“不,我只是想说,他会不会另有所指?”
“你觉得能指什么?”
“我不知道。”
“所以,它就算再没有科学依据,我也不能不信。我不可能因为这些话有多么荒诞,而放弃这条查找害死我老爸的凶手的线索。”
对话完,两人都静静地沉默下来,相对无言。
快斗知道新一所言的根本目的,但,关于潘多拉的问题,早已困扰了他十几年,成为了皮肉下一颗坚硬的症结,无法轻易撼动。
新一无法予以苟同地摇头道:“可若它是真的不存在,那么此时此刻、以及你以前做的,岂不是空投力气、毫不值得?在一条没有尽头的道路上止步不前?”
快斗扯了扯嘴角,算作一声苦笑。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
想要新一无凭无据地去信服这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在这点上,他自己是宁愿选择了一条被蒙蔽的道路,也不言放弃、满怀最后一份希望。
而新一,是宁愿放弃这份希望,也不要在这条路上苦苦挣扎。
从本性上来说,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言及一块去的。
所以,自己幻想的那些的并肩作战、一起面对共同的敌人……都是不会发生的,是吧?
假的…不可能的……
就像对方现在坚持潘多拉不可能存在一样。
快斗侧过脸,暗室里的灯光照得那侧面棱角分明,一缕缕失望后冷硬的味道攀沿而上,再度开口时已带上了黯淡和疏离。
“我会坚持的,一定会,哪怕这些所做的都不值得,因为这是我拥有的唯一线索。”
他起身离开,独自向前前行,推开画走了出去。转身离开前的面容里,有大片大片冷凉的雾迷住了眼睛。
新一站立在原处,不声、不响。
他听到了快斗脚步里愤怒失望的摩擦声,心里猜测:也许这是因为他们站在了相反的立场上,或者他去质疑了其父亲遗言的真实性。
这样理解的他,此时也有些生气。
潘多拉是一种多么不可能存在的宝石,它的传言有这样强大的迷惑性和不真实性。
快斗父亲,是快斗他的信仰,是他一生的标杆,就像这个房间里充满了对于他父亲的崇拜之情。信仰溅出的火花,就算划不亮天际、经不起西风的吹拂,也依旧是信仰。
可是,这样盲从一个人的话,哪怕这人是他的父亲,是不是太不分现实虚假?
为了信仰,就要违背自身的原则?
为了信仰,就要坚持不可能存在的东西一定会存在?
新一他自认自己做不到,哪怕否认的过程再痛苦,他也做不到。
他的口中叹出一缕忧虑。
他自己是死心眼的。
快斗,亦是。
新一从暗室里出来,看见电脑桌上有一张白色的卡片,卡片上写了一行字,是快斗的字迹。
【抱歉,我想出去一个人静静。】
读罢,新一将它轻轻塞进了口袋里,和千影致了不能陪同的歉,独自沿着回米花的路上走去。
一路上,他满脑子里都是潘多拉,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成了一张网印在了深处。
他需要证据,那些能让快斗哑口无言、或者让自己震惊到极点的证据。
他要让快斗认清,事实背后到底是不是现实。
大街上人来人往,一如往日那般热闹。时值傍晚,又雨过初停。空气里隐约残存着花的香气,伴着夜晚将至的冷意袭击着人们的口鼻。
新一抬起脸看着逐渐暗邃下来的天空,眼中的蔚蓝像一湖水流向了天边最后一抹晴朗的云彩。
啊,好像降温了不少。
他沉默向前,影子斜映在街旁商店的橱窗里,独自一人穿过热闹的城市。
这夜、这夜。
忽地,有一辆正红色的福特嘎吱一声停在他的身旁,刺耳的刹车声瞬间把他从自我的世界中惊醒。
车门打开,走出一名金发碧眼的外国女人,身着一件红色西装外套和白色的中裙,一头金色短发也是干脆利落的气息。
是朱蒂圣米利提翁。
她一手撑着车门,一手朝着新一挥动着,笑语晏晏地说道:
“Hi~,cool guy!你还好吗?怎么不开心?”
新一惊讶了几秒,旋即松开神色,对着朱蒂亦是勉强地笑道:
“啊,老师你怎么在这里?找我么?”
朱蒂点点头,摆手示意新一上车。
“找你,但不是我有事找你。总是你先上车来吧,有人找你想好好谈谈。”
新一跟着她上车,心中不无疑惑。
这个时候…FBI的人找自己干嘛?
一路上,朱蒂将车开得风驰电掣,她的表情甚是轻松,似乎很放心她的驾驶技术。
想要进FBI,首先必须得是Alpha,自然,朱蒂也不例外。尽管车间有清新好闻的汽车香氛味道,也依然遮不住隐隐传来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偶然间,朱蒂略略紧张地闪避开路人时,信息素的味道也会变得较浓烈一些,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去。
新一皱眉看着她猛地打过方向盘,正红色的福特像一匹疯狂而莽撞的野马窜在街道上,他有些担忧地握紧了车门上的把手。
“朱蒂老师,您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朱蒂扬了扬淡金色的眉,持着口音怪异的日语笑着对他安抚道:“我们很快就要到了哦。”
车辆又往前开过了三条街,向右拐了一个弯,在一家隐蔽、毫不起眼的酒社旁停下,朱蒂对着酒社的二楼指一指。
“有人在楼上等你哦。”
新一应了,下车目送朱蒂驾车离去之后,心中第一个谜团浮了上来。
【是什么级别的谈话,连FBI正式成员都要回避?】
他望了一眼被晚风吹起的米蓝色门帘,不知那背后明亮的灯光会将他的疑惑带到何处。他摇摇头:多想无益,还是赶紧进去吧。
酒社内,装饰和餐桌一看就是历久经年的旧东西,但依然摆在那里,也不更换新的。桌面上微微染着尘色,映在橘黄色的灯光下灰蒙蒙的一片。楼梯是被刷成深棕的柚木制成,楼板狭窄,幅度陡峭。
很明显,酒社的主人并不意在开酒社。
上了二楼,就见一名头发花白、衣着普通的外国老人背对着楼梯端坐在西侧临窗的座位上。他的背影里,莫名有一种老辣深邃的气息。
桌面上放着两只酒盏仅是用来摆摆样子的罢了,新一还未走近就已经闻见了那盏中冷冽的茶香。
待新一落座之后,抿了一口茶水,举眸注视着这名外国老人。
“请问,詹姆斯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么?”
詹姆斯笑了笑,眼中蓄满已久的精光冲破了沧桑和蔼的面容。
“久闻朱蒂在我耳边说起the cool guy。今日,见了你真实的身架后,我想,我应该没有找错人。”
他没等新一出声询问,自己捏着小小、米瓷色的酒盏,仿若无意地把玩起来,主动解释道:
“我代表驻日追击黑衣组织的FBI所有成员,向工藤新一先生发出合作请求。
我知道工藤先生的能力卓越,尽管受到了黑衣组织的危害也能经常力挽狂澜。像之前的水无怜奈事件,就是美日双方最棒的合作先例。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也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加快击破黑衣组织是我们愿意见到的事情。”
新一看向詹姆斯:“没错,我与FBI的往来次数不算少了,以往的每次合作都很成功。可是,为什么要在今天向我发起一个…正式、正规、官方化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