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就起来。”声音低沉还带着晨起第一句话的沙哑。
流音的心莫名的一抽,可他没空去细管,他慌忙着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赤裸着双脚就踩上了冰冷的地面,冷冰冰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哆嗦。快入夏了,清晨却还是带着凉意的。
摩严等他下床后,自己也坐起来。不意外的麻了半边身子。他坐着缓了一缓,流音手足无措的站在床边,慢了许多拍的神经终于发现他明明是与摩严相互躺平着睡下的,却在摩严的怀里醒来。
“师......师尊”,流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乍一开口差点咬到舌头。
摩严心里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样的早晨实在离记忆太远,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能装作淡定的样子回头看流音。
“您,早。”流音对上摩严的目光,脑袋一空。
摩严沉默了一会儿。流音低下头只听见心跳一声急似一声,如擂鼓。
许久,冻到流音的脚都开始麻木的时候,耳边才响起摩严低低的一声:“嗯,早。”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如泰山一般重重的撞击在心头。流音只觉得数年匆匆一瞬闪过,心里头酸的要命,又开心又委屈。
开心什么,开心他和他可以从头来过,委屈,委屈那些他强迫自己放下的曾经。
“地上凉,先将鞋穿上。”身体的麻痹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还有点此次的痛,但完全妨碍不到摩严什么。他假装镇定的下了床后,才发现流音一直没有穿上鞋。长年不见光的脚背暴露在清晨凉凉的空气中更突显两分苍白。摩严一蹙眉,道。
“啊?”流音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摩严按回了床上。
“把鞋穿上再下来。”
“是。”流音呆着应了。
摩严看了他一眼,自行去取了衣裳要穿。流音看着摩严的背影,似乎在想些什么。摩严看似如常,可脊背笔直的僵硬起,如芒在背,但他又不敢回头。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难言的尴尬。外头的鸟儿“叽叽咋咋”叫的正欢。流音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得,给自己套上鞋后,径直朝摩严走去。
摩严瞬间完全僵住,看着流音走到他的身前,伸出双手......帮他将未理好的长袍理好,眉目低敛,神态安静。
摩严愣了愣后,配合的伸直双手,让流音给自己整理。
一会儿,流音放下手。又去打水回来给摩严梳洗,摩严梳洗的时候他就快手快脚的穿上中衣外衣,等摩严好了,他也束好了发。然后在桌边坐下,流音身体快于脑子一步拿了梳子涨到了摩严的身后。
明明是二十岁的他却熟练无比的为摩严束发带冠,快速的为摩严束好后,流音自己都没敢相信,摩严却是习惯了似得,看都没看就率先出了房门。
流音看着摩严的背影发呆,他的手艺明明没有这么精的。原来身体也有属于自己的记忆,不是说你的脑子一片空白就连身体也会忘记的。可偏偏许多人都忽略了。
摩严走了几步不见流音跟上,他停下脚步,回头:“这么,不去书房了?”
“去。”流音连忙回神,小跑两步跟上摩严。又在摩严身后半步的位置停下,慢慢的跟着摩严走。
一路无话。
等摩严到达书房时,落十一、上上飘等皆已经在书房等候。
摩严抬脚进门的一刻,“拜见师父(世尊)。”众弟子齐齐躬身行礼。流音默默站在门边看着摩严走进大殿,连背影都是高高在上威重无双。
他看摩严坐上主位,端起早早便摆好在桌边的茶,抿了一口后放下,淡淡了看了下首的一众弟子,道:“起来吧。”。
“谢师父(世尊)。”落十一等低头起身。
似曾相识。如同昨日此情此景还在眼前出现,今日他就已经忘了个干干净净。流音脸色一白,不由后退一步,几乎站立不住。他依旧不能放下。
摩严抬眼看了一眼门外,似是疑惑流音为何不进来。可一眼望去,门外空无一人。
“砰。”瓷杯扣响木桌,摩严蹭的站起身......
......
流音将头抵在冰凉的廊柱上,双唇紧抿。日头渐渐高声升。白花花的阳光照得贪婪殿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发亮,可身体由内至外散发着寒气,许久不见得回温。
可逃避是永远没有办法解决问题。他下了那么大的决心,好不容易才走出了一步,不可以就这样退缩。
紧紧抓着柱子的双手僵硬而缓慢的发开。他苍白着面色,脚步却无比坚定。
不远处,黑衣的人负手而立,在流音动的时候他一闪身躲到了树后,等确定流音离开后,才自行离开了。
等流音端着上好的君山银针敲开摩严书房的门时,摩严坐在书案后看折子,头也不抬,只是淡淡的问了句:“到哪里去了?”
流音低下头,恭敬的将茶放到摩严的桌旁,然后将残茶放到端盘上,强勾起唇反问:“师尊以为呢?”
摩严端起茶抿了口,“问你话就好好答。惯会胡闹。将杯子换了就回来,还有叠子墨等你来。”
“是。”流音低头,“阿音去去就来。”
“嗯。”摩严略一点头。
流音端着差不多还是满满一杯的凉了的茶往门口走,心里送了一口气。明明以前那么容易的相处,现在却难得让人觉得宛若登天一般。
待流音走到门口时,突然听到摩严随意的道:“对了。”
流音心头一紧,还以为摩严要说什么。
“你若觉得无事做,等你伤好的差不多,便去下头授课。你若不想去,那便也由你。”
“阿音听师尊的。”一听是这个,流音停下脚步,回身躬身应了之后,转身离开。
摩严似乎是认真的开看折子,听流音回答也只是又“嗯。”了一声。但他等听到雕花木门合上的声音,抬起头一看紧闭的房门是,身体也是一松。他不会让人知道他刚刚根本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过是说着简单。但他们都那样努力的想要好好的相处。因为重要所以不说。因为太重要所以一切都可以忍下。哪怕是吞下自己的心头血也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表示新开了个坑~《梦若叹息》
☆、章三十六
第三十六章
装作好好的其实很累。可两个人却还是一路相安无事的从夏天的小影子走早夏天的小尾巴都已经快要过去。
流音在上基础知识课。什么水火属性啊,什么宫铃宫木啊!还在小师弟小师妹们问他挂的是什么的时候,拿出自己一直揣在身上的黑白两朵交缠绽放的并蒂莲的宫玉。谁叫他是水、土双属性的来着。
不要说他不是失去了多年记忆么?纵然他只有二十年的学识也足够教教这些刚刚入门的小师弟小师妹们了。流音上的是早上的最后一节课了,课上他淡然的微笑讲课。可下课的钟声一敲响,他笑着说了一句“下课。”,然后看着稳重,实则是脚步如飞的就出了偏殿,朝着贪婪殿赶去。
现在贪婪殿的小弟子一个两个都说自从流音师兄回来了,那小日子过的舒坦呐。你问为什么?这还不简单。
早晨摩严梳洗,流音上的手。摩严的房间,流音给整理的。摩严喝的茶,流音给泡的。向书房里这些磨墨、细笔、整理书册这些等等等等的事情,完全流音一手包办了。
最最重要的是流音在的时候永远都是摩严脾气最好的时候。本来么,贪婪殿也没什么特别繁重的差事,恩,不包括流音与落十一在内。小弟子们主要怕的就是摩严,摩严脾气不好,这是长留殿上下乃至整个仙界都知道的事情。但有流音在就不用怕摩严生气这是整个贪婪殿的人都偷偷藏着不敢说出去让摩严听见,却又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流音一路尽量保持形象的狂奔。他一个月才轮到一次最后一节课,可要上最后一节课就表示,现在贪婪殿的书房里师尊的茶没了等着他去煮,师尊的墨没了等着他去墨,师尊的......总之他要赶紧赶回去。不要同他说摩严还缺了一个你不成?没了你他自然有的是人给他去做这些事情。反正,现在的他不肯不去,听见了也当做没听见,知道了也把想法锁住不让跑出来。
“师兄!流音师兄!”
诶?有人叫他?流音迟疑了一下,停下脚步,回身望去——一个喘着弟子服气喘吁吁的跑上来的小师
妹。
陆潺雪跑到流音面前,低着头,握紧了手里的东西。她受了几个好姐妹的怂恿,终于决定,就在今天!
流音疑惑的看着小姑娘跑到自己面前就低着头不说话,然后脸越来越红,还开始出现细密的小汉珠。虽然夏天快要过去,但最近几天依旧是闷热闷热的,小姑娘有跟着他跑了好一会,现在又在太阳下头晒着,不热才怪。
于是流音脑子里一边急着想要回贪婪殿,表面上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一只很耐心的等待小师妹说话。面对女子流音总是给予很大程度上的尊重。还怕小姑娘不好意思丢面子啊之类的,连一句催促的话都没有。纵然他现在脑子里全部都是摩严,但至少还留了一分想着如果师妹真的开不了口他说什么样的话才足够婉转的问出一句简单的“你到底有什么事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