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转身进了屋子,易伏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还没等她想好,南风又抱了琴出来。他依旧席地而坐,抬手便开始抚琴。
这一下,易伏苓饶是想蒙混过去也不行了,因为他抚的那首,正是“凤求凰”。
浑浑噩噩中,一曲抚毕。
“如何?”南风面上依旧波澜不惊,淡淡道。
“嗯,很好听。”易伏苓紧张的攥着衣摆,眼睛都不知道落到哪出。
南风低笑,收了琴,说道,“你该走了。”
易伏苓看向窗外,果然已经漆黑一片,她告辞离开,走出了南凉宫,鬼使神差的却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人还站在门口看她,易伏苓赶紧扭了头,又落得仓皇而逃。
第二天,易伏苓便病倒了,一连几天床都下不来。花神佩的消逝让她的身子越来越虚弱,她心里似若明镜,她恐是没几天好活了。
靠在床上的时候,她还想着南风,她这样一声不响的消失,南风应该会很着急吧,想到那个吻,易伏苓心猛地一跳,嗯,他一定很着急。
这样想着,易伏苓更是坐立不安,等到晚上大家都睡了,易伏苓裹了衣服,悄悄从青荇宫溜了出去。
终于走到南凉宫,看着窗里还亮着烛光,易伏苓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走了进去。
南风果然是习武之人,还未等她走上几步,他已经推门出来。
“谁!?”
南风喝到,随后便看到面前站着一个瘦弱的人影,身形似乎有些熟悉,南风深吸了一口气,捞着易伏苓便进了屋子。
昏黄烛光下,易伏苓的脸色越发病态,看着南风喜怒不辨的脸,她撑起一个笑,勉强说道,“担心了?”
南风不回话,她便自顾自地说道,“最近我那边出了一点儿事儿,耽误了,所以没来,事发突然,也没有来得及通知你。”
南风脸色这才有了好转,易伏苓的脸色煞白,想来最近确实是受了劳累,一想到她处理完事情立马儿就跑到自己这儿来,南风心里不自觉熨烫。
“那也不必这么着急,大晚上的,原本就劳累,若是着了风怎么办?”南风倒过一杯热水放在易伏苓手心。
“想到你担心,脑子一热就跑过来了。”易伏苓嘿嘿一笑。
南风微怔,随后把易伏苓搂在怀里,“今晚不回去了?”
南风说话的呼吸喷洒在易伏苓耳边,她立刻耳根通红,“诶?这......”
“你睡屋里,我就在外面。”
南风说完,也不等她回答,转身就进了屋子开始收拾。易伏苓扣了扣袖子上的花纹,想着自己不也是希望能跟南风多呆一会吗?左右自己也快死了,能多呆一会就是一会吧。
这样想着,易伏苓顿时轻松不少,便也跟着南风进了屋子。
这天晚上,易伏苓在里,南风在外,谁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否真的可以安然入眠。
第二天,南风一早起来,他想叫易伏苓用早餐,可是转念一想,她前些日子估计是累坏了,索性让她多睡了会儿。
可是等到晌午,易伏苓依旧不见醒,南风顿时就有些不安,踌躇半晌最终还是推开了门。
还好是推门进来了,易伏苓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额头上大滴大滴的汗水滚滚而落。南风伸出手背贴上易伏苓的额头,那寒冷的触感让他整个手背都僵硬起来。
不敢再耽误,他背起易伏苓,直冲冲往祁阳宫奔去。
羽还真看到易伏苓这样,吓得顿时白了脸,连脚步都有些不稳当,风天逸连忙扶了他,怒火冲天的朝南风咆哮。
“风刃!我看你是活的□□逸了,留你一条命已是天大恩赐,你若是不想活,趁早滚出南羽都去。”
羽还真强撑着站稳,一字一句的说道,“苓姐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下去陪她吧。”
原来这南风就是昔日的摄政王风刃。
此时的风刃跪在地上,面色不渝,“求陛下救救她。”
“这还用你说吗!?”风天逸一甩袖袍,“回你南凉宫去,这里不需要你。”
风刃抿了嘴,知道此时不宜起冲突,于是颔首退了下去。
宫里太医都来瞧过,一个个皆是叹息摇头,“易姑娘已是病入膏肓,无力回天,陛下您就算杀了我们,我们也无药可医。”
“她到底是什么病?”
“无病,只是寿终正寝。”
风天逸猛地抽出鞭子,一鞭甩在那老太医身上,“她还这么年轻,如何得出寿终正寝,老东西,你若在胡言乱语,我先让你寿终正寝。”
羽还真见状连忙拉住他,好说歹说劝住,让那太医别再火上浇油,赶紧退下去。
太医们皆松了一口气,顿作鸟兽散,谁知刚出了祁阳宫,便被躲在暗处的风刃一把揪住。
当年的摄政王,闻之谁不破风丧胆,虽然现在已是阶下囚,但昔日的威慑力也不容小觑。
“王......王爷.......”
“说!易伏苓怎么了?”风刃揪住太医的领子,狠狠地逼在墙角,眼神里是易伏苓从未见过的狠戾毒辣。
“易......易姑娘,命不久矣,无力回天。”
太医说完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这话在风天逸跟前早就领教过效果,现在又说一遍不是找打吗?他应该说的委婉一点才是啊。
太医闭着眼,已经做好被打的准备了,可是突然领口一松,他整个人都掉在了地上,再一睁眼,风刃已不知去向。
蚀骨洞两侧是绿色幽暗的鬼火,一个黑影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他手里执着一盏烛灯,阴嗖嗖的冒着白雾。
路径一直往下,越走越渐渐开阔起来,然后便是一间空荡的地下室。
地下室倒也算明亮,终于可以看见那个人的脸,原来是风刃。
地下室像是常年未有人居住的样子,散发出浓重的尸臭,随着脚步的挪动还扑簌起层层灰尘,惹得风刃拿出手帕轻覆在口鼻之上。
风刃正四处打量着这间密室,突然觉得身后有轻微的动静,他蓦地回身,便看到一个似男似女模样的人,娇笑的看着他。
“我这里,倒是很久没有男人来过了。”那人抬起广袖,似娇羞一般的掩了面。
风刃上下睨了她一眼,后者也不介意,反而若有若无的抬起了腿,那原本就开叉到大腿的裙摆,在他动作下,露出了白花花的肉来。
她的头发似雪一般纯白,鬓角插着一朵娇艳欲滴的彼岸花,嘴角有浅浅的酒窝,此时正对着他微笑,只是她只有一只眼睛,另一只像是装了个木珠,僵硬的转着圈,看得人毛骨悚然。
“真不愧是,地狱燃尽,枯骨生花。”风刃扯了嘴角回笑。
“你点燃这幽冥灯,所为何事?”骨生花仿若游蛇一般缠上风刃的身子,却被风刃不着痕迹的推开。
“我要救易伏苓。”风刃说。
“哦。”骨生花了然的点点头,伸手又去触摸风刃的下颌。
“我说我要救易伏苓。”风刃似是有些不耐烦,拿着幽冥灯的手柄径直点在骨生花的咽喉上。
“你倒是急什么?”骨生花掩面轻笑,指尖慢慢的把那手柄推开,“你可知,我这里,是做买卖的。”
骨生花说着又往风刃身边凑,“即是买卖,你要有所得,必然有所失。”
“直接说你要什么吧。”风刃皱眉,他实在是不喜欢骨生花这幅妖媚的样子,平白惹人厌恶。
“你的头发不错。”骨生花笑着去撩风刃的发梢,被风刃一掌打开,“你的眼睛也不错。”
“你若想要,我都可以给你,我只要易伏苓活着。”风刃倒是不在乎什么头发眼睛,他现在只要易伏苓活着。
“你倒也是好说话,但你可知,任何人的寿命都不是白来的,你若想强留她,需得用你余下的寿命补给她。”骨生花绕着自己的发丝,漫不经心的说道。
“好。”左右他不过也是捡回一条命,就算给易伏苓又怎么样,她比他更需要活下去。
“不用那么悲壮。”骨生花轻笑,“余下的寿命,你一半,她一半,如何?”
风刃从蚀骨洞走出来,心早已放下一截,骨生花虽然恶毒,但承诺之事绝不反悔,他垂眼瞧见自己雪白的发梢,嘴角微微翘起,想必这个时候,易伏苓已经醒了吧。
风刃回到南凉宫,开始为自己做一副面具,他的左眼已经看不见了,只留下了丑陋而恐怖的黑洞,即使他不确定易伏苓会不会回来找她,可是他依然不想易伏苓再见到他会是这般丑陋的模样。
易伏苓真的会来吗?
想必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吧?风天逸他们会放她走吗?会放任她来找自己吗?
风刃躺在床上脑里全是关于易伏苓的种种,他明明开始只是希望易伏苓活下来,可是一旦他也活着,他便开始希冀更多,人心,总是这般不知餍足。
天亮了,刺眼的阳光从窗外打进来,直直照射在房间的地面上,他被刺的睁了眼,还未全睁开就已经看到面前某个熟悉的人影。
他心下一惊,连忙拿了枕边的面具带上。
“你......可都好了?”
易伏苓紧咬着嘴,眼泪在他出声的那一刻簌簌的往下落,原本她是想忍住的,他一定很痛苦了,自己不能再让他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