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幼舒一笑:“这类事,锦衣卫是熟手,我却头一回接触,自不如庞统领知道的多。此事陛下看着,拖延不得,不如你先着手去办,我在旁压阵便是。”
庞中直也是这个意思,他还担心淮安君仗着自己身份尊贵便指手画脚,心下已决定了一旦淮安君发号施令,他便是阳奉阴违也要将她压下去,谁知,这位君上竟是如此识时务。
庞中直大喜过望,随即又是满腔骄傲满足,便是君爵、王爵又如何?在他锦衣卫统领面前,不也乖乖退让?
“如此,便依君上吧。”庞中直笑着道。
两相得宜之下,庞中直便起身告辞了。看他这踌躇满志之象,大约是急着去准备如何抓人方能威震四方了。
孟幼舒送他到堂前,待他身影一消失,便快步朝内院走去。
到孟幼琳门外,便听婢女趋步上前禀告,小姐已歇下了。
孟幼舒抬头望天色,见已月上中天,的确是不早了,便只得也回房去睡。
隔日一早,庞统领便派了人来接,一整日忙碌,直到深夜方回,接下去几日皆是如此。且数名大臣下狱,朝堂上的气氛紧张如绷紧的弦,稍一有失,便是万劫不复。
弹劾锦衣卫的奏疏一道一道地上,一本本奏疏,堆积在御案上,其中更不乏弹劾淮安君孟幼舒的,言辞锐利毫不客气,乃至用上了“为虎作伥”之语。
孟脩祎丝毫不为所动,在早朝之时,亲口对庞中直道:“卿乃国之肱骨,朕之臂膀,得卿,朕之幸!”
庞中直得此嘉赞,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孟幼舒看得心惊胆战,他之所为,便如刀口舔血,那锋利的刀刃闪着银光,看似勇猛,实则已一足踏入深渊。忍不住劝了他几句,庞中直却不以为意,仍旧我行我素。这般固执的专注作死,闹得孟幼舒最后生怕受了他牵连,不得不告病在家,以保全自身。
起初是江南商人林潭的一本账册牵连出的盐案余逆,再加上礼部一案,庞中直不管不顾地抓人,闹得整个朝堂人人自危、乌烟瘴气。
暮笙看得糟心,实在不知陛下搅起这一潭浑水是要做什么,忍不住道:“任用酷吏,非明君所为。”
孟脩祎嗤笑:“庞中直算什么酷吏?不过摇着尾巴乞食的狗罢了。这种胡搅蛮缠的人,正好能做一些正直之士做不成的事。”
暮笙默然:“陛下要做什么?”
孟脩祎看着她,微笑道:“做一件从来没有人做成的事。”
听她这般神神叨叨、神神秘秘的,便知是不会说与她听的,暮笙嗔她一眼,道:“陛下可不要太过得意,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孟脩祎大笑:“我就算赔了江山,也一定不会赔了你!”她一面说,一面揽着暮笙,靠在她身上,笑语连连:“寡人衷心,夫人可见到了?”
死样!暮笙没好气地揪了揪她的耳朵,脸上的神色,分明是满足欢喜。
☆、第七十七章
孟幼舒告病只为避祸。
她与庞中直那厮也没什么交情,太过劝说反是交浅言深,说过一回,尽了这小段同僚之谊,她便毫不犹豫地上书告假。
家中还有更棘手为难的人,在等着她去疏导。
孟幼琳派仆婢去相看房子,欲搬出去,奈何府中上下遇事皆听命淮安君,平常孟幼琳差遣无人不应,但此番,是淮安君严厉吩咐了,谁都不许带小姐出门,不许看什么房子,更不许买卖房舍的牙人之流入府。
孟幼琳起先伤感,之后自是慢慢察觉不对,仆婢每每问起,都以京都地价寸土寸金,自不会有人轻易卖房为由,推脱暂寻不见。孟幼琳只是眼睛看不见,脑袋瓜又不傻,京都地价是高不假,但每年都有许多官员入京外放,岂能无房屋买卖?
几次问下来,孟幼琳恼了,严厉逼问婢女,在婢女就要顶不住的时候,孟幼舒回来了。
婢女大大舒了口气,忙拜见:“君上归家了。”
孟幼舒嗯了一声,望向孟幼琳,道:“在说什么?”
孟幼琳抿唇不语。
孟幼舒叹息一声,冲婢女挥了挥手,婢女忙退下了。坐到孟幼琳身旁,孟幼舒温声道:“这几日我忙得很,没顾得上你,还在闹脾气?”
“我并非闹脾气……”此言一出,倒真像在耍性子了,孟幼琳咬了咬下唇,不再说了。
孟幼舒面上的笑影越发扩深,她忍住笑意,让自己听来无比悲切:“也好,你先住到外面去,这段日子都不要回来了。”
她刻意强调这段日子,自然就让人察觉不对,关乎她安危,便是至关紧要之事,孟幼琳哪儿还顾得上其他,忙问:“为何是这段日子?发生什么事了?”
孟幼舒不语,仿佛极其棘手。
孟幼琳看不到她的神情,便急了,忙要抓孟幼舒,她的手在空中无力的划过,找不到确切的方向,只能循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大致地摸索过去,脆弱而苍白,将自己的弱处毫无保留地暴露。
眼睛酸涩的厉害,眼泪瞬间就溢满了眼眶,哪怕看过许多次,孟幼舒仍觉得无比难受,她忙握住孟幼琳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
孟幼琳也发觉她情绪有些剧烈:“怎么了?阿……”孟幼琳顿了顿,改口道,“姐姐,谁给你委屈受了么?”
孟幼舒摇头,她真是恨透了“姐姐”二字,不知何时起,这两个字听来竟是如此刺耳。她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一些,可惜喉咙梗得发疼,仍旧沙哑的厉害:“近日朝堂风声鹤唳,十分危险,我卷入其中,已被迫病休,不久兴许还有祸事,阿琳,你快走吧。”
“我不走!”孟幼琳想都没想,她急急地握了一下孟幼舒,顺着她的手臂,摸到她的肩头,“我不走……”
“你已在令婢女到外面看房了。”
“那是因为……”孟幼琳顿住话头,她不再说下去,转而认真道,“姐姐,我不走,你有困难,我一定要陪着你。”
终于让固执的阿琳改口,孟幼舒却没有丝毫兴奋,她弯唇笑,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阿琳……”
她什么事都没有,朝堂上有庞中直拉足仇恨,怎么也波及不到她,她只是想哄阿琳留下,她离不开她,更放心不下她离开,可是,明明有更直接更诚实的话能将她留下,她却因血缘二字,不敢上前,只能编造虚假的借口让阿琳担心,欺骗她一个看不见的人,让她为她担心!
她想哭,又死死忍住,她若哭了,只会让阿琳更担心。孟幼舒仰面缓缓地吐出口气,而后竭力让颤抖的声音平稳:“阿琳,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我要照顾你一辈子,怎么会让自己出事……”
孟幼琳颤了一下,她贴在孟幼舒面颊上的手,感觉到了湿意,是阿舒的眼泪,这一瞬,她好似想透了什么。
何必,非要固执改变,她们,本就是姐妹,本就该做一辈子姐妹。
与此同时,一队锦衣卫破入京兆尹家门。
一入诏狱,凶多吉少。
崔云姬是江南盐案主审,自风波越扩越大,她便预感势必要牵连到她身上,她问心无愧,但抵不住有人立功心切。
当这一日终于到来,崔云姬倒没有惊慌。仔细地交代了管家各项事:“公事不可因我延误,书房案上有我批好的公文,你明日一早送去京兆府,主簿知晓如何行事。我走后,府中诸事如故,切不可慌乱奔走。”她停顿片刻,握住管家的手,继续道:“后院客居的宛娘,若事态趋恶,送她回江南,崔氏一门,将代我庇护她。”
管家满面是泪,伏首道:“老奴伏听,崔府满门必井然有序,待大人平安归来。”
崔云姬一笑置之,她也只是以防不测罢了。
待锦衣卫一走,管家张开手心,只见上面一张四方小纸。他快速看罢,将纸吃了下去便亲去传话与宛娘,要她先将行装整理起来,若真有不测,随时就可以走。
宛娘听罢,只问:“锦衣卫因何上门?”
管家摇摇头:“锦衣卫素来霸道,只管抓人,不说缘由。”
宛娘沉思,想了想,问道:“可知上卿大人境况如何?”
管家想了想,道:“上卿大人一直在宫中,老奴不知。”
诏狱如何凶险,三岁孩童都知,若是不闻不问,崔云姬便是放出来也没了半条命。宛娘立即道:“设法见上上卿大人。”
管家愕然:“大人走前有令,命我等静候,不许奔走。”
宛娘容色沉静:“不过试一试,再坏也坏不过眼下。你设法寻见上卿,我必能说服上卿施以援手。”上卿与京兆关系素紧密,若知京兆入狱,即便不营救,问一问罪由也是举手之劳。况且,这几日外面的事,她在内院也有耳闻,若是江南之事引起的,那时,上卿也在江南,再者,她记得这两日抓的都是三品以上高官,已有收官之象,没道理再反过来捉一四品京兆。如此反常,只可能是要通过京兆,牵出更举重若轻之人。
管家深深一拜:“姑娘所言,与大人吩咐一致。我这就去办”崔云姬走前与他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个薄字,正是要他去寻薄上卿。只是宛娘与崔家而已毕竟是外人,管家自信不得她,但说到这步,有一线希望,他都要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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