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无绝人之路。
“顾兄弟,如果没什么大问题,我们就这样说定了!”高风亮满面春风,与顾惜朝做生意,稳赚。
“高局主真是高风亮节,急人所及,大将风范。”
“哈哈,难得难得,能得到顾惜朝的夸奖,”高风亮伸手拍拍顾惜朝,“年轻人不要心急,这玉器商场,还不早晚是你们的天下。”
顾惜朝一心回去,尽管高风亮说的明白,他仍然建议道,“高局主夸奖了,不过,咱们该办的手续还是要齐全,等我回去,一定尽快传真来合同请高局主签字,可好?”
“你心里有事,”高风亮突然一言,顾惜朝果然一怔,“好,那我高某人也就不多留你了。”
顾惜朝心中一喜,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赶着回香港是要干什么,正要答应,却听得高风亮说道,“顾兄弟,我是江湖人,不信什么合同契约,我只要你真心诚意。”
无意中听到诚意两个字,顾惜朝竟觉得胃里又开始疼了,他忽略渐渐升起的不安问道,“高局主请讲,你说得出,顾惜朝就做得到。”
“好,顾惜朝就是顾惜朝,果然干脆,我不绕弯子,”高风亮盯着顾惜朝,“我要你的逆水!”
天大惊讶也不过如此,逆水诞生也不过几日,专利尚未申请,怎么就人尽皆知?
“意外?”高风亮倒是好意的替顾惜朝解惑,“我们这些捞偏门的,鼻子就闻得到利益在哪儿,你的逆水是干什么的?举手可得的无尽财富,你知不知道你一来丽江,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高风亮说的很明白,顾惜朝马上听懂了。他抬起头,缓缓的叹一口气,内双的眼睛中慢慢浮现出细碎的伤痛,有说得清的无奈,也有说不清的失望。但是有一点是很清楚的,看来,凭借他自己的力量让辟天进入玉器市场,是办不到了。
“你……”高风亮结舌,身边的这个年轻人到底想到了什么,微微抬起的脸上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痛楚的表情。左道偏门,他心里早就没有仁慈一说,然而此刻却油然恻隐。
“顾惜朝,我不真要你的方案,只是想你拿来我们一起利用……”高风亮试图劝说,却发现顾惜朝根本听不见,只是眼睛里无助和黯然越来越深,掩饰不住。
“玉质测定的方案,我会做好。”
“已经不需要了。”
“顾惜朝,”高风亮忍不住叫回出神的顾惜朝,却只对上顾惜朝没有焦距的眼睛,听到他哑着嗓子说,“逆水,我不能给你。”
顾惜朝离开丽江,高风亮在神威饮茶。
“顾惜朝真是个疯子,这不远万里的来了,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双镖一边帮自己局主倒水,一边啧啧称奇。
高风亮闻言默然,顾惜朝时而得意时而绝望让人捉摸不透,“买卖不成仁义在,顾惜朝今天确实是走投无路,如果不是谈到逆水,他也不会突然变卦。”
“逆水,”双镖接话,“我看他还是舍不得逆水背后的利头,不愿意拿出来跟咱们分。”
高凤亮不觉摇了摇头,脑中想起的是顾惜朝最后固执的拒绝自己,灰暗的神情。高凤亮看得出,顾惜朝把逆水藏在心里非常看重。顾惜朝最后说,逆水,我不能给你。他不同意的不是把逆水交出来,而是不愿交给自己。
“顾惜朝,”高凤亮细细捉摸,最后也叹一口气,“大概他还是看不上咱们这些混道儿上的吧。”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相望不相语,相聚不相依。
香港的雨绵绵无声,天地间空旷而清冷,戚少商看了一眼明净的雨,想起那日酒吧里,厉南星说道:“辟天现在的处境很不好,而从法律上来讲,毕竟你是辟天的前任常务,如果你不签字,就算其他股东同意,也是非法的。现在是把它拿回来,还是要看着辟天自生自灭,就看你了。”
两权相较舍其轻,这个道理戚少商懂,只是厉南星说的这两个选择里都没有他想要的。握着玉器市场的禁令,惯于商场厮杀的他知道,如果他不松手,辟天是绝无翻身的可能。那么他为难的,到底是谁呢?
驾驶着车,走在这条最熟悉的路上,很快他就来到辟天。
辟天的一切看似已经远远的远离戚少商,顾惜朝改革了编制,重新认命了部门主管,开除了冷鲜两人,戚少商笑了笑,不知道是在笑顾惜朝真是个记仇的人还是笑自己为什么连这么琐碎的事情都通通掌握。
顾惜朝是个做事爱做到绝的人,然而有些习惯的保留,总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过。戚少商凭借瞳孔对照电子眼开锁,顾惜朝并没有修改任何程序。
辟天常务的办公室占据整个大厦的顶楼,犹若天上密云一缕轻烟,十分清净。
此次,不知道会不会遇见他。
其实,思念到了尽头,见与不见皆是断不了思念.
甚至,情愿不再见他,这样也不会徒然失落寥胜陌生。
办公室里鹅黄暖石,水晶地灯全无任何变化,并不见顾惜朝。一抹悠悠琴声从楼上传来,琴声明亮而忧伤,高音轻清松脆,低音有如风中铃铎,这是小提琴独有的韵音,犹如一条细又明亮的蚕丝,光滑而绵密的静悄悄的延伸着;伸长了,又伸长了,一丝一缕的低沉思念就这样融进了空气里。
许久,没听过如此动人的旋律。戚少商不觉已经走到琴房门口,棕色断纹古色古香檀木门,琴声听得更清楚了些,更多了三分真切的思念。
一门之隔,除了顾惜朝又谁能将一支曲子奏得如此清空悠长,缠绵婉转。
莫名的情绪纠缠于心底,私心地还想见他一面,戚少商悄悄推开一道门缝,顾惜朝拉琴的姿势,很优美,修长的轮廓更添了几分温润的宁和,他的身影萧萧而立,背对着戚少商,并没有察觉他的来到。
戚少商的目光在顾惜朝的背影上停了停,很快又别开。曲子里带出的绵长情意叫人动容,戚少商也会琴,介于提琴宣泄的感情骗不了人,顾惜朝是在思念。
戚少商好生羡慕!
“我的妻子是傅晚晴。”
曾经,他是这样说的吧,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傅晚晴。
不论,她活着还是离开。
只是,那时的自己并不轻信他的执着。
轻轻带上门,戚少商不愿打扰顾惜朝,静静站在门口,这样的姿势像一种陪伴。
不过知道过了多久,戚少商才离开。
他离去时动静极轻,顾惜朝眼眸微微一晃,眼底淡淡的怅然愈深,仍是同一支曲子,听在耳中,非常寂寞。
直到真的累了,顾惜朝才疲惫地放下手中的琴,揉弦太久,指腹依稀已有血泡。方才他不愿回头见戚少商,辟天糟糕透顶的状态想必戚少商都已知晓,他此次来,是为了打击自己?此刻看来,显然不是。那么另一个可能,便是回头看到他带着怜惜的目光,轻轻拂来,此时的顾惜朝是不堪也不会接受这样的目光。
推门而出的刹那,映入眼帘的是两张薄薄的纸,安静地摆放在地上。
第一张,是辟天进入玉器市场的准许令,明确写明之前的禁制令已取消。
顾惜朝心中惊了又惊,他长久地拿着这张纸。
然而第二张,是戚少商亲笔所签辟天董事长的让位书,他竟亲笔写明顾惜朝为辟天合法继承人。
“你想要辟天,只要你开口,我就会给你。”
回忆里的这一句话,每一个字字都撞在顾惜朝心肺上,长久回荡。
从丽江回来,高风亮这最后一线希望也断了,是不甘、是愤怒、是落寞、是委屈,这一刻,顾惜朝想要拉琴。
顾惜朝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孑然一身。他只有一个妻子,是晚晴。
顾惜朝和傅晚晴由琴结识,晚晴死后顾惜朝不轻易摸琴。
动琴,动情。
忧伤的曲子,心里的苦难不言而明,晚晴,为什么?是我没有才华?是我不够努力?讲道义守诺言,在丽江我周折徒劳无功而返;英雄不问出处,在半岛我自取其辱一败涂地;有权利就有一切,宴会上我众叛亲离墙倒万人推。
是也罢非也罢,对也好错也好,这世间的道理于我顾惜朝都是讲不通的吧?
不是自怨自艾,是有那么一刻真的觉得,走投无路求活无门。
也许,是我错了吧。
曲随意走,顾惜朝越是处处碰壁越是想起那个惜他才情助他展翅的人,于是,悲伤之中带上了一抹明亮。
琴声,起于思念止于思念。
捏着任令顾惜朝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一直看着戚少商离开的方向,“戚少商……你还帮我。”
离开辟天,戚少商一直住在流水别墅,人生的境遇跌宕与起伏总是让人难以预料。
静日无事,戚少商总爱躺在长廊上,看着如绡薄的紫罗兰,色泽透明如冰,一排排挂在长廊外的藤架上,这样透亮的颜色显得天空格外干净,令人望之愉悦。他有多久没有过这种,山上人家,闲来书与茶的日子了。
自从把辟天董事的位置正式交给顾惜朝以后,两人的关系,断得真干净,再没任何来往。这段日子戚少商想了很久,其实,只要有片刻成功的机会顾惜朝就会去争,去斗,去算计,现在他手中已然握牢了辟天的实权,此时此刻他该筹备着是如何倾覆整个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