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溪眼睛都睁不开了,“小芳拜拜。”
罗琳跟着说,“拜拜拜拜,把门儿关好。”
徐芳洲爬上她们俩床前的阶梯,捏着袁溪的鼻子把她弄醒了,又把罗琳脸上的被子拽下去掐了她一把,“快点起!袁溪你是不是又想挂啊?我上次在贴吧里看到,如果平时出勤率不够的话,小冯老师连期末考场都不会让你进,所以你们俩赶紧给我麻利点儿!”
袁溪哼哼两声,闭着眼爬起来,摸索着把衣服套上,又揉了把脸才让自己清醒一点。
磨磨蹭蹭大半天,徐芳洲一直死命催着,学渣三人组一面往嘴里塞面包一面朝着教学楼狂奔,进教室的时候第一节课都快过去一半了。
教室里的入座分布呈两极化趋势,袁溪和那俩轻手轻脚地从后门进去,看了一眼齐恬甜和她男友正坐在第二排的一群人里,便寻了最空的中间位置坐下。四周似乎比平时还要喧闹,小冯老师则跟往常一样,站在讲台上毫无存在感地传道授业。
袁溪被一大团食物噎得直拍胸口,包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迫不及待地拧开水杯盖儿作驴马饮,前面有个跟徐芳洲玩得挺好的同学转过来跟她说了几句悄悄话又转回去了,徐芳洲神秘兮兮地凑到袁溪耳边,“V姐,大头,你们看右边。”
袁溪跟罗琳一前一后地向右望去。
右边那组的中间位置也很空。此时中间只坐了一个人,那个人把脊背挺得笔直,与世隔绝般地正在翻阅手边的书,偶尔还在纸上写些什么。
“孔若愚!?”罗琳嘴里能塞下一颗鸭蛋。
“小声点儿!”徐芳洲拍了下她的手,“……你说她来这儿干嘛?自习?妈呀这才早上8点多啊。”
袁溪被惊吓过了之后,淡然地把包放在一边,取出崭新的课本摆在桌上翻了几下,又忍不住往右边望了一眼。
学姐,你来这儿是干嘛的啊?
下课的时候,教室里的人都按区域聚拢在一起,偶尔将称不上善意的目光投射到低垂着头的孔若愚身上。
袁溪被闹哄哄的声音吵得脑仁儿疼,便趴在桌上假寐。
休息了几分钟,小冯老师转身拿起话筒,“好,回到座位上,我们继续上课。”
袁溪用手撑着头,强迫自己看向投影幕布上的一堆不知道什么玩意儿。
“我们继续刚才的内容,” 小冯老师举着话筒微微俯身看搁在一边的名单,“接下来我们会用到哪个公式呢?”
下面坐着的人又沸腾了,意识到这将成为变相点名后,翻动书页和问“她之前问了啥”以及小声祈祷“千万别点到我啊”的声音此起彼伏。
“袁——”老师抬起头,“溪。”
“请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小冯老师用中指顶了下眼镜。
袁溪骂了句卧槽,脸色难看地站起来。
旁边一群人幸灾乐祸地望着她,同寝室的学霸齐恬甜转过来皱着眉头对她做了几个没头没脑的口型,另外两个渣渣自己都一头雾水遑论拉她一把了。半学期没听过课,她知道答案才真的是有鬼。
向下扯了扯身后的衣摆,袁溪正准备深藏功名地回“不知道”,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屏幕上有条短信在闪。
Kry:拉普拉斯方程。
袁溪快速地朝孔若愚的方向瞟了一眼,学姐坐得无比端正,依然保持着低头记笔记的姿势。
袁溪看了老师一眼。
“嗯?”老师又推了推眼镜。
袁溪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拉普拉斯方程。”
老师顿了一下,“呃,对,非常正确…那请你上来写一下这个方程。”
底下的人都相当不厚道地笑了,纷纷表示,运气不错啊同学。齐恬甜又转过来做了几个口型。
——自求多福。这下袁溪看懂了。
妈了个巴子的。袁溪扫了一眼孔若愚,发现她也笑了,然后把笔搁在一边,拿过手机按了几下。
袁溪看有戏,忙对老师说,“老师等一下,我先在书上找找。”
老师点点头,“可以。下面的同学也自己找一下。”
两三秒之后,屏幕又亮了。
Kry:p78(3-1-2)
袁溪按页码与标识找到了那个公式,把它抄在一张草稿纸上,然后上讲台拿起粉笔几笔写完,老师看了看,“袁溪同学写的完全正确,我们再来看一下……”
下来时罗琳和徐芳洲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你居然知道答案!?”
袁溪装模做样地拿起手机扬了扬,“我们有万能的百度。”才怪,是我有万能的学姐。
老师又开始抽问,除了前两排的学霸,教室里其他位置都一片人心惶惶。袁溪悠闲地把手机摆在面前,想了又想,才把短信发出去。
To Kry:谢谢学姐
回复很快就来了。
Kry:没事儿。
第二讲是体育课,袁溪和同班同学推推搡搡地走了,用余光瞟到孔若愚也收了包从后门离开,她想起来,自己怎么没问她来干嘛啊?
晚上跑步时,袁溪依然没问。
孔若愚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平时上课也这样?”
“…对。”
“还是听一下课吧,老师也不容易。”
“…好。”
从此以后,孔若愚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袁溪的课上。最初同学们还激动不已,纷纷推测这位久负盛名的建筑学院女神千里迢迢跑到他们信息的课上是干嘛来了,后来司空见惯也就不少见多怪了。
袁溪和孔若愚的关系由此也实打实地更进了一步。
袁溪平时本来就小有点幽默感,不过之前跟孔若愚不那么熟,又误认为女神是高岭之花,断然不会跟她这等小人物有任何交往的倾向,才会端出一个腼腆的架子,暗中翻几个白眼,吐几句槽。关系近了之后,袁溪那点儿人来疯的特质简直暴露无遗。
不过这个关系“近”也“近”得袁溪很纠结。
孔学姐一直在刻意保证她们俩在公众面前仍是陌生人的假象,袁溪虽然一直十分不解,却同时也在维系着这种表面现象。孔若愚一直没做出过说明,袁溪后来渐渐养成了习惯,便也忘了最初到底是为了啥才这样的了。
后半学期,齐恬甜忙着跟男友组队搞数学建模和一连串的比赛,偶尔甚至会夜不归宿,只时不时给袁溪打电话报个平安;罗琳是青协的部长,也被各种这样那样的比赛弄得焦头烂额,一天到晚都拿着电话安排事务,不是通知别人就是被别人通知;徐芳洲照理来说应该跟袁溪一样闲得发慌,可她不知怎么了,神神秘秘的,经常大半天找不着人,一回寝室就只知道钻被窝儿。
所以袁溪才没能被朝夕相处的室友看出来她又交了个志趣相投的新朋友。
说这话可能有点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的嫌疑,袁溪想,自己对孔女神真的是满意得不能更满意,只考虑单方面的话,都快赶得上“高山流水”的程度了,虽然不知道孔女神烦不烦她,不过看她每次也笑得挺开心,课也还是照来,忙也还是照帮,步也还是照跑,那至少应该还是不坏吧。
于是她便肆无忌惮地继续显露本性。
复变课人挺多,也挺无聊。孔若愚每次都坐靠外边走廊的位置,袁溪则跟她隔了一个过道,坐在中间的大组里,齐恬甜和罗琳一个去参加比赛,一个去协助比赛,都请了假,她身边就只坐了个徐芳洲。袁溪低头玩手机,徐芳洲也低头玩手机。
大雨不愁:【学姐学姐,我问你一个问题好不?】
Kong:【问吧。】
下雨不愁:【酒,埋在地下一千年会成什么?】
过了两秒,孔若愚才回复过来。
Kong:【…陈年好酒?】
袁溪嘴都咧到耳朵根了,笑了好一会儿才告诉她。
下雨不愁:【哈哈哈哈哈不对!是——酒!精!】
Kong:【……】
袁溪侧过头瞟了一眼孔若愚,刚好看到她无奈又好笑地朝自己望过来,于是袁溪被这样的表情取悦了似的,在座位上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然而,乐极总是要生悲的。
讲台上的男老师突然说了一句:“我请后面那个笑嘻嘻的女同学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袁溪还没反应过来,前几排的同学一听这话便齐刷刷地转过来看是哪位大锑如此放诞,居然惹得老师当众点名。
袁溪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去,见状也心情愉悦地随着大流一起左顾右盼,看是谁中奖了。
“你转什么转?就是你,穿白T恤的那个。”
袁溪反手指了指自己,“我?”
老师点点头,“你。”
袁溪闹了个大红脸,好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胆战心惊地站起来。
老师好整以暇地问她:“这个问题的答案你知道吗?”
“我……”
“不知道也没关系,但不知道你就更该听课啊。在跟男朋友发短信啊?女孩子不是嫁得好就一定能过得好的,你还得有自己的思想。”他语重心长地教诲,说着叹了口气,“好了你坐下吧。”
前边的人意犹未尽地看她一眼才转回去听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