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哐啷!
菜刀向春香的脚上落下,那不锈钢盆子也被大公鸡的爪子掀翻。
何秀红目瞪口呆,春香再次尖叫。
不锈钢盆子里的水洒了她满头满脸,那把菜刀旋转着落了下来,划过她穿着拖鞋的脚背,铛一声落到了水泥地上。
“好痛……”春香脸色惨白,轻声呢喃。低头,她看见白皙的脚背上有条五六厘米的伤口迅速地渗出血流,伤口灼热跳动,痛感电般汇聚,刹那游走到胸口。红色的鲜血刺激得她太阳穴乃至前额都在突突跳动,猛烈收缩。眼前一花,天旋地转中她晕了过去……
第3章 chapter3
“哎,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请了她这样子一个蠢货回来,干不了啥活儿,饭还吃得不少。”
“你又没给人家工钱,还嫌东嫌西。”
“妈,你知道什么!一分价钱一分货,她这种人就不值得开工钱给她。还有啊,干不了多少活儿,还吃不少饭就算了,她还要闯祸,给我们惹麻烦。你看看,叫她今天去学着杀个鸡鸭,她弄成这样。一会儿城里的那些阿公阿婆来了,她连去端个板凳倒个茶也干不了。今天要把我们累死!我看,等她好了,还是让她走算了,我宁愿去请个要工钱的小工回来,她这个便宜我不占了!”
春香模模糊糊醒来,正好听到了何莎莎说的那什么要让她走,另外请人的话,于是立即就霍然坐了起来,一把抓握住床边站着的何莎莎的手,紧张万分地喊:“老板,别赶我走,我保证一定学会杀鸡杀鸭,完成你安排下来的工作!”
“啊!切!你想吓死我啊!”
何莎莎使劲儿甩春香抓住她手臂的手,脸上有厌恶的表情。
没想到别看春香手臂纤细,爆发力却足够大,这会儿任凭何莎莎怎么甩也甩不脱,挣得何莎莎脸都红了。
何秀红在一边看着春香那可怜兮兮苦苦哀求的模样,也忍不住开口劝自己女儿:“这件事情也怪不得她,要怪就只能怪那只鸡力气大,还有啊,她脚都伤了,你就不要再说她了……”
“妈,你……”何莎莎简直对她妈说的话无语了,这种话到底是什么神思路的人才能够说出来?
“老板,你就让我留下来好不好?”这边春香还使出吃奶的劲儿,死死钳着何莎莎的手臂不松手,苦苦哀求。
何莎莎看一眼她妈,又看一眼春香,这一老一小……
她觉得头好大!
哀叹:“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哟……”
完全是跟她妈这些年的口吻一模一样。
低头,闭眼,甩甩头,她放逐了无奈感之后,抬起头来看向春香,烦躁然而语气低沉:“你松手……”
春香没有得到何莎莎让她留下来的答复,哪敢松手,她怕自己一松手,眼前这根“稻草”就飘走了,那她就只能沉下去了。自从被何莎莎领到桃林村的这间农家乐后,她就渐渐把这里当成了家。在这里虽然小老板对她不客气,常常骂她,住客厅,睡一个硬邦邦的竹艺沙发,每天早晨起来,都腰酸背痛。可是她能吃饱饭,何阿姨还对她挺好,还交上了隔壁的春花那么一个好朋友,她很知足,也很有安全感。
要是从这里离开,就像小老板告诉她的那样,她是一个孤儿,没有父母亲戚,没有求生技能,也不知道从哪里来,流落到桃花镇卫生院门口昏倒了,卫生院的护士好心,把她抬进去躺着。她在医院里躺了两天没人来领她,要不是人家卫生院的护士省出自己的饭给她吃,她可能会饿死在那里。
她使劲儿回想,似乎也只能想起自己的确是在陌生的一条路上走啊走,走得双脚巨痛,到桃花镇卫生院门口昏倒了,后面能记起的和何莎莎说得一模一样。
这样的她,要是被这间农家乐的小老板赶出去了,她又能到哪里去安身?她害怕,她恐惧,去陌生的地方,见到陌生的人。
她仰面望向何莎莎,波斯猫一样的眸子里浮上一层水雾,润泽的粉唇使劲儿抿着,唇角几不可见的微微抽搐。她本来容颜娇媚,又这样泫然欲泣,任谁看了都会心软,我见犹怜。
何秀红在一边见了,直说:“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何莎莎也不是铁石心肠,见她这样心里狠狠一窒,心跳竟然漏跳了两拍。
可她讨厌这样的感觉!
“好啦!你松手,我让你留下来。”她调转开视线,松了口。
知道自己不明确跟春香说明,就凭春香那个死脑筋,肯定是不会松手的。
“真的……真的让我留下来吗?”春香还不太敢相信小老板就这么同意她留下来,主要是何莎莎这个小老板一惯对她要求严格,这两个多月来,对于她的要求基本都点叉。
“真的啊,我真是服你了。快松手,我要去备菜,再过两三个小时,客人就要来了。”何莎莎梗着脖子,脸转向一边,看都不看春香,耐着性子向她解释。
“哦……”春香慢慢地松开了手。
何莎莎赶忙往后退了两三步,抬起左手给她妈看:“妈,你看看这臭丫头,给我掐得!”
“没啥嘛,只不过有点儿红,春香那身板儿,瘦得风都能吹走,哪有啥力气掐你。”何秀红不以为然道,然而天底下的妈都是爱孩子的,她还是伸手去帮女儿揉那一块因为春香使太大劲儿,给女儿掐红的那一块肌肤。
一边揉一边把女儿往外推:“好了,这事就算过去了,你先去忙,今天就让春香歇着吧,她脚上的那条口子也要养几天才能长好,都别让她干活了。”
“我看她今天是故意放走那只鸡,弄出伤来的,就为了偷懒!”何莎莎不情愿被她妈推出去,所以用力站住,回头看向春香鄙夷道。
春香委屈地分辩:“老板,我真得没有想要偷懒。”
何莎莎“哼”一声:“信你?母猪都要上树!对了,你赶紧给我回你床上去躺着,我这里不欢迎你!”
“莎莎,你就让她躺下嘛,她的脚都伤了,流了好多血。还去外头那张沙发上去躺,有点儿不合适。”何秀红推女儿一把。
原来何秀红在春香晕倒的时候,手忙眼快,扶住了她,把她拖进何莎莎的房间,放到有席梦思床垫,上头垫了凉席的双人床上之后,才去找的隔壁春花她爸过来给春香的伤口止血包扎。
春花她爸是桃花村的土医生,村民一般有些什么小外伤或者小感冒发烧之类的都过去找他,他也帮着治一下,随便收点儿钱。
何秀红信这个从小她就认识的土医生,但是何莎莎却坚决不信,这也是为什么她病了要去乡镇卫生院的原因。
何莎莎也看到春香包着纱布的脚,可是她却毫不怜悯:“有啥不合适的?自己闯出来的祸事,自己承担责任。我以前只是答应她可以到我这间屋子里来换衣服,可没有答应她可以在我这间屋子里的床上睡觉。”
“她休息得好些,脚上的伤就会快点儿好。你让她睡沙发,就会好得慢些,这就是不合适。算了,春香,你到我那间屋子里的床上去休息,不要多想,好好养伤。”何秀红见拧不过女儿,只好让春香到自己那间屋的单人床去躺着。那张单人床是老式木床,垫子也有点儿老旧了,不像何莎莎那间屋子里的家具都是回桃花村来开农家乐才新买的。
说完,何秀红就上去扶春香。
何莎莎瞥她们一眼,不说话,自顾自地往外走,走到门边才说:“妈,今天事情多,你快点儿去隔壁叫|春花她妈过来帮下忙,中午饭就叫他们一家人在我们这里吃。”
之所以要叫隔壁的春花一家人在这边吃中午饭,是因为春花她妈过来帮了忙,虽然不给钱,但是要管饭,再加上两家人是邻居,所以何莎莎索性叫他们一家人过来吃饭,显得大方。
何秀红一听,立马答应,她女儿的脾气她最明白,这是变相地同意春香躺在她这间屋的双人床上休息呢。
于是她笑眯眯地把已经扶起来的春香放回去:“春香,你躺着好生休息下。我一会儿去把春花叫过来陪你,你要喝水上厕所都方便些。”
“谢谢何阿姨。”春香赶忙狗腿地表示感谢。
何秀红摆摆手表示不用谢,转身快步走出去了。
春香重新躺下去,动了动身子,觉得这张小老板睡的床就是舒服,一点儿也不硬。她惬意地翻了个身,鼻间嗅到了枕头上属于小老板何莎莎的味道,香香的,不知道什么牌子的洗发水沐浴露混合了发肤一起散发出来的味道。
这味道……
她突然觉得莫名有些熟悉。脑子里也迅速闪过一个画面,客房门推开,一个身穿会所服务员服装,披着清汤挂面头的清秀女孩被一个美艳的二十四五岁的女人带了进来,那美艳女人用一种调侃和不太正经的口吻笑嘻嘻地说:“子墨,你要的人来了,记住,不要玩坏了哦。”
她放下手中红酒杯,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慢慢踱步走过去,见那二十出头的女孩低垂着头,似乎睡着了。她斜斜地靠在那美艳女人的身上。她的黑缎子一样的清汤挂面的头发遮住了大半边脸。但是即便如此,她另外半边侧脸的轮廓还是呈现出青春澄澈来,是自己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