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一听,扫过那小青年的面庞。
剪了短发做了棕色的挑染,左耳上带着枚水钻耳钉,浑身上下涌动着一股新潮时髦之气的家伙……确实是百年之前那青衣公子的眉眼。
看了法海的反应,小青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便对同伴道:“一个旧识,我和他说两句哈,你们先去玩着,稍后我去找你们。”
说着,拉着法海去了个人少的树下。
“你真成魔了?那段时间妖界都传的挺厉害的。”小青上下扫过法海,对方真是一点都没老,时光沉淀在他眼里,那是一种看淡人间一切的淡泊深沉。
“嗯,原来你一直在杭州。”法海淡淡应道。
“这是我大本营嘛。”小青哈哈一声,又扫过法海的头发“我听说了,你还俗了。”
“嗯。”
又是不冷不淡的,小青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纠结了一会,问道:“你……还见过谢辛了吗?”
“……”
这个名字,算是个禁忌了。
法海沉默了,抿着唇,似极度不悦的。
小青看他这模样,一声叹息:“法海,这样吧,我建议,你去京城待上些时日。”
“哦?那里怎么了?”
“那里……不少人在那,”小青想了想,又拿出手机“你手机号多少,我回去给你个地址,你可以去那看看,说不定会有收获。”
法海一直觉得,对方挺自来熟,但也不坏。
对方这样说,可能真是有什么事。
那晚,法海买了去京城的机票,到机场时,他收到了小青发的短信,那上面是王府井附近一个地址。
如今的京城不像往日了,这里人多,车多,空气也不如一些地方,所以法海去的少了。
他找了家酒店入住,第二日便去了那地址所示的地方。
此地在王府井边上一条人不多的小公路边上,处地僻静,前面种着一排法梧,郁郁葱葱蛮有意境的。
法海看着门牌号,慢慢走着,很快发现了这家店。
一家古玩店,门梁上挂着一块匾,上书《狐玩》。
别致的名字。
法海推开玻璃门走进去,门口挂的风铃叮叮响了会。
“欢迎光临。”
一个青年的声音响起,法海扫过那架子上的花瓶瓷器、墨宝古具,发现这家店的老板是个识货的,这些都是真的,物件周身裹着一层灵气。
“是要买点什么吗?”一个青年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法海正对着一个挂在高处的折扇发呆。
“那个非卖品。”青年说了句。
“嗯。”
法海点点头,转过身看向青年,正要看看其他的,突然,耳边炸开一声咆哮:“我靠你的!臭和尚??”
法海让那声咆哮震得耳膜发涨,莫名其妙地看了那青年,却见对方龇牙咧嘴地瞪着自己,凶相毕露,妖气也泄了出来,清清秀秀的面庞转为了一张狐狸似得兽颜。
“狐狸精?”法海看着对方,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招惹过这种妖怪。
“你别装傻臭和尚,你怎么还活着?当年你伤我公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那青年说着,张牙舞爪地就要扑上来挠法海。
法海哪会让对方得手,后退两步躲开了那挥舞的爪子,顺便扶住了一边的檀木架:“别摔了你自家店的东西。”
他有点印象了。
这个狐狸精似乎是当年谢辛带在身边的那个小厮,想不到百年过来,居然活的好好的,还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盘了地开了店。
“我管你,这些都是死物,亏我家公子当年还挺待见你的,又治你病又把你从地牢挖出来,结果你一掌打得他重伤——”阿四哪里听得进法海的话,扑上去继续闹,法海冷静躲闪,想着一会怎么脱身离开。
一魔一妖正闹着呢,突然,古玩店的玻璃门又被人推开。
这次来的是几个年轻的人类,法海能嗅到那人类生机勃勃的气味。
“老板好像不在啊?”一个人道。
“阿昕,你怎么想到这个地方啊?”
似乎是几个学生,还穿着校服。
“都考完试了,正好来看看,我有个想买的。”一个清亮好听的声音说道。
法海听到时,心里莫名一阵悸动。
“啊?你还研究古玩?”其他人似乎挺惊讶的。
“我来过这家店几次,看中个东西,不过一直没买,这次考完试,心情好就一鼓作气买下来啊吧。”名为阿昕的学生走到了方才法海发呆的那个架子下。
那上面,摆着一只折扇。
阿四找不到法海,又碍于有人,只得出来迎客:“欢迎光临,那个是非卖……”
说了一半,阿四突然哽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法海自货架后走出,因为有些仓促焦急,他不小心碰了那货架,上面摆着的折扇一下失去平衡掉了下来。
“小心!”
阿昕一惊,上前稳稳接住那折扇,见对方完好无损地躺在自己手心,他才舒了口气。
“要是摔坏了,我会心疼死。”他嘟囔声,手一动,展开那折扇。
白衣公子,手执折扇,紫冠束发,遗世独立。
法海看到年轻的学生面庞如玉,眉眼好看地像水墨画里的仙人一般。
对方带着浅浅笑意,晃了晃那折扇,评价道:“用着极为顺手的。”
“老板,这个怎么卖?”那学生抬起头来,目光扫过阿四,又停留在法海身上,似乎愣了下。
“这……谁是老板?”阿昕忍不住揉了揉眼,方才那一瞬,不知怎么的,他觉得眼睛有点酸胀的,鼻头也发痒。
“那个就是你的,拿着吧。”法海突然笑了。
阿四呆住,半晌,一声吼:“你说啥?有你说话的份?我才是老板!”
法海丢出张支票到阿四怀里:“随便写,那个,这位同学,认识下好吗?我姓裴,名叫文德。”
六月里京城阳光灿烂的,大雨洗刷数日之后,天空都是难得的明净湛蓝的。
孤独与苦行的终点,他终于等到了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继而过往的一切都成为烟消云散的释怀。
“哦……我姓谢,单名一个昕。”
黎晓将至,天色渐明,景悠然。
【正文完】
第45章 番外
谢昕近日有些不舒服。
这事还得从两天前说起,那日他高考完了,没和别的学生一样先回学校把自己宿舍那堆卷子和参考书全部撕了,撒的跟雪花似得漫天飞舞以抒发“全民大解放”的喜悦和激动。
他选择了一个更为舒缓有情调的方式,他把自己攒了许久的私房钱全存卡里,要去‘狐玩’把自己心仪已久的一件古玩买了。
那是把折扇,谢辛路过‘狐玩’时,在门外看了那扇子很久,不知怎么的,总觉得非常喜欢。
不过,这家古玩店的东西价位都挺高,他虽家境不错,但也不太想和家里伸手要钱,所以这一买也是下了决心和血本的。
那日,他正好同两个同学分在一个考场,考完试顺路就来把东西给买了。
问题是在这店里,出来个特别霸道的帅哥,还是人高马大肌肉结实的硬汉帅哥,对方不知和店主是什么关系,张口就说着古玩本就该是自己的。
此帅哥出手极度大方,与自己交谈时特别熟稔。
本来谢昕不太喜欢和初次见面的人如此深入聊天的,奈何这个叫裴文德的人特别通晓古典书籍诗文,这聊着聊着,就把谢昕的交流的欲、望给勾起来了,二人甚至聊了一路,待谢昕回过神时,自己还被对方要了电话号码。
期间,他那两个校友都跟见鬼了似得,临分别前还嚷嚷着:“我们谢大校草居然会和人聊天聊得那么开怀,omg,这是一见钟情吗?我们樊校花都没这待遇!!”
谢昕只能道:“别闹!难得遇到个有共同话题的,你们别起哄啊。”
“哪有起哄,你知道姑娘们私下怎么形容你的?移动冰山,因为你话少,不好交谈勾搭啊。”同班的王轩振振有词的,说的煞有介事。
谢昕想,还冰山,等着被泰坦尼克号撞残啊?
“他是个挺博学的人,跟他聊有意思。”谢昕简单解释,他对古文诗词很感兴趣,他学习有余力,会翻阅些古籍,这样平日出口便能诵上几首应景的辞赋,尝试写点骈文绝句投稿,还能被看中发表,他很乐在其中的。
奈何现在,他周围的同龄人很少有对此感兴趣的,这使得他与别人交流时缺少个热衷的共同话题,时间一长,还造就了他“不爱说话”的形象。
世间至乐莫过于高山流水遇知音,谢昕本该开心的,可他的眼睛和鼻子自那天开始,就不怎么舒服了。
找医生看了,他们都表示:没病。
谢昕有些无奈,坐在家里沙发上看着电视揉着鼻子。
这时,谢颐回来了,先道了声:“哥我回来了。”
然后利落地换鞋放书包,可路过客厅却发现谢昕眼睛红红的,还不断揉着鼻子,有些紧张地凑上来,问道:“你怎么了?过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