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多米的距离并不短,跳下来,也不过几十秒的时间,平常人的几十秒可以做什么?可以喝一罐300毫升的可乐,可以打一通短时间的电话,可以吃完你手边剩余的圣女果,可以做很多很多无聊或有趣的事情,但很少会有人在半空中湿润了眼瞳,很少有人会在几十秒时间之内,把麻木、悲哀、痛苦、怀念与绝望之情全部混合在了一起,然后统统摸索了一遍。
卫冬艺慢慢地坐了起来,望着不远处的一辆越野车,半天都没有动静。
再过了一会,从那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那男人一身正气,两只眼睛如老鹰般地紧盯着卫冬艺的脸蛋。
“你比我想的要好一些。”那男人站在卫冬艺的前面不远处,不急不慢地开口着“我以为你会哭,你看上去就像一只爱哭的小女孩。”
男人看上去心情很不错,脸上没有以往见到卫冬艺时露出来的嫌弃感,他可能是嫌弃卫冬艺坐着的地方太脏,双眼在四周转了一圈后,才慢吞吞地走到卫冬艺的右边,在灰尘泥土看上去少一点的草地上盘腿坐了下去。
“我姓韩,是雍总的朋友。”这个原本被卫冬艺误会成雍清凡跟班的男人,开始做着自我介绍“我跟雍总认识的时候很早,那时候我还在当兵,只是部队里的一个小班长,黄正清那年还是我的兵。”他转头看了一眼卫冬艺,见她一脸无动于衷,想了想,解释着“黄正清就是你所认识的那个黄司机。”
卫冬艺的耳朵动了动,像是对他说的话有了点反应,但依然没有开口。
“他是个好兵,家里条件不好,哦,忘了告诉你,他跟你是老乡,也是厦门人。”男人在口袋里摸出来了一包烟,叼了一根在嘴里,他边咬着没有点燃的香烟边回忆着“他家境不好,又是长子,当兵以后家里的重担全部放到了他妹妹的身上,在他当兵的第三年,他请了几天假回家,后来就再也没有回过部队了,杀人被抓这件事情很严重,他被开除了军、籍,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部队里都说他是个很正义的人,做不出来杀人这件事,我后来才知道,他的妹妹被地痞强、奸了,他杀了那个地痞,被判了死刑。”男人把香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后,才继续说着“这个社会有社会的规矩,我也有我的规矩,我找到了雍总,求她帮忙,求下我那兄弟,雍总花了很多钱和人情才偷偷地把他弄了出来,他后来就一直跟着雍总,性情变了很多,这些年他在外面一直是个死人身份,不能回家,不能招摇,我有时候会在想,我当时做的到底对不对,但是看着他以别的身份给他妹妹汇钱的时候,我又觉得我做的没错。”
“这次回厦门,对于他来讲是一个测试,这是我的意思。”男人的目光幽深,他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想把隐藏许久的秘密说出来,他也不管卫冬艺是什么想法,便一股脑地把秘密全倒了出来“有心魔的人不能留,跟你一起回厦门的不只有他,还有雍总派的其他人,他去了他自己的家,也去了那个地痞的家,冤有头债有主,他不应该再有报复的念头,他也不应该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差点把我和雍总连累进去,十年前他就应该死了,我给了他十年的寿命,不是让他来恩将仇报。”
“所以你杀了他?”卫冬艺打断了他话里的指责,只问了一句“你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吗?”
她好不容易开口,就问的如此直接,男人转过脸,反问她“对于一个你控制不了的杀人犯,你能做什么?他已经死了,法律管不了他,但是法律可以顺藤摸瓜地查到他背后的我,卫经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到真正的大公无私,也不是所有的法律都可以做到真正的公正,我过去做的每一件事,都不会后悔,救他害他,都是我做的,我问心无愧,雍总是我的恩人,她十年前那么艰难的时候帮过我,十年后,我也不应该给她添麻烦。”
他提到雍清凡,卫冬艺就想到了一件事“为什么他会死在我的楼下?”
听到她问的这句,那男人笑了“其实你心里面很明白不是吗?”
卫冬艺摇头否认“我的明白,可能跟你们想让我明白的事情不一样。”
男人笑笑,把香烟掐掉,站了起来“你不应该跟她怄气,她现在喜欢你在乎你,是你的荣幸,那个人的死跟她没有关系,其他的事情,我无可奉告。”
卫冬艺跟着他站起来,伸手掸了掸了自己衣服上的泥土“你应该比我清楚,你们任何人都不无辜,你说那个人的死跟她没有关系,但她默许了。”
“你知道她为什么默许吗?”男人转过头看着卫冬艺,他脸上的笑容很意味深长“因为她想让你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假日
雍总用心良苦
☆、温泉
那场与韩局长的谈话,最终以卫冬艺的沉默而结束。
她沉默着坐上了韩局长的越野车,沉默着再一次上了那架把她丢下去的飞机,所幸那个把她推下去的男人没有再跟她挤在一起,卫冬艺头疼的厉害,一路上晕晕沉沉地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世外桃源,那绿茵茵的草地,清澈的泉水,还有在桑树下穿梭而过的小鸟,都让卫冬艺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不远处有群老人在打太极,她们穿着统一的白色唐装,看上去很有精神。
卫冬艺恍惚了半天,那个把她扔下飞机的男人突然冒了出来“你沿着这条路往前面走,就可以到了。”
他所指的那条路,就是卫冬艺脚下的这条,卫冬艺沿着小路往前走,一路上碰到了不少跟她打招呼的老人,她们精神抖擞,个个笑容满面,在路的右边,有一个很大的花园,花园再过去一点若隐若现地好像可以看到些建筑,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卫冬艺在心里面琢磨着,难道是养老院吗?什么样的养老院会投资这么多钱,建在环境这么好的地方?
再走了几十分钟,那个神秘的养老院不见了,前面是一片黑压压的树林,身后也是一片黑暗,卫冬艺一个人孤单地站在这片树林当中,她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在等她,也不知道身后有没有东西在跟着她。
她一步一步地快步往前走着,地上枯黄的树叶被她踩的吱呀吱呀地在怪叫,那叫声伴随着这阴沉的天气,让卫冬艺的心慢慢地提了起来。
她终于忍不住开始跑了,一步,两步,三步……终于,她看到了最前面露出来的微光,扒开微光,凸露在阳光下的是一栋很漂亮的小木屋,小木屋的前面摆放了一只摇椅,摇椅上躺着一个闭目养神的女人,女人美丽的脸卫冬艺很熟悉,但当她的目光放在那个女人脸上的那一刻,她感觉到的,只有陌生。
“雍清凡。”
女人没有动,卫冬艺慢慢地靠近她,在离女人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抱着自己的脑袋蹲了下去。
蹲下去没几秒,她的身体忽地跌入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抱着她的那个人身上很香,声音也很温柔“我家宝贝终于来了。”
卫冬艺却说不出来一句话,她今天的心情起起落落,什么样的感觉都有过,但是此刻,她心里面只有悲哀。
悲哀什么?是在见到雍清凡的时候,突然觉得安心了?还是为昨晚那样对雍清凡的态度而感觉歉疚?不管是哪个理由,卫冬艺都不应该有,她是雍清凡,她是一次次伤害自己的雍清凡,她不应该对她歉疚,不应该对她产生别的感情。
雍清凡抹去卫冬艺脸上的汗渍,抱着她坐回到了摇椅里“喜欢这里吗?我最近身体不太好,需要在这里静养一阵子,你陪我好吗?”
卫冬艺能说不吗?摇椅的空间很大,并没有卫冬艺原以为的那么挤,她抓住雍清凡搂住她腰肢的手,正想把它拉开,雍清凡幽怨地说了一句“宝贝,你对她们也这样吗?”
对谁?卫冬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雍清凡轻哼了一声,把脑袋埋到了卫冬艺的胸口“你特别不老实,老让我抓到把柄。”
卫冬艺摇摇头“是你自己想太多了,你让开,我饿了。”
“那你做饭给我吃,我也饿了。”雍清凡放开她,不忘松手前摸了一下卫冬艺的胸部“菜都在屋里。”
卫冬艺有问题要问“你这里没人做饭吗?”
“以前有。”雍清凡的回答很理所当然“现在你跟着我,就不需要别人了。”
卫冬艺半天没讲话。
屋里的蔬菜很新鲜,不像是放了很久的样子,外面的那个女人完全没有想帮忙的自觉性,她继续懒洋洋的晒着太阳,嘴里面哼着某个不知名的外国歌曲。
小木屋并不是真正的小木屋,外表看上去好像是拿木头砌成的,实际上里面别有洞天,不亚于雍清凡郊外的那栋别墅。
厨房用品很齐全,卫冬艺的饭熟的很快,雍清凡不愿意挪步,卫冬艺只好找了一个小桌子,把饭菜端到了雍清凡的面前。
雍清凡吃饭的时候很认真,吃完以后才把筷子一收,嘴里说着“我来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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