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太监,李三优在旁边叉腰道:“这将军架子比皇帝都大。”
段小娄倒是不生气,伸手撩起帘子看了一眼,随口道:“美人么,都有点脾气的。”
不看还好,这一看,倒是呆住了。
他们两个为了避开李家的亲家和凶巴巴的叔父,一直挑着人少的地方偷摸儿着走,一不留神,竟走到太后这里了。段小娄连忙后退几步,示意李三优噤声。
太后坐在重重纱帘之后,外人瞧不见她面容神色,但是此刻段小娄两人竟一不留神闯到后面来了,而这后面无人把守,他们竟走到皇帝背后了。
这可是要命的事情,两个人慌忙往后退,却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太后身边站着个穿寻常奴仆衣服的少年人,腰上带着一把剑,笔挺站于太后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大漠王与我说,您若是在中土待得不好,大可以回西域去。”
那身为太后的女子竟娇笑一声:“我怎么过得不好?你看看我如今,身上穿得是各国进贡的绸缎,还有个儿子是皇帝,又有个儿子是太子,这日子好得不能再好了。”
那少年道:“王与我说,中土之人多狡诈,若是他们闹起内乱来,怕您——”
他正说着,李三优站在后面定定看着那人背影良久,又侧耳细听那声音,惊叫一声拍手:“卧槽!那人不是赵无垢么?”
这一点动静立刻传到前方之人耳朵里,赵无垢迅速回首,厉喝:“什么人!”
段小娄掉头就走,见李三优还痴痴站在那里发呆,冲上去挥手就是一巴掌:“笨蛋,快跑!”
两个人登时发足狂奔起来,赵无垢轻功冠绝天下,飞檐走壁如同行走于坦然大道,唯盗帅楚留香能与之匹敌,他们两个人哪里跑得过。两个人迅速冲进人群之中,赵无垢在后面追,却被人群冲散。
李三优随着段小娄一路推开人群跌跌撞撞地跑,甚至不知道要跑到什么地方去,这皇宫之中路径九曲回环,很快就迷了路。
两个人从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到空无一人的后宫深巷里,李三优一边喘息一边骂道:“瞎了眼,瞎了眼!原来以为这家伙是个没心眼的,竟然是个心机婊!我说怎么总赶不走,原来是要跟着咱进宫的!”
段小娄一边跑一边道:“你可少说两句吧,赵无垢是什么人,他要是真心想追我们,我们能甩得掉吗?我看他是认出我们了,不想动手,刻意放了我们两个走,你还得承他不杀之恩呢!”
眼前一片漆黑,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跑,李三优在后面吼了一声类似于老子此仇不报非君子一类的话,继而反应过来,四下环顾:“咱们去哪儿?”
段小娄指了指前面带路的白猫:“下一个任务点。”
李三优低头一看,果然显示任务已经完成:“我们保住秦婉容性命了?我怎么觉得咱们连见都没见到她呢?”
段小娄说:“大概是有谁碰巧插手,救了秦婉容,正好算在我们头上。"
两个人正说着,忽然见眼前一直带路的白猫不见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到哪里去才好,只能停下脚步环视一周。
深宫高墙之下无比晦暗,头顶一轮明月格外明亮,两个人站在高墙的巨大阴影下,谁也不说话。
这时候,就在不远处响起一声喊来,隔着重墙飘进两个人的耳朵里:“放我们出去!”
两个人对视一眼,一起循着声音走去,见到巷子尽头的门微微掩着,声音就从里面飘出来。
说话的男子显然有些怒了:“宫中适龄皇子出席那宴会,为何独独囚禁我家主子在这里?”
段小娄拉着李三优从门缝看过去,见一个穿着侍卫服的男子正在和几个太监起冲突,袖子已经撸起来了,只差动手。
两个太监垂首而立,低眉敛目并不生气,只是拿准那官腔说话:“大人莫要为难奴才,奴才也是听命办事,殿下禁足已经多年,奴才使决不能放殿下出去的。”
那侍卫模样的人正要发怒,忽的,他身后那扇黑色的雕花木门缓缓开了,伸出一只温润如玉的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一个温和的男子声音传出来:“罢了,不要为难他们了,我并不想出去。”
继而又道:“夜深露重,你们累了一整天了,都回去休息吧。”
两个太监立在门口:“奴才谢殿下,但是奴才有命在身,要为殿下守夜的,不能离去。”
李三优将脑袋贴在门缝上,小声问:“娄哥,你说这俩太监会武功吗。”
话音未落,只见院子里的两个人霎时间转过头来,苍白的脸在月夜下愈发狰狞,目光一滞就看到了两个人,猛地掠身飞起,十指成爪扣起向门口抓来。
段小娄登时就要后退逃跑,奈何李三优一急,脑袋卡在门缝里拔不出来,越急越是卡得厉害,段小娄一边给他推门,一边暗想这次定是要死在这里了。
铮的一声响,一把剑拦下两个人的攻势,正僵持之际,听得那里屋门口传来温和的声音:“两位误会了,这是我请来的朋友,还请两位放手。”
月夜之下,一个白衣锦服的男子从暗影之中走出,双手负在身后,声音温和,脸上甚至带着笑意。
段小娄一怔,看着那男子身上的服饰,分明是今日楚留香来时穿的衣服,只是这脸与这声音,断不是楚留香的。
早知道这家伙擅长易容,可是跑来这深宫之中装什么殿下做什么?如今宫中皇上已疯,太后摄政,这禁足在深巷里的大约就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太弟了。
两个太监被那人的剑拦下,正欲说什么,一眼看见段小娄却是愣住了,过了好久才道:“景公子?”
段小娄正被刚才那刀光剑影吓了一身冷汗,见那两个僵尸一般的太监猛地就变了态度,惊讶,原来家世这么管用!
果然拼武功拼智谋都比不上拼爹、啊不,拼叔的呀!
段小娄看明白了自家叔父在皇宫里的地位,登时端出一副威严架子来,冷冰冰地向两个人微微一颔首,厉声道:“还挡在这里做什么?”
两个太监面面相觑,道:“景公子,太后娘娘有命,殿下身子又痒,不能见外人的。”
段小娄闻言,缓缓点头,抬起眸子一字一句问道:“依着你们的意思,我是外人?”
两个人立刻跪下:“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段小娄看也不看他们,径直穿过他们走过去,还不忘狠狠瞪一眼傻站在门口的李三优:“还不快过来,脑子被门夹烂了么?”
李三优赶紧一路小跑跟上,还对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僵尸一般的太监招招手,仿佛想要小心翼翼地摸摸他们的脸是不是僵硬的一般,手刚刚伸出去半寸就被段小娄骂了一句:“又做什么呢?滚进来!”
李三优无比委屈地跑进去。
段小娄见他跟上了,对门外两个太监道:“这里没你们的事情了,都退出去。”
方才两个人在皇太弟面前听见同样的话,连动都不动一下,如今这话从段小娄嘴里说出来,他们却是立刻起身走出去了。
段小娄见两个人走远,喃喃自语道:“看来我才是这宫里的小太子么。”
楚留香站在一旁凝眉不语。
事情若是真的如秦婉容所说,日后景乘镇窃取王权之后,他膝下无子,面前这人日后可就当真成了小太子。
看来老前辈的话不错,他们二人之间,日后必生间隙。
段小娄自顾自说了一句,又忽得、指着楚留香道:“你是假冒伪劣的皇太弟。”说着又指着自己笑起来:“我是狐假虎威的景公子。”
楚留香很少见他笑,如今这一笑起来,竟是格外明媚,不由叹了口气:“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段小娄在月夜之下侧身探着脑袋打量着楚留香,一边在他周围走了一圈环视着,嘴里啧啧啧地叹着,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这面具做得真漂亮,楚兄果然是个闲人。如今光扮翰林已经不好玩了,竟然扮起殿下来了?”
楚留香说:“做得匆忙,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这不是让你看出来了。”
段小娄正欲再问几句什么,恍然注意到方才站在院子里的那个侍卫已经不见了,唯独李三优一个人傻呵呵站在门前不明所以。段小娄迅速环视一周,见院子里空空荡荡,唯有一株巨大的梧桐栽在墙角,浓郁树荫投下暗影,将大半墙角笼罩。
与此同时,院子里出现四五个黑色的影子,黑影纷纷手持利刃而立,警惕望着段小娄。
大门被人关上。
这时,一个女声冷冷响起:“小公子,我们本无意牵扯你进来,可是你既然一头撞进来了,也就别怪我们不能放你出去了。”
段小娄诧异看向楚留香:“楚兄,这是怎么回事?”
楚留香叹息一声:“景弟,对不起。”
☆、第三站:皇宫
黑衣侍卫将段小娄两人围起来以后,似乎打算以礼相待,将他们软禁在屋子里,桌子上茶、酒、菜一应俱全,倒是不委屈他们。
段小娄把碟子推到李三优面前,顺手给他倒茶:“你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