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驿站里的椅子上喝着一碗热水,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好受了不少,骏马们也在店小二的投喂下大口大口的咀嚼着粮草。
没过多久,又有一行队伍抵达了这驿站。这群人里大概三十来号人,几乎个个可以说都是青年壮士,可不知为什么,此时他们个个都显得有些愁眉苦脸的。
其中只有一位满头银发但依然很有精神的老者,几乎所有人都猜的出他是这个队伍的头,因为其他的人都管他叫“谷主”。
别人可能不知道这群人的身份,但萧景琰自从看清他们的面目之后,他心里就暗暗明白了。看来卫峥这世依然逃不脱被抓的命运啊,如今药王谷的人既然已经到这了,那悬镜司的囚车肯定是早就到达京城了。
☆、第四十九章
“阁下可是药王谷的素老谷主?”
“你是?”
素天枢看着眼前不远处这位穿着明显是非富即贵的人,可他思索再三之后,还是记不起来对方的身份。
“在下萧景琰,曾听长苏提起过您。”
“梅宗主?”
梅长苏进京要翻案的事情素天枢以往曾在卫峥嘴里听到过一两句,此时萧景琰又自报了门户,素天枢顿时了然眼前这人的身份了。
能够在这种地方遇到药王谷的一行人,其实也算是萧景琰运气好吧。既然双方都明了对方的身份,这接下去的谈话自然就顺利多了。
不过是一席话的光景,萧景琰就得到了许多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同时也对心里的计划又有了几分把握。
药王谷一行人急着赶路,所以并没有在驿站逗留太久的时间,临行前素天枢冲萧景琰道了一句“后会有期”,其中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由于知道了卫峥的事情,接下来的路程萧景琰不禁又加快了几分步伐。毕竟多一秒可能就会多增加一分变数,为了保险起见,自然越早把人救出来越好。所以,本来还要两天的路程,如今硬生生的被萧景琰压成了一天多点,也就比药王谷的人晚了几个时辰。
“殿下!殿下,末将有要事禀告。”
战英根据梅长苏的吩咐,这两天一直都在等待着萧景琰的归来。所以今早接到殿下马上就要到了的消息时,他丝毫不敢耽搁,立马就赶来城门口候着了。
但是很可惜,还没等他把事情说出来,萧景琰就已经被等候多时的誉王给半路截胡走了。这让没能完成任务的战英有些担忧,提心吊胆的回苏宅去给梅长苏禀报情况。
“什么!你没能找到机会告诉景琰?这么说他如今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进宫了?”
只要想想萧景琰即将毫无准备的在梁帝面前被夏江和誉王两人联手戳旧日的伤疤,梅长苏都替他觉得难受。
“梅宗主方才担心的人是靖王萧景琰吗?”
战英前脚刚走,素云天后脚就前来寻他了。梅长苏没想到自己刚刚与列战英的话居然恰巧让老谷主给听见了。
“让老谷主见笑了,景琰与我关系极好,若是猛地得知卫峥被抓,我怕他一时会在陛下面前冲动。”
“那梅宗主尽可放心,我在来京的路上曾经碰到过靖王,他已经从我这得知峥儿的事情了。”
素老谷主的话本应该能让梅长苏的心安不少的,可不知怎的,他反而觉得有些更急躁了。等景琰回来后,他会同意自己的做法吗?
梅长苏猜不到萧景琰的反应,然而萧景琰这边此时的气氛也确实算不上好。
从萧景琰呈递完邸报之后,誉王和夏江两人就开始一唱一和了。一口一个逆犯卫峥,一口一个赤焰旧案的。连一旁的蒙挚听得都觉得心里不舒服。生怕萧景琰被他们刺激的一个冲动在陛下面前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为此,他还很小心的冲对方使了个眼色。
对于他的暗示,萧景琰合了合眼帘表示自己已知情。虽然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但是当誉王和夏江在讨论该怎么处刑卫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的咬了咬牙。
不过没等萧景琰做出什么表示,蒙挚已抢先一步跪了下来,道:
“陛下,如今正是年节,又值国丧期,实在不宜当众施此酷刑啊!”
“蒙统领此言差矣。谋逆是不赦之罪,与国丧何关?严苛以待逆贼,仁柔以待忠良,顺之则兴国,逆之则亡国,此方为不悖之道。你说对不对,靖王殿下?”
夏江轻飘飘地将话头抛给了靖王,摆明了是非要让他开口。
蒙挚心里急,可是又怕自己维护的太过明显会适得其反,正束手无策时,靖王已字字清晰地坦然回答道:
“夏首尊这话说的有道理,对待心藏歹意的逆贼,按大梁律法,确实是该严惩……但是!”
起初听到萧景琰说同意夏江的看法,殿中除他以外的所有人脸皮几乎都忍不住的抽了一下,直到后面的“但是”二字出来,他们反而是松了口气,有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大梁律法同样记载了,国丧期间并不适宜动用重刑,反之还应该对罪犯尽可能的从轻处理,为逝者多积一份德行。我还记得半年前关于谢玉一事,夏首尊当时好像也是如此劝诫父皇的吧。怎么刚刚大统领同样如此谏言,夏首尊又觉得不妥了呢?”
萧景琰的这番话回的可以说是极为巧妙,不仅用夏江自己的做法反驳回去,还搬出了谢玉这个人来隔应誉王。
一向不以雄辩着称的靖王突然答出这么一番水准不低的话来,倒让夏江和誉王都有些吃惊。
誉王忍下心里的不舒服正要想法子反驳两句,夏江已经呵呵笑了起来,道:
“陛下面前议事,政见不同是经常的。殿下如不赞同我的提议,尽管说出自己的看法就是了,何至于这般?”
“既然夏首尊这么说了,那我确实还有一事想请教一下夏首尊。”
说罢也不顾夏江的反应,萧景琰直接就朝他问道:
“夏首尊刚刚说抓到的逆犯是十三年前的赤羽营副将卫峥,我倒想问夏首尊一句,那真的就是逆犯卫峥吗?”
被人如此质疑,若是平常的时候,夏江早就给对方好看了。但是此时他就怕萧景琰对卫峥之事闭口不谈,好不容易对方主动提起来,他自然是不怒反喜了。
“靖王殿下这是何意?悬镜司难道还会随便抓个人到陛下的面前说那人是当年的逆犯吗?”
“是啊景琰,悬镜司办案的效率朕是信得过的,你为何突然如此发问啊?”
说话的是从一开始就沉默不语,暗暗观察萧景琰反应的梁帝。他对于萧景琰已经能够在提及当年旧案时并不如以往那般肆意妄为的顶撞自己了,他心里其实还是挺满意的。
“回父皇,并不是儿臣怀疑悬镜司的办案能力,而是因为这次儿臣在回京的路上恰巧遇到了一伙儿很有意思的人。”
“哦?到底是怎么个有意思法?说来听听。”
梁帝突然来了兴致,有些好奇的问道。
事情发展到这,已经完全不是如夏江所想的那样了,如果再不知道对方是有备而来的,那他这首尊的位置真的白当了这么多年。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没用!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夏江在心里已经开始有些埋怨誉王的意思了。
“父皇,这伙人与儿臣同在驿站休息的时候,儿臣居然听到了他们说要进京来告状呢。”
萧景琰的脸上露出一份笑意,带着三分不可思议,宛若是想到了什么十分惊奇的东西。
“听到这样的消息,儿臣自然是要多加留意一下了。谁知这一听可不得了,原来这伙人要告的对象居然是悬镜司。”
“告悬镜司?朕倒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
梁帝仿佛是被这种说法逗乐了,历代以来悬镜司都是帝王最信任的存在,此时居然有人说要状告悬镜司,他只觉得那是无稽之谈。
“不过是一群无知的人哗众取宠罢了,靖王殿下难道还当真了吗?”
“夏首尊何不听听他们状告悬镜司的理由之后再下言论也不迟啊。”
面对夏江的不屑,萧景琰依旧老神在在的淡然应道。
“嗯,朕也想听听,景琰你倒是说说看,这群人为什么要告悬镜司啊?”
“回父皇,这伙儿人状告悬镜司的理由是:悬镜司以子虚乌有的罪名滥抓无辜!”
☆、第五十章
“靖王殿下,您这话的意思是您宁愿相信一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山野村夫的话,也不相信悬镜司所抓之人就是卫峥吗?”
“夏首尊多虑了,我并不是不相信悬镜司,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你话里的那些山野村夫他们虽然无官无职,但是在江湖上,他们也是颇有身份和话语权的人。人家总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冤枉夏首尊你抓了他们的少主吧。”
夏江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猜到了萧景琰的意图,但他却没有发现自从萧景琰开口说话以来,他就已经失去了一开始主动权,只能被动的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靖王殿下是遇到了药王谷的人啊。刚刚我就已经在陛下面前解释过了,当年梅岭战场混乱,主犯将领中也有一两个人没找尸身。而这卫峥就是其中之一,这些年他假扮成药王谷的少谷主骗过了不少人,好在悬镜司多年来从未懈怠,十三年后,终于发现并且抓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