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疏忆。”元疏忆扭扭捏捏的答了一句,就被梁絮虞拉着走到了水榭的高位上,在拓拔继与荆赋离面前,笑着推了她一把,对着拓拔继道,“皇伯父莫怪,疏忆自从病好了后就怕见人,有时就是看见我也会害羞好一阵子呢。”
谁会害羞了?!梁絮虞你这个黑心肝的,又污蔑我!心里愤慨,元疏忆就是不肯抬头,她方才在底下跪着的时候撇眼看见拓拔继与荆赋离走进来的样子就觉得别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而后灵光一闪就想起了拓拔谌的脸,可不就是这两个人的模样叠在一起的样子吗?可一想到两个人的关系,她就觉得自己真是十恶不赦,竟然敢对自己的长辈不敬。
别看元疏忆平常不正经,可她意外的却是个孝顺的孩子。
“疏忆病了,什么时候?”意外的,平常总是沉默冷颜的皇姑竟然会主动问话,想起自己方才的事,元疏忆觉得自己身上的罪过更是深了。
“就是疏忆消失的那段日子,继伯父不是还抱怨过疏忆不去给他请安吗?就是那时候的事。嗯,疏忆得了病,嗯,很严重,所以不能随便见人,还望皇姑皇伯父不要怪罪。”含糊的编着话,元疏忆知道荆赋离肯定不会相信这些,因为从小她就知道要说梁絮虞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的话,那她的皇姑就是一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关键问题是这俩狐狸还都会卜卦,还一个比一个厉害,恐怕自己失踪的前因后果就算自己不说皇姑也调查的差不多了,她说这番话,不过是应付一下她的皇伯父罢了。
“现在可好了?实在是不舒服就退宴吧,呆会儿伯父让人给你送好吃的?”
“她都多大了,皇伯父您还是把她当孩子啊。”梁絮虞在一旁抿嘴笑,偷偷看看元疏忆明显不满的小表情,笑得更欢了。
“宏儿呢?”拓拔继也是摇头笑笑,看看自己面前站着的美貌的两个侄女,突然想起这一两个月经常往宫里跑异常孝顺的侄儿,奇怪了,“怎么还没到吗?”
“皇兄说他过一会再来。”梁絮虞温柔的笑笑,微微低下头应答道,“絮虞想,皇兄可能是还在家里吧,最近好像是听说皇兄迷上了哪位歌姬……”话只说一半却能让人轻易的想到什么,元疏忆还是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没动,暗地里已经给梁絮虞竖起了大拇指:絮虞干的好!
“朕都来了,他却没来。”拓拔继闻言,皱紧了眉,“如此玩物丧志……”
“皇叔,皇姑,宏儿给皇姑请安。”没等拓拔继把话说完,拓拔宏就从远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扛了一棵树。
“这是宏儿今日送给皇姑与皇叔的礼物。”眼看着拓拔宏就走到了几人近前,身后的几个太监也放下了手中的树,就听见拓拔宏道,“这是月桂,宏儿偶然到越国游玩时看见的,心想皇叔喜欢草木,便带回来了,今日来迟了希望皇叔莫要怪罪。”
虽然他的理由牵强,但总算是投其所好,也算用心。拓拔继心里叹了口气,眼神一一逡巡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个人,最后定格在穿着紫蟒抱拳赔礼的拓拔宏身上,心里纷杂难安。她本来就对不起拓拔家的列祖列宗了,若果这得到皇位的人再不是姓拓拔的,她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心安的。
“没事,有这份心就好。”拓拔继微笑着对他摆了摆手,又对着元疏忆两人笑笑,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三个也快些入座吧。”
“是。”答应着,元疏忆气闷的跟着梁絮虞走下了高台的阶梯,拓拔宏跟在她们后面,趁着周围觥筹交错声音混杂,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二位皇妹倒是冰雪聪明,只可惜,却不姓拓拔。”
顿了顿,元疏忆没理他,径直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拿起手边的酒猛灌,一边灌一边喊宫娥,“再给我多拿一点来,用坛子装,这些哪里够!”
“你悠着点。”眼看着宫娥拿了七八坛子酒,梁絮虞连忙阻止她们让她们下去了,看着元疏忆这一副酒鬼的模样,头疼道,“喝这么多,你又不嫌第二天早上头痛了。”
“起码现在看不见那张讨厌的脸!”说着话,元疏忆又开了一坛酒的泥封,冷笑,“谁让咱们不姓拓拔?!”
一直以来都疼爱自己的皇伯父却突然之间因为血缘而偏袒另一个特别坏还老是欺负你的人,你不委屈?元疏忆现在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惨的人。“也怪咱们爹娘死的早,不然就不用看别人家的亲情了。”又喝了口酒,元疏忆冷笑着道,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什么东西,都敌不过血缘啊。
除了看着她喝也没有别的办法,梁絮虞叹息。
这一切都被问出一句话后就不再言语的荆赋离和一直在发呆的拓拔继看在眼里。
“今日宴会太过单调,疏忆愿起舞助兴。”也不知道醉了还是没醉,元疏忆拿了自己的鞭子就赶走了自己那些还在甩着水袖跳舞的宫人,自己站在水榭中间对着拓拔继请求道。
想着今日她受了委屈,或许想要通过这发泄,想着,拓拔继微笑着就要点头答应,不经意间看见她手里拿着的鞭子,目光一暗,脸色就沉了下来。“疏忆,你从哪里得来的那东西?”
☆、第66章
皇帝突然变了脸色,脸上遍布的阴云就是被抱在怀里的三岁小娃儿也觉得不对劲,一众还在推杯的大臣家眷们马上禁声了,都随着皇帝的问话看着站在水榭中央的元疏忆。
莫名其妙就被封了公主,被长公主和皇帝喜爱的草原女子。
“皇伯父是问这个?”元疏忆被拓拔继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弄得一头雾水,她眉头拢成一团,抬着手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牛皮软鞭,“这是疏忆从逝去的娘亲那里得来的。皇伯父不是见过吗?”
“朕没问你这个。”拓拔继紧紧扣住座下椅子的扶手,眼睛钉在元疏忆鞭柄的那处,抬起手凌空指着它,低沉着嗓子,声音从喉咙里溢出来都是暗哑的,“朕问你,那块玉,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皇伯父指这个?”元疏忆指了指挂在她软鞭上的玉,拓拔谌送她以后她原本是挂在腰间的,只是自从拓拔谌不见了后,她就将它挂在了自己的软鞭上,以示惊醒,好让自己早日找到拓拔谌。
“没错,就是那个。”拓拔继脸色越来越不好,心里埋了一团火却隐忍着没有发作。
“这是疏忆自己从杂货铺里买的,”元疏忆装傻开始睁眼说瞎话,“皇伯父也知道,疏忆喜欢研究玉石,早前逛京都的时候看见这玉好看,就买了下来,皇伯父要是想要,就送给伯父好了。”
“疏忆,太没规矩了。”元疏忆话音落下,拓拔继还没来得及说话梁絮虞便训斥道,她站起身走到元疏忆身边,一把拉着她跪了下去,“皇伯父莫怪,疏忆就是这个样子,平常说话没大没小的,还希望皇伯父莫要与她一般见识。”说着她拉了拉元疏忆的衣襟,示意她快点说些软话消了拓拔继的气,她平常不是挺机灵的么,梁絮虞叹息,怎么这时候犯了傻?很明显拓拔继此时问她这块玉的来历就是说拓拔继原来就是这块玉的主人,后来这块玉丢了找不到了,就以为是被谁偷走了所以现在才问她是怎么得到这块玉的,明显的,拓拔继是想找到偷走她玉的人啊。
“疏忆,朕再问你一遍,这玉,你是从哪里弄来的?”拓拔继还是低沉着嗓子,看着元疏忆的眼睛里波光诡谲,暗涌着波涛,好像下一刻就要爆发似的。
“不过就是一块玉,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荆赋离淡淡的瞥了眼元疏忆软鞭上的那块玉,笼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颤了一颤,不动声色道,“皇上未免也太过大动干戈,这次的宴会是皇上说的要在场的大人们敞开胸怀的玩乐,怎么,如今酒菜尚温皇上便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
她分明是在告诫自己不能失态,自己也知道在大庭广众之下责难小辈不该,可拓拔继喉咙里还是堵了块骨头一般难受,她一节一节的慢慢转过身盯着风轻云淡端着酒杯的荆赋离,冷笑,“原来在皇姐眼里,那玉佩不过“区区”而已!”话语间,她一拍椅子站了起来,看着底下都垂了头不敢言语的人,“朕今日身体不适,诸位爱卿自行取乐吧!”说着,她一甩袖子走下高台离开了宴会。
皇帝都甩袖离开了,那他们还在这里呆着不是自讨没趣吗?还不如提早出宫自己回去办家宴呢。想着,许多大臣带着家眷先后告辞了,过不了一会儿,这水榭里除了一旁侍候的宫娥太监,正经的人竟然只剩下了上首动也未动的荆赋离和还在跪着的梁絮虞元疏忆,拓拔宏难得没有留下来看好戏,反而眉眼含笑的看了元疏忆一眼后便跟着那帮大臣离开了,真叫人意外。
但最让人意外的怕还是拓拔继的态度,元疏忆记忆里从未见过她的拓拔伯父如此震怒过,且只是因为一块小小的玉佩,纵使这玉佩是别人偷了他的,他也不至于震惊到如此地步吧。
“怎么还在跪着?起来吧。”荆赋离难得对着底下的晚辈微笑,虽然只有一丝,却有如冰山裂了一角般让人眼前一亮。
“疏忆有错,不能起来。”荆赋离都发话了,她们自然没有再傻傻的跪下去的道理,元疏忆闻言,膝盖一直就想站起来,不料梁絮虞不知又想演哪一出,说出了这样的话,就是元疏忆想要站起来都不成了,她只得老老实实的跪着,不敢动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