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开他,结伴回到了最初的地点,我姐姐依旧在那里等着我。只是她脸上带着我看不懂的笑容,眼睛像是探照灯一样的来来回回扫视着我们,最后收回了目光,垂着头在一旁站着。最后终究还是走到了跟前,低声说了一声走吧,便率先走了开去。白无常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又看向了我。
他笑着和我道了别,一句再见涵盖了他所有的话。
鲜有人烟,羊肠小道,重重阻挠,交通不便,以至于有时候一次见面过后,下一次又会是何种情形再遇,又有谁能料得?所以在古时,一次别离有可能便是永别。他和我道这声再见,是保持着怎样的心情?我不是他,自然也是无法去探求的。唯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再看他几眼,期望着将他的面容印在脑子里,犹如自己所说一般,永不忘记。但我并不清楚,我又可以记他多久。此时此刻,也只能沉默的看着他,缓缓点头,道了一声珍重。
于是从此,再无交集。
☆、终章
我又去了一趟酒馆,照旧没有人来招呼我。就连店小二也没有施舍给我一抹眼光,这样倒也好,我走进了酒馆之中,周遭依旧是那几张熟悉的面孔,他们仍然在高谈阔论,可是说出来的却依旧是当年那些言辞。
莫名惊心。
我突然想起来这些时日竟然一个玩家都不曾见过了,纵然有,也不过是步履匆匆,将那些闲心趣事丢于路旁的风景。是不曾见到,还是......根本不会有人来了?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说的话语很是煽动人心。但听得多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兴趣,反而有些怨怪他们过于聒噪,破坏了这一片的清幽宁静。
尤其是对这些早已停留在过去的人,更多的似乎也只有怨怪。
这或许可以说是迁怒,可是我这寂寞许久的心却是更加的跳动。
我起身向外走去,这里就像是没有了我的踪迹。
回头望去,依旧是一片和乐融融。
这里已经许久没有新人来了,我低下头匆匆的向着新手村走去。曾经在那里就任村长,现在回去看看,也说得过去。我去了那里之后,所有见到我的村人向着我打着招呼,心到底有些许的放下了,可随即它又被快速的拽了起来,一分一毫的休息时间也不给。没有人,似的,没有。
我突然有些觉得荒凉,却也不过早就做好了准备。我们这个三千世界中的最小的世界也终究会在一时繁华过后,徒留满地的烂摊子。我从一开始就想到了不是吗?
“您怎么哭了?”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在我面前响了起来,我迟疑的看向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的意思不言而喻,而他也不过是向我点了点头,随后被他的小伙伴叫走了。我随手抹了一把脸,果然满掌的水光。
“什么时候下雨了呢?”我疑惑。
却也没了闲散的心情,只得缓缓地向着自己现在的住所飘去。
也是没有,那个金色长发的子瑜。
他总是透过我看着什么人,可是问他他却从没说过。常常并不照面,毕竟满满的都是尴尬,然我却知道他就在原地,暗搓搓的观察着我。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好歹......我感受得到他。然而现在,满室空旷,不曾改变的桌椅摆设,早已扰乱的心神想法。自那日之后,我便不曾再见过子瑜,还有那一只红毛鸟。本来不觉得奇怪,可现在想起来却是如此的怪异。我心下一惊,手中的瓷杯摔落在地上,只留下用那生命唱出的绝歌。我呆愣愣的看着它满地的狼藉,却不知道做些什么好,只能傻乎乎的干站着。
突然间仿若福至心灵,我惊慌的出了门,直直的奔向十月舞的墓碑前。
没有丝毫的改变,依旧那般荒凉的嘲笑着这个世间。
只是独独缺少了属于它的主人。
仿若突然大彻大悟,只一手摸着那墓碑,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眼眶变得酸涩。
竟是没有预兆的落下了泪。
子瑜已经不在了,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朱雀亦是如此。
相同的还有十月舞。
更不要说其他的人了。
我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天地之大,却早已没有我的归宿。
仿若突然想起,已是许久不曾听到系统小姐的声音了。那么她去了哪里?是否又是那个我不曾知道的地方?我害怕了,真真的害怕了。
突然身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人声,我悄悄地走了过去,不巧刚好听到了让我无法接受的消息。
“这游戏还真是不错。”一个绿发男生说。
“不错?”另一个蓝发的人嗤笑一声:“一个报废了的游戏还不错?”
“怎么?”绿发男顿时有些生气:“画质很好看啊,而且剧情设计还很好。”
“是哦,”蓝发的阴阳怪调:“这也是最后流失量实在太大,迫不得已的改变罢了。”
“可是......”绿发男还打算说些什么,却被蓝发的打断了。
“可是什么可是?咱们两个算是最后两个玩家了。赶紧在这里练练手,一会儿好继续去那边杀怪,你忘了咱俩来的目的了?”
绿发男摇了摇头,却也不再说些这个游戏不错之类的话了。
他们练了多久的手,我就在那里看了多长时间。不为别的,就为了那突如其来的心安。
注定不属于这里,他们还是走了。
我却停留在原地,假装着他们还在那里。
最后也只能浑浑噩噩的离去,从此不曾再次踏入这里。
在一天时间里,我逛遍了整个游戏,突然觉得好是讽刺。让一个NPC兼BOSS拥有了属于人的思维,甚至就差最后一步就将自己当做人了。却在最后一瞬间,将它打压在最低端,撕碎它一切的自以为是,□□它最后的骄傲,甚至于将它抛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新世界。
听起来明明很悲惨的事情,我也确实经历了,可为什么却只想笑呢?
于是我也真的笑了起来,不为别的,单单为它的别出心裁。
这么难为我,也是难为它了。
此时我也突然想起来,我还是在我的小屋子里,手里依旧拿着一只瓷杯。
事实上,那些全部都是我想的。
但它却是经历过,人们都将这称呼为回忆。
我大限将至,自然也犯了一个人们都会有的毛病,那就是回忆。
时间过的那么多、那么长,连我自己都有些嫌弃自己了。也得亏马上就要得到解脱,我还有什么不满的吗?答案自然是妥妥的不能了。
回想着过去经历的种种,又想起几张熟悉的面孔,可是早就已经不曾寻到。
这就是这个小世界的可悲之处。
众生皆忘记他们的脸,我却独独记得。
这就是属于我的可悲之处。
但又有古话说得好,可悲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那么我的可恨之处又在哪里?你......能告诉我吗?
现实距离我的回忆相差这数个五年,而我与我的回忆只是相差薄薄的一层纸,或许连纸都有些太厚了。
我努力地咧开嘴角,却发现是徒劳。
我早在那之后就不会笑了,倒也不是不会笑,只是笑了也没人欣赏,索性也就不给自己的肌肉增加负担了。
我一向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一向是的。
既然没有人反驳,那么就当你们都默认了好了。
我极为不自然地扯起一个笑容,为了那些默认的消散在空气中的你们。
【滴———N哥,你还是那么的厚脸皮。】
突然受到这般惊吓,我手不稳哆嗦了那么一下,水撒了我一手,我却没有动。
这是个惊喜,却也过于惊喜。
我突然有些明白十月舞在看到我这个能够见到他的存在,是一种怎样复杂的感觉了。
我也突然晓得子瑜为什么总是那么一副德行。
只有当你真正经历过,你才有那么一个资格对着那人说一句“感同身受”。
毕竟,你确实是经历过了。
【滴——N哥?】
系统小姐的声音带着一丝的疲惫,就像是强打起精神来同我聊天。
“系统小姐?”我迟疑。
却听到她死板的声音突然笑了一声,满满的惊悚,我却觉得心安。
【滴——是。】
我也笑了,靠在椅背上,两眼放空的看着窗外的蓝天。
“真好啊,至少死的时候,还有你陪着我。”
她沉默,最后说想要和我说一个秘密。
我倾听,你请说。
【滴——其实,N哥......我是男性。】
他难得的调皮了,我也是难得的仰天大笑。
这本身不是什么好玩的笑话,可我却笑得停不下来。
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
……
……
……
……
【滴——N哥,你不笑了吗?】
【滴——N哥,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
……
……
【滴——N哥,你睡着了吗?】
……
……
……
【滴——我也困了呢,那么……】
【晚安了,N哥,我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