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个和尚住的地方。”离忧瞬间了然。
转身,正感无趣想要出去的离忧却突然看到了那炕头上放着的一张小纸。他随手拿起,看着上面的话。
走出来的时候,终于碰到一个路过的小和尚。那小和尚一见他,就行礼道了声佛号,然后问道:“这里是悟缘师叔的禅院,地处偏僻,寻常少有人来,不知施主如何会出现在此处?”
哎呀——
离忧闻言心中大笑,这和尚真有意思,我还没问了,他这一开口,却是什么都向我说了。他回答,一本正经,至少面上绝对是一本正经,“俗人本在寺中闲逛,一时不觉,便走到这里来了。这里既是高僧的住处,我也不便打扰,这便告辞了。”
走出很远的离忧并没有发现身后的那处院子的不正常。
只听有道声音响起,“如果我是你,绝不会这般多此一举。”
半晌,另一道有些清冷有些迷人的声音回答道:“总要做万全的准备。你是知道的,我向来不喜欢做费力不讨好的事。”
“可是,不过区区一幻境,以你的身份,还会有所顾忌不成?”
“……虽然确实无需顾忌。但我说了,总要万全的好,我不喜欢重来。”
一方小院又恢复了初时的宁静。
至始至终,只闻对话,不见人影。放佛,本就没有他人出现过。
对话过后,原本清幽朴素的庭院渐渐如水波般荡漾模糊起来。不过几息,只剩那山丘还在原处。而院子已然消失的了无痕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而这边离忧正琢磨着那张纸上的话是何意思时,迎面走来了两人。
☆、避祸出行寒山寺(二)
知道有人来了,离忧面色不变,随手便将手上的东西收入袖中。再伸出手来时,那东西,已经不止被他藏哪儿去了。当然,也没人知道他藏有纸条的事。
并肩走来的两人面上有三分相似。左边的个头高些,虽然长着一张英气逼人的脸,却是不苟言笑,目光扫过,好似道道寒剑刺在人脸上,让人不觉就是一阵寒栗,生生糟蹋了一张好脸。右边那人年纪稍小,面上一片笑意,眉眼一挑,便是一股无限风情。若是女子,一定是个美女。
唉——这年头,为什么美人都是男人啊——
世界太疯狂了……
离忧心中一阵郁闷。
而且,为什么自己还觉得那两人有些眼熟了?
难道是因为,天下美人一家亲?
而在他郁闷外加不负责任的发散思维的时候,那两人中的一人已经眼睛一亮,几步走了过来。
“师傅。想不到我们还能在这里遇到。”那略微年长些的男子板着一张叫道,细听,就能发现此刻那声音里多了些平日里没有的波澜。
“嗯?”离忧被眼前这人一声师傅给惊呆了。这人是谁啊?居然叫我师傅?我就只有一个弟子四儿来着。
呃,等等。
难道……
“四儿?”离忧不确定的叫了一声,心里打着鼓,面上却笑得与平时没什么两样。没办法,谁叫他的嗅事太多,一般人,哪里还能轻易见到他的尴尬模样。
“弟子御靖拜见师傅。”片刻的欣喜过后,高个儿的男子正色行礼。行的是长揖之礼,看起来他对离忧还是蛮尊敬的。
只是……
怎么行礼的时候都还是那么拽啊!
唉——不愧是我的弟子!
“好了,四儿你也不用多礼。这是在外边,不需讲究那么多的。”离忧笑着说道。至于刚才大大方方的接受了御靖行礼的人是谁。谁知道了。离忧表示,记性不好,忘了。
然后转头看向与御靖同来的男子,那人同时一笑,意思意思的见了一礼,“子言见过离公子。一听说四哥拜了位师父,子言便想找机会前来拜见的,奈何,事务繁杂,实在是找不出闲暇。一直以为四哥的师父该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没想到,今日一见,却是……呵呵……”
“尊师重道乃是人之本分,还请六弟慎言!”
离忧一挑眉,看着眼前一脸得意样的小子,又转头瞧了瞧自家弟子板着脸的兄长威风。然后,明白了。虽然天下美人是在一家,可是这美人之间并不和睦。我有什么办法?何况其中一个还是我的美人徒弟。
心中连叹数声,离忧正色呵斥御靖,“四儿莫要动怒,须知,人之本分乃是于人而言。哪有随便发怒的道理。”这个时候,对方就算是长得好看也不顶用了,帮着自家徒弟才是要紧的啊!何况,美人我还见得少吗?呵呵……
“你才不是……”据男子自己说是御靖的弟弟的人刚与出口的话被堵住了。
“这位谁谁,难道没听说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
“你……”
“哎呀——所以说,你谁谁确实是学业不精啊!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我可真为教你的人感到悲哀,唉——快回家去再学几年吧!……”好不容易能够卖弄自己肚子里的这几年才攒下的几滴墨水,好不容易有个人凑上来被喷,离忧实在是兴奋的停不下来了。
这一说话,便把不知多少年都被人欺压的气撒面前的人身上了。还记得在天上的时候,青莲是块冰,又冷还又文雅,琴棋书画什么的样样都来,简直就是完美的神了。别的神仙妖怪为了这样那样的原因,也会花个几百年学些附庸风雅的东西,再怎么也有些墨水了。可苦了离忧这株懒得不像话的草,千年万千的时间都去睡觉了,或者和一帮狐朋狗友闲嗑,或者被青莲高超的棋艺压得从来翻不了身,士气低落,自暴自弃。所以说,总算存了些墨水,有人摆在眼前,不喷白不喷啊!
半日,那人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得对着御靖微微颔首说了一声“弟弟就此别过四哥了,我们,京中再见吧!”然后哼了一声,一甩袖,走了。
“……呃,对了,四儿,他是你的第几个弟弟啊?为师这样对他,对你有没影响啊?”终于停下来的离忧似乎这才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开口问自家徒弟。
御靖的嘴角似乎僵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那是弟子的六弟,御言。我六弟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心底一直不错,相信过些日子他也就没气了。”
“哦……原来他就是你六弟啊……”离忧恍然大悟。
然后接着感慨,“看他那样子,我还以为你们相处的很不好了。”摸了摸下巴,他看向自己弟子,满心欣慰,“还是我徒儿好啊!对人总是这么心实。”好吧!此时天家无亲情这话被他给直接忽视了。
“他自称子言,那是……他的字?”
“嗯。”
“那你的字了?”连你弟都有字了,我不信你会没有。这么重要的事居然都不告诉我,我到底还是不是你师傅啊!
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怨念,御靖难得的和声和气的说道:“子印。玺印之印。”
“啊……”离忧惊奇的看着他,终于在御靖不解求知的眼神中找回了一丝自信,故作长叹,“我以为,会是子靖了。”
“为何?”
“你那六弟不是都字子言了吗?我还以为是你们父皇懒得费神,就都依着名取的字了。结果,居然不是这样……”
听着他口无遮拦的话,御靖却只是颇为无奈的唤了声“师傅”,然后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却让他突然心中一动。
御靖心中感慨: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师傅居然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么视万物如无物。纵使自己是他的弟子……
“唉,年纪轻轻的,因何叹气?”
没料到离忧突然发问,御靖差点就要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幸而,天家的人自制力都极高,何况他还是天家中出了名的行事稳重、不苟言笑的皇四子御靖。所以,失控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很快极自然的回答,“之前我和六弟是同溶儿一起来的,可是……刚才我才发现他……”说着,御靖又特意将四周看了一圈,然后才确定的说道:“他不在这里,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
“小子单名一个溶字。这位想必就是四殿下的师傅,离忧离公子吧!”不过八九岁的少年本该是
玩心正重、活泼好动的年纪。然而,眼前的人却显得沉稳许多。看似清澈的眼睛里却仿佛蕴含明珠,有光芒散发。
不过,对此离忧并没有多少怀疑。毕竟,当年他自己看到御靖的时候也没见到御靖有少年的顽劣,还不是深沉平静的很。离忧想,天家的孩子大概都不能当正常的孩子看待。这少年既然是和四儿一起来的,身份想来也不差,自然也不能当做正常孩子看待。
“溶公子客气了。说来惭愧,我不过白担个名声罢了,倒真没能教导四儿什么。”既然别人不愿透露名字,自己也不能那么没品非要追问不是?离忧也就装模作样的谦虚了一句。
“呵呵——。四殿下的师傅果然真性情。”这话,自然不是对离忧说的,而是对陪着的御靖说的。
喝尽了杯中的茶水,御靖才面无表情的抬头,淡淡的瞟了少年一眼,简简单单的“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