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见他们几人吵吵嚷嚷,实在不像话。只把手里的茶盏重重一磕,“好好儿的日子,不说在薛家热热闹闹的,反而闹出这些笑话来,一味要人笑话。只怕明儿个京里就要传遍了咱们家礼数不周,管教不严的过失来。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争风吃醋,不怕要满屋子人笑话!”
说罢,便将目光看向了王夫人,见她紧抿着嘴不甘心地退到一边。这才缓了缓语气,向贾政道:“今儿个是探丫头的好日子,本不该说这些。只是宝玉这孩子,你一贯是晓得的,姊妹间的情分向来他看得极重。从前在家时,他同三丫头的感情本就最好不过,今儿个见她出嫁了,心里怎么舍得。竟是自作主张地偷跑去看探丫头了,只是遇着了柳家大郎,一番口角不提,竟还动起手来。”
贾政才听贾母说到第一句,眉头便已经皱得死紧。待听完这一番说辞,心中早火冒三丈,只瞪着一双眼睛四处看了,怒喝道:“混帐,不知礼数的东西,这会儿定是惹了祸事躲起来不敢见人。来人啊,拿宝玉来正房说话!”
话落,听见上房外有几个小厮应了,才抬头冲着王夫人好一通申饬。
“他难道还是个总角小儿?连男女大防竟也不顾,只往后宅里厮混。在家时,你们一味护着,不肯管教。这便是出门做客,总该懂些礼数。不说探丫头如今已经出嫁,便是薛家的人了。就是那新房后宅的,难道没有薛府的女眷?你这做太太的从不理会,这会儿子闹得人尽皆知,岂不是让咱们府都成了笑话?”
贾政此人最爱惜面子,从前一味逼迫贾珠念书,也是想着家里能有个正经科举出身的子孙撑起门楣,好叫脸上有光。谁想贾珠命薄,一病死了。后又有了宝玉,胎里出来便说不凡,然而长到如今这样大,却还是整日只肯在内帷厮混,一旦发狠要他读书,便嚷着浑身病痛。王夫人和贾母皆把贾珠身陨之事挂在嘴边,不许他威逼。
然则今日之事,听贾母此时说来,竟是小事。可想到贾母素来最疼宝玉,只怕是惟恐他打骂宝玉,故而隐瞒了些事情罢了。想到此,贾政脸上神色陡沉,看向王夫人目光如炬,“我竟不信,难道他平白去了后宅,那柳家相公也是个不知礼数,上来就打的不成?你给我照实说,倘或砌词狡辩,别怪我翻脸无情!”说着,冷哼一声,“之后若我知道了什么,便是打死他,也不许拦!”
话音未落,门口便传来一声脆响。竟是宝玉被贾政的两个小厮硬是请来了上房,堪堪才进了门,便见贾政面目凶神恶煞地向王夫人发难,一句话便要将自己“打死”,一时惧怕,竟是摔了脖子上的通灵宝玉。
贾母一见,连忙举起拐杖就要捶打贾政,嘴中骂道:“孽障,如何竟要打死他。他小孩子家家,哪里知道这些规矩。平素在家时,你难道管教过他?还是悉心教导过他?我知道你是厌烦我护着他,也罢了,明日我便收拾了东西回去金陵,省得碍着你的眼!”说罢,又揉着心口喊痛,吓得鸳鸯脸色煞白,只说:“宝玉也收拾了同我一起回去,咱们爷孙儿俩都走,离了这京城方称了你的心!”
一番话唬得贾政连忙跪伏在地,痛哭道:“母亲如何说这些话来伤儿子的心。左不过是为着宝玉不争气,儿子焉有不盼着他好的道理。只是眼下他定是犯了大错,母亲一味袒护,可外人却不会轻饶。儿子心里惶恐,只怕愧对祖宗,求母亲见谅,切莫再说要回去金陵的话来了。”
宝玉这时已被袭人拉着站到了贾母榻前,贾母一手搂住他在怀里摩挲,一面见贾政已经告罪,便也不再发作。再看怀中的宝玉脸色微白,到底是叹了口气说:“只怪宝玉一时惦念着三丫头,去新房看她时,不妨冲撞了柳家姑娘。那柳家大郎也是个要强了,不由分说便打了宝玉。可怜我的宝玉,好好的一个人儿,连嘴角都打破了。”
贾政这时已会过意来。
想来是宝玉在席上无趣,便寻了间隙去后宅新房里去找探春。谁想碰见了柳家的姑娘,这男女大防的观念宝玉是从不曾有的,在家看见丫鬟小姐都是一味的胡闹。想那柳家姑娘定是被宝玉的一番言辞或是举动给气得狠了,这才惊动了柳家大郎,一番口角下来,动手也是在所难免。
贾政想通这些,心中直气得呕血。
他本就不指望这孽障给自己挣些什么脸面,只盼着他莫要使得家族蒙羞也就是了。谁想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这孽障的言行举止。那柳家既是薛府的座上客,只怕也有些来头。贾政心里忿恨难言,再看贾母一心护着宝玉,便是再多的责难也是无用的。心中郁结难抒,便伸手告辞说:“既是如此,明日儿子命人备了厚礼亲自去柳府告罪,只盼着他们不要追究便是了。”
说罢,也不管贾母和王夫人的反应,径自拉了跪在一旁的赵姨娘一同出了上房。
邢夫人看了这一出儿戏,心中早乐了。见王夫人眼中难掩愤恨,咂了咂嘴,也站起身向贾母行了一礼,“媳妇儿忧心大老爷的身子,二叔既有了章程,媳妇儿便不多扰了老太太清静。”说着,向迎春招了招手说:“二姑娘,这便给老祖宗告辞了罢。”
迎春顺从地向贾母福了福,这才和邢夫人一同走了。
第144章 无题
且说薛蟠成亲,与其一母同胞的宝钗自然也是高兴极了。虽说娶的乃是贾府庶出的女儿,然从前住在贾府时,探春的脾气秉性倒也看得进宝钗的眼。何况以薛蟠的脾性,怕是满京城里说亲也难找个合心意的姑娘去。
因第二日薛姨妈递了牌子进宫,把昨日之事好一番说道,心里不虞之意更甚。
隔着大半个宫室,宝钗倚窗轻叹,“不瞒母亲说,太上皇的身子这两年亏空的厉害。我挣命似的生了个公主,只怕日后再想要个孩子也是不能了。”说着,眼中便垂了两滴泪珠,看得薛姨妈十分心疼。
又道:“贾妃是个掐尖要强的,我与她若非同在宫闱,只怕彼此间还能存些欣赏。只是如今,后宫这等吃人的地方,我是日夜不得心安,惟恐行差踏错。”说着,自觉有些不甘,“哥哥那里母亲且好生安抚了。我冷眼瞧着,探春是个好的,母亲千万好生拢络住了她,别叫她和咱们离了心。便是在内宅把控着,也比旁的人强些。”
薛姨妈自是明白探春的本事,从前在贾家也见过她管家,哪里有不满意的。只是想到王夫人的性子,心里却有些放心不下,只道:“娘娘放心,我省的。只是贾家向来不甚安分,昨儿个一番闹腾,已叫人看了笑话。你哥哥那里十分不痛快,柳家大郎又和你哥哥向来亲近,这几年没少帮衬着咱们家。说到底,也是那一家子太轻狂了。”
宝钗冷笑了两声,她怎么会不知道贾宝玉的德行了。定是见了柳姑娘体态袅娜,容颜秀丽,便把薛府当成了贾府,好一番浑话。只是这当口,还不能同贾家彻底断了情分,只得又把薛姨妈劝了劝,等薛姨妈临走时,方冷了眼神,“总有一日,本宫定将贾家踩在脚下给哥哥赔罪!”
此话不提。
这薛家同贾家联姻,于贾元春来说,倒是十分有些不痛快。
想她家里,不提姑娘小姐,只说那些跟前服侍的丫头们也是模样周正,连寻常小门小户出身的小姐也难比肩。如今却把好好的千金小姐配了薛家那呆霸王,怎的不叫元春心中暗恨!这倒不是说元春对探春的感情有多深厚的骨肉之情,只是想着探春出落的模样和性子,纵使嫁入公门侯府做个侧室也尽够了。
贾母进宫看了元春两次,见她神色十分恹恹的,便知道她心中有些不快。因家去把利害都与王夫人好生说了一通,王夫人今次倒十分乖觉,几句话的功夫便想清楚了关节。再进宫时,更是拉着元春的手好一番说道。
宫中向来捧高踩低,元春自宝钗进宫后早已是恩宠大不如前。再者,贾家在朝中并无一个身在要职的子弟,元春纵使想要找个依靠,也难得很。幸而太上皇对四王八公仍有几分眷顾,不至于给元春没脸。只是,但凡女人,面对比自己年轻貌美的女子总有几分忿忿难平。更何况宝钗姿色,才情样样不下于自己,最重要的是,宝钗她——年轻!
喜新厌旧是人之本性。太上皇也不例外。
元春心中一直梗着一根刺,可王夫人的话却点醒了她。与其在后宫里孤军奋战,还不如和薛家联手。至少,薛家如今还有几分财力。元春虽说看不上薛蟠的人品,可薛蟠如今却在军中领着实实在在的职务,比起家中靠父辈庇荫,只知一味享乐的那些浑小子不知好了多少。
只是……到底意难平啊。
“本宫如今在宫中亦是举步维艰,倘若家中有争气些的,哪至于要三妹妹受这样大的委屈。”元春扯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才对王夫人问起宝玉的近况,王夫人哪里敢叫她知道家中实情,只满口应好。
元春问了一回,听王夫人话了两句家常,便道:“老太太的身子我瞧着愈发地不如从前了,倒不是我放肆,只是瞧着老太太的年纪,也是快了。母亲在家中好歹要清楚些,别叫人看了说出多少话来。大房少有明白事理的人,如今凤丫头又和琏儿去了任上,家中能主事的唯有母亲了,母亲可要好生照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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