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姬轻啜了一口热茶,放下茶杯的动作带着英国淑女特有的优雅。
「看来我也是老了,渐渐开始不能接受超越想象的事实。」
「才不呢,佩姬。」我把手掌举在面前快速的搧着,「永远是我们最棒的女孩儿,谁说你老了我第一个去让他掉光满口的牙。」
「怎么说话的呢──如果史提夫在的话他肯定又要这样说了。」
佩姬呵呵的笑了起来,但是没多久又露出了些许失落的表情。
「啊……史提夫……」
她轻轻的念着史提夫的名字,简短的音节从她的唇瓣里吐出来就像是一种童年的回忆里被美化了无数倍的水果糖,令人心痒的甜味中却带着让你忍不住浑身打颤的酸。
「他,还有你,还有……巴恩斯。」(巴基:不是巴恩斯是詹吧唧。)
我沉默的等着佩姬缓过来。
这不容易,看着你过去的同伴、战友在时光中衰老、雕零,而你除了眼睁睁看着她一点一点被时光掏空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你们不能待在这,能够做到这一点……」她看了巴基一眼,「九头蛇已经不是过去我们所了解的九头蛇了。光是能够隐藏这么多年,现在的这群人已经证明他们足够狡猾,也足够隐忍。」
「你想说我们对付不了他们。」
我代替佩姬做了总结。而她仅仅是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反驳我。
「我很抱歉,恩佐。我知道你为什么来,你希望我可以给你保证,保证巴恩斯不会受到来自神盾局或者是其他单位的压力,但是事实上我能给你的帮助最多就是提供你一些名单,一些值得信赖的老朋友,或者是适合躲藏的方向。」
好吧,虽然不是大凶,但是也跟「吉」无关。
「难道就不能……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塞进神盾局的官方系统里,难道就不能把巴基也……?你看,他可不是随便的什么人,他是詹吧唧!那个被印在历史教科书上的名字啊!」
「但是同时他也是历史上少说十五件悬案的嫌疑人!即使我可以作证他就是那个巴恩斯,你认为那些曾经因为他而流血的家族,他们会拍着手高歌欢迎巴恩斯中士回归人群?」
佩姬的音调渐渐拔高,最后通通化成呼呼的喘息。我想要伸手去帮她顺顺气,却被她坚定的挥手制止。
「而且,即使我不想承认,我在神盾局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了。甚至我都不确定现在的神盾局跟我们当年所希望成立的,保护人类的组织有几分相像。我看着神盾局一天比一天发展得更庞大,从当初我们在地下室的一个小房间到现在……我不能说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只是……」
「嘿,嘿。没事的,佩姬。」尴尬的摸摸头,让佩姬感到失落或者无力并不是我的本意,我知道她一直都在帮我的忙,我也明白她作为神盾局的创始人之一,在这么多年后对于组织的意义大约也是象征意义大于管理。
看看尼克卤蛋的那个死样子,一脸「老子什么都知道但是老子就是什么都不告诉你」的高深莫测脸。
告别佩姬,坐上前往芝加哥的长途巴士,留下一地或伤或残的特工。(我会处理的,老太婆在这点事情上还有那么一点分量。佩姬这样说。)我和巴基靠着佩姬给的指示找到了假造的ID、一大捆不连号的旧钞票、武器还有换洗衣物,所有足以让我们在这个处处都是监视器的时代,光明正大逃离这块充满了神盾局还有圣殿骑士跟九头蛇的地方。
有点对不起刚刚睡醒可能头脑还有点混乱的史提夫,我完全相信史提夫会不遗余力来帮助我们,但是实际上他可能连自己都需要别人的帮助。
技术性撤退是可以接受的。
因为我保证再回来的时候会让这群狗日的浑蛋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巴基在我们撤离的过程中一直很安静,几乎是顺从的。从穿什么样的衣服,到负责拿那些行李、走什么路线,他没有表示任何意见,除了点头还有数不清的「好」以外。
他甚至没有用他的「买买买」表情要求要来一份家常烤翅,特别是在我们连续一个礼拜都靠咸的要死的热狗还有咖啡过日子的时候。
「所有的这些麻烦都是因为我。」巴基在我惴惴不安的诱导他跟我说话时,低头含糊的说着。
那时候我们刚刚坐上另一班长程巴士,身边都是跟我们同样刚刚上车,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正在找座位的乘客,我们所有的对话都必须要压低了音量进行,但是我偏偏觉得巴基这句话除了音量降低80%以外还要加上情绪低落80%。
「才不是。」我把双手枕在脑后,拉下鸭舌帽挡住脸,「我自己这里的事情也是一团屎。所以我们半斤八两,啊……就是可怜远在天边的史提夫了。不过我相信他会搞定所有事情的,嗯,他一向可以神奇的扭转乾坤。」
「恩佐。」
「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哈啊?」
我从帽沿下的缝隙朝巴基看过去,在他干出闯进神盾局把我扛走这种惊天动地的事情之后,我以为他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或许是他终于受不了九头蛇对他的不人道待遇,又或者是他终于发现跟着我混将来才有前途……又或者有那么一点可能是我今天起可以把(准)男友的那个「准」字删除掉。
但是是少这一刻,我眼里的巴基是无辜的,并且那张脸上──那张三十岁的、硬汉的、纯爷们的脸上,竟然可以出现杀伤力堪比泪眼蒙眬软妹子的无辜表情,活像我只要点个头,或者随便说一句:「是啊就是因为大哥你任性今天我们两个才要跑路跑成这样。」他就会当下打破车窗跳出去然后开始一个人说走就走的旅行,噢,我是说一个人的流浪。
「你为什么要带着我一起?」巴基眨眨眼,重新把问题换了一种方式提出,「你其实可以自己走的,不用管我。」
「喔。」
我嘟起嘴唇在鸭舌帽下面眯起眼睛,再三评估之后决定要做一个惊天动地可以吓哭当年布鲁克林整个区的居民的事情。
我直接伸手抓过詹吧唧的脸,然后拿下盖在脸上的鸭舌帽,深吸一口气对着那双还在闪着问号的双眼以及因为我的动作而撅起来的嘴唇压了下去。
有抽气声作为背景音乐响起。
我松开手坐回位子,重新把帽子盖在脸上,并且留下一句话作为解释:
「这就是原因,亲爱的。」
妈!蛋!
简直要帅哭我自己了!
遗愿清单上的「英雄拯救世界后给美人一个热吻」这项可以删去了啊!
……至少可以删去后半段了啊!
我的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满足感,我爱21世纪,因为大家都说这是一个开放又平等的年代,不问不说法则什么的早就过时了。
不过,我还是希望能有人来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会被踢下巴士?
「诅咒你们!要被打入地狱的基佬!」
巴士的乘客窗户探出头来,「呸」的吐了一口痰。
说好的,充满爱与和平的新时代呢?
「我可以把那台车打爆吗?」
巴基又回复了冬日战士之来一个我砍你全家模式,甚至已经从背袋里面拿出了半只枪。
「暂时不要!听说我们要去的地方很危险的,子弹省着点用!」
我一把把他的手从袋子里抓出来,幸好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然后把袋子拉链拉上。
「什么地方?需要做什么特殊准备吗?」
巴基端正了神色,我好像可以看见他的头上浮现漫画一样的思想泡泡,里面罗列出各种光用文字形容都应该被打上马赛克的危险物品。
拿出手机,里面是我一路上收集来的新闻视频,我把那些视频展示给巴基,屏幕里面全是各种花式爆炸。
「芝加哥,据说是全美国蒸气管线爆炸最频繁的城市。」
我们要去那里找一个人。
艾登.皮尔斯。
转职第六十四步
「这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在我们一天之内经历三场大停电之后,可以面无表情一整天的巴基脸上也出现了那种现代人称为「累不爱」的神情。
「我完全同意。」
我看着对面马路的交通号志突然错乱,十字路口的车流通通撞在一起,而旁边的路人除了一开始的时候「呀!」的惊叫了一下就继续该干啥干啥。
甚至还有人开始拿混乱当背景自拍。
「这里的人好像……适应的挺好?」
巴基眨眨眼,我觉得他大概从来没有看过在这种「BOOM!」之下还可以如此淡定的老百姓,基本上我也没有。不过至少我们可以相当合理的猜测,当晚上你在租屋处微波冷冻食品的时候要被迫停下来等待复电,这就是芝加哥人民生活的一部分。
「你觉得我们去买一台柴油发电机怎么样。」
微波一碗爆米花竟然要四次被打断的时候,我终于受不了了。
我只是想要吃个消夜为什么这么困难!
「FINE!」
拉出已经被微波太多次,纸袋都已经开始渗出油渍的爆米花扔到垃圾桶,我抱着笔记型电脑坐到床上,开始研究起这次的目标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