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下一秒腾空而起,只可惜腾了一半又跌回床上去了。King Size的大床柔软依旧,身体却沉重得仿佛灌了铅一般,腰酸背疼苦不堪言。他不动还好,这一动,臀间某处传来阵阵难以言喻的钝痛,那种被撑开的违和感,赤果果地提醒着他那里曾被无礼地对待过。空气里雄性麝香的味道还没有散净,他无意间掀开被子,顿时惊呆了:露在睡袍外面的腿上,无比可笑地套着一双蕾丝长筒袜,目光所及之处,粉红色的吻痕如同种下的草莓一般遍布全身,鲜艳得不能再显眼。
路明非双手捂脸,他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什么结婚纪念日?那就是某杀胚的开荤狂欢节啊!极品车震、红酒灌醉、角色扮演、鸳鸯戏水……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发生在夜色中的一幕幕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狂奔,路明非的脸白了红红了白,他艰难地爬下床,伸出颤抖的手拉开衣柜:在一堆整整齐齐排列的男士服装中,不知何时引进了两抹不和谐的色调。露背白婚纱和高衩红旗袍赫然彰显着它们的存在感,那上面的每一处污渍和褶皱都在明明白白地宣示,他们昨晚搞出的一切有多么荒唐。
“楚子航你个混蛋!”路明非爆发出一声雷霆怒吼,拽下丝袜,冲出了房门。
客厅里蜷伏着两只犬类,一个规规矩矩,一个战战兢兢。规规矩矩的那只是他家里的原住居民,这货平时威风凛凛、气势逼人,现在不知怎的特别温顺,还乖巧地头顶字典脚跪键盘,一看就是心里有鬼。至于另一只西班牙血统的小可怜,在听见他脚步声的时候已经抖成了一团,现在正蜷缩着身子往茶几底下钻,恨不得干脆抹消掉自己的存在感。
发现家里多了新面孔,路明非第一时间拢好衣襟,理了理头发。为人师表这么多年,他学会了克制和忍耐,即使脾气火爆依旧,也不会随时随地爆发。他调整呼吸,收敛心神,清冽的嗓音礼貌而不失风度:“有贵客到访?”
“路路路教授您好,在下冈萨雷斯,是楚部长的部下。冒、冒昧登门,多有打扰,万分抱歉……”冈萨雷斯结结巴巴地做着自我介绍,做五体投地式,如同西天取经叩拜佛祖。
“原来是冈萨雷斯先生,好好的跪那儿做什么?”路明非坐上沙发,往对面一指,“平身,赐座。”
“谢、谢谢。”冈萨雷斯一紧张差点说成“谢主隆恩”。他极不自然地坐在沙发一角,看见自家部长仍在跪键盘,尴尬地扭了扭屁股,冷汗直冒。
路明非扫了楚子航一眼,不温不火地开口,“你的账先欠着,我们稍后再算。去,泡两杯茶过来。”
楚子航取下顶在头上的《牛津词典》,默默起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还真端出了两杯绿茶。色泽碧绿的茶水,清香芬芳,用晶莹剔透的玉瓷茶具盛着,一杯放在路明非面前,一杯递给冈萨雷斯。
部长亲自奉茶,冈萨雷斯哪受过这等礼遇,又是一番手忙脚乱的道谢。
“洞庭碧螺春,喝喝看。”路明非端起茶杯,掀开杯盖,先闻其香,后尝其味,边啜边嗅,浅斟细饮。期间楚子航一直站在他身后,低垂双目,闭口不言,好像他就是个保镖,还是陪吃陪/睡的那种。
“好茶,好茶。”冈萨雷斯忙不迭地赞美着,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底朝上。他擦了擦汗,偷偷瞄向这个家真正的主人。
就见传说中的路教授泰然自若地品着茶,举止优雅,仪态从容。那双眼形若桃花,清澈而深邃,眼尾略微上扬,荡开浅浅的红晕,完全不像年过三十的人。他身材清瘦修长,肤色苍白少有血色,黑色的真丝睡袍穿在身上有些宽大,却意外地散发出一种致命的性感。尤其是那截露出领口的锁骨,上面还有淡淡的红色印记,就像开在雪地里的梅花,真是说不出的诱惑。等等,为什么会有红印,难道是……吻痕?
冈萨雷斯的大脑立刻当机,随后他突然感觉室内的气温下降了,如同一团强冷空气过境,刹那间整个人都被彻骨的寒意笼罩其中。他纳闷地左顾右盼,一抬头正对上楚子航寒光四射的瞳孔,目光炽烈如电,眼神凌厉如剑,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冈萨雷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恺撒主席的“教诲”再一次回荡在耳边:千万不要打路明非的注意,除非你有把握战胜楚子航。
据说恺撒曾数次邀请路明非去安珀馆洗罗马浴,均被楚子航严厉拒绝,理由是我家明非的身体怎么可以被学生会的男人们看光,不服来战!从此卡塞尔众人明白了一件事,某楚姓杀胚独占欲极强,醋劲儿赛过老坛酸菜缸。可偏偏有人顶风作案,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在路明非三年级的时候,一位阿拉伯王室继承人来到学院做交换生,当即对卡塞尔国宝一见钟情。王子以一头北极熊为聘礼,趁机对路明非表白,发誓愿做他的阿拉丁神灯,只求国宝屈尊移驾沙漠,共建他们的巴比伦通天塔。然而王子的愿望并没有实现,因为远在奥斯陆做毕业实习的楚子航听到了风声。当时的狮心会会长以保护生态之名,腰挂乌兹冲锋/枪、肩扛长矛火箭筒、手提两柄日本刀,火速空降到学院将王子打回了他的中东老家。
“冈萨雷斯,你的脸部肌肉在抽搐耶,是不是生病了?”路明非关切地询问。
“没、没有,我只是有点冷,大概今天穿少了。”冈萨雷斯哆哆嗦嗦地站起身,牙齿打颤,“路教授,我下午还有事,先告辞了。”
“慢走啊,有空再来玩。”路明非在门廊下热情地挥手,丝毫没有发现身后有座移动冰山正在向外释放寒气。
但冈萨雷斯显然感受到了,他一头钻进自己那辆雪佛兰越野车,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望着那缕消失在道路尽头的白烟,路明非敛去笑容,狠狠瞪了楚子航一眼,一瘸一拐地返回室内。不是说男人过了三十岁雄性激素会衰退么,怎么这货反而越活越精神?以前都没见他体力这么充沛!奶奶的,老子的腰要断了。
“教授,这是我的检讨,请过目。”楚子航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路明非眼前,态度谦恭,语气诚恳,像是给老师交作业的好学生。
路明非一手扶腰一手扶墙,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每次都来这一套,你以为永远可以蒙混过关吗?”
“这次不一样,这份检讨是我用膝盖敲出来的。”楚子航强调。他联邦警察出身,身体强健,精力旺盛,长时间见不到路明非,再温存时难免会房事过度,每每惹怒爱人便会被处以练习跪姿的惩罚。久而久之,他跪键盘跪溜了,又钻研出特殊的打字技巧,楚子航想到这里心中还有那么点儿小自豪。但在路明非看来却是楚子航屡教不改,得寸进尺,动不动就化身为狼,他已忍无可忍,断不能再纵容下去。
“膝盖打字怎么了?脸滚键盘又如何?能抵消你做的好事么?”路明非心头火起,凤目生威,“人越大越不像话!我平时亏待你了?让你这么欲求不满!还用酒精把我灌醉,玩起羞耻play来了!你当我是什么?人妖、变态、还是伪娘?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这么没下限,咱俩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以后你自己跟自己玩吧!”
路明非气得够呛,吼了一通之后径直进了卧室,把门一摔没动静了。空荡荡的客厅里只剩下楚子航老哥一个,他环顾自周,挠了挠眉毛,有点犯怂。每个人都有软肋,楚子航也不例外。
听明非的语气,该不会要跟他闹离婚吧?楚子航心中一紧,这下麻烦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的小哥和天真是来打酱油的,搞地质研究时我曾用过两年洛阳铲,正巧那个时候读了《盗墓笔记》,有点怀念。之后不会再有盗墓剧情了,跑题不说,我对同人已经开始厌倦,不会再写下去了。(理由详见第7章)
但愿这章不会被和谐╮(╯﹏╰)╭
☆、Chapter 129 后记·十年(完)
路明非歪倒在床上,浑身的不适令他十分恼火。偏偏这时有人打来电话,还油腔滑调死不正经:“亲爱的,猜猜我是谁?”
听见那轻浮的语气,路明非二话不说把手机扔了。
扬声器里再次传出优雅到欠揍的声音:“嗨~~哈尼,周末过得开心么?最近都没怎么联系呢,突然好想你哦~~”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工夫跟你扯淡!”路明非的态度毫不客气,如同一挺喷火的机关枪。
“哥哥你今天是吃火药了么?脾气这么暴躁。谁又惹你了?楚子航对不对?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是他。”对方忿忿不平,“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出气去。麻衣,给人事科打个越洋电话,告诉楚天骄,他被炒鱿鱼了!”
电话那端不是别人,正是路麟城和乔薇尼的小儿子,路明非的弟弟路鸣泽。提起路明非,多数人都会觉得他很牛,一个爹娘放任自流、吃百家饭长大的小破孩,居然能留学海外名校,连拿三个学位,年纪轻轻就混上了教授,还获了诺贝尔奖。然而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没有最牛,只有更牛。如果他们知道路鸣泽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不会对路明非的人生经历那么惊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