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别丢啊!你不吃我吃,大老远快递来的特产,真浪费!”副校长从床底下掏出方便面,拍了拍灰尘,“说起来还是咱校的新LOGO好看,熊猫啃竹子什么的……构建和谐社会,保护生态平衡,瞧瞧,多有创意!”
“那是我看到守夜人讨论区里的一张照片时产生的灵感。路明非啃姜饼屋的瞬间,你手下的新闻部抓拍得很好。”昂热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副校长,“对了,路明非怎么样了?”
“手术过程蛮曲折,总算是有惊无险,成功扛下来了。不过路明非至今还在昏迷,医生也无法确定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副校长叹了口气,“先天性心脏病,拖得越久越难治,他都21岁了,怎么就没早点发现呢?”
“这种病症,儿童期才是最佳的治疗时间。”昂热遗憾地说,“只可惜他父母是学考古的,小时候很少跟他在一起,就给耽误了。”
“喔!差点忘了,那小家伙是你内定的接班人吧?那他可得快点好起来。”副校长摸摸鼻子,笑得猥琐,“老友,我看你这身子骨也不如从前硬朗了,还是赶紧隐退算了。让路明非接你的班,我来辅佐他!他是中国人,我热爱中国文化,我们一定会把咱学院建设得蒸蒸日上,再创辉煌嘿嘿……”
“别做梦了!”昂热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副校长的幻想,闭着眼睛在胸口画起了十字,“上帝保佑,为了不让我的剑桥学院风摇身一变抽成中国乡村风,请一定让我比这个老家伙多活几年。”
卡塞尔学院校医部,心脏外科重症监护室。
“嘀——嘀——嘀——”心电监护仪发出平稳而规律的音效,无创呼吸机送出温和、恒定的气流,随着患者的每一次呼吸,在氧气面罩上弥散开丝丝缕缕的白雾。插着输液管的手背动了动,ICU病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白窗帘,还有熟悉的夕阳余晖,这里是……卡塞尔学院!
路明非挣扎着坐起来,摘下氧气面罩,拔掉吊针,爬下被各种医疗器械围绕的病床。一根凸出的橡胶管绊住他的脚踝,伴随着一声巨响,路明非整个人扑倒在地上。他支起手臂想要起身,无奈两条腿却软得像踩了棉花,试了几次都无能为力。
“动起来!你倒是给我动起来啊……”路明非坐在地板上,恨铁不成钢地捶打着自己的腿,汗如雨下。
有人推开了病房的门。那人望着屋内的景象,呆立在门口,手中的花束跌落下来,绚烂华美的红罂粟散落一地。
走廊的微风将一片花瓣吹到路明非眼前,他缓缓地转过身,瞳孔猛然放大,肩膀微微颤抖。
四目相对,画面定格,时间在这一刻停下了脚步,天地间只剩下泪水滴落地面的声音。牙齿紧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靠近,如同害怕惊扰了梦中人。两人同时伸出了手臂,伸展,再伸展,直至指尖相触,紧紧地扣在一起。
无声地对视,无声地相拥,无声地亲吻,此时此地,语言已变成多余的东西。没有谁愿意打破此刻的宁静,心照不宣,无需再言明。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楚子航看见来人,拍了拍路明非的背,“明非,你看谁来了?”
路明非疑惑地抬起头,就见一群白大褂中混着一对中年男女,男人英俊依旧,两鬓却染上了斑驳的白霜,女人美丽如初,只是眼角生出了细细的皱纹。二人无一不是形容憔悴,神色焦急,在看到路明非的下一秒,不约而同地冲进来将他抱在怀里。楚子航悄悄退到一旁,将空间留给一家三口。
“儿子,你终于醒啦!可把我和你妈担心坏了!”路麟城搂着路明非的脖子,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好不折腾。
路明非呆呆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一种幸福到恍惚的错觉。
“麟城,明非刚做过手术,不能太激动,你别吓到他。”乔薇尼擦了擦眼泪,温柔地抚摸着路明非的脸,“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告诉妈妈。”
路明非终于反应过来,看向自己的腿,“我的腿动不了了。”
“腿动不了?下肢瘫痪?”路麟城大惊失色,急忙拉过主治医师,“大夫,我儿子说他腿动不了了!怎么回事啊?您快给看看!”
主治医师是个戴眼镜的白人女性,听了病人家属的话,来到路明非跟前,捏捏他的腿:“这里痛么?”
“痛。”
“这里呢?”
“有点痛。”
“还有这儿和这儿……”
“啊——痛痛痛!”
“那就没问题了。”女医生站起来,淡定地得出了结论,“人体正常的虚弱表现,不是病理引起的后遗症。好好修养,做做康复训练,过几个月就能痊愈。”
“不会吧,医生。”路明非撇嘴,“我以前失去体内三分之一的血,昏迷一个月不吃不喝,也能跑去听证会舌战群儒。现在摔了跟头站都站不起来,我真的没问题么?”
“现在的你确实没问题,至于过去的你……倒是跟superman有一拼。”女医生推了推眼镜,严肃地看着路明非,“如果你不相信我的判断,我推荐你去咨询一下富山雅史教员。你在心脏外科的治疗已经结束了,护士,给他准备轮椅,去心理科挂个号。”
“别别别,大夫,您别跟孩子一般见识!我儿子他睡糊涂了,这孩子从小就满脑子奇思妙想,他最喜欢的偶像是蝙蝠侠……”路麟城跟在医生后面不断地道歉。
“这些年,我和他爸爸忙于工作,忽略了明非的病情。这次多亏子航发现得及时,寸步不离地照顾明非,才有惊无险。子航,我代表全家谢谢你。”乔薇尼拉着楚子航的手,目光充满感激。
“阿姨别这么说,我和明非从初中相识到现在,这点小事是应该的。”楚子航紧绷着脸,有些无措,“妈妈听说明非生病的消息就一直在家里哭,吵着要飞到美国来探望,好在爸爸劝住了她。刚才我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妈妈激动得又哭了……”
“替我给你妈妈带好,改日一定登门道谢。”乔薇尼温和有礼地说着,朝路明非微笑,“我去给鸣泽打个电话,叫他不要担心了。你跟子航还有话要说吧,我和你爸爸就不打扰你们了。”
乔薇尼拉着路麟城离开了病房,医生护士们给路明非做了简单的检查之后,紧跟着退了出去。路明非这才发现,世界真的变了。卡塞尔学院虽然还是那个学院,但这里再没有龙族,再没有混血种,所有人都作为平凡的人类,过着他们普普通通的一生。
突然,青铜古钟响彻整个校园。大群的白鸽从窗前飞过,雪白的羽毛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草坪上烛光摇曳,组成了巨大的心形。
“这是……”路明非指着窗外,面露不解。
“忘记告诉你了,今天是恺撒的婚礼。”楚子航说着,搀扶着路明非坐上了轮椅。
路明非不知道的事有很多,其中一件就是,就算他现在去心理科挂号,也无法约到富山雅史教员。因为作为卡塞尔学院里唯一的见习牧师,富山雅史此时正在教堂中主持婚礼。
富山雅史:恺撒·加图索,你是否愿意娶陈墨瞳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恺撒(点头):我愿意。
富山雅史:陈墨瞳,你是否愿意嫁恺撒·加图索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诺诺(挠头):我……好吧,我没意见。
富山雅史:咳咳,现在交换戒指,作为结婚的信物。恺撒·加图索,请你一句一句跟着我说。这是我给你的结婚信物,我要娶你、爱你、保护你,无论贫穷富足、无论环境好坏、无论生病健康,我都是你忠实的丈夫。
恺撒(看诺诺):正如他说的那样,我始终是你忠实的丈夫。
富山雅史:陈墨瞳,请你一句一句跟着我说。这是我给你的结婚信物,我要嫁给你、爱你、保护你,无论贫穷富足、无论环境好坏、无论生病健康,我都是你忠实的妻子。
诺诺(打哈欠):好麻烦,同上。
富山雅史(满脸黑线):请你们两个人都一同跟着我说。你往哪里去,我也往哪里去,你住在哪里,我也住在哪里。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
恺撒、诺诺(异口同声):同上!
富山雅史(濒临暴走):根据神《圣经》给我们权柄,我宣布你们结为夫妇。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开。现在,请新郎亲吻新娘,婚礼仪式到此结束,你们可以滚了。
“就等你这句话呢。”恺撒耸耸肩,掀开诺诺的面纱。
正在这时,教堂的门向两边敞开,有人推着轮椅走了进来。在场的来宾齐齐向门口望去,顿时人声鼎沸。大队人马潮水般涌了过来,将路明非和推着他的楚子航团团围住。
“路师兄醒了!路师兄醒了!”一个女孩欢呼雀跃地扑过来,跟路明非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