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微微一震,手按上了刀柄。
“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的组员们危不危险我最清楚,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恺撒冷冷地说着,猛拉枪栓上膛。他隐约听见了第五个呼吸声。电梯里只有四个人,他却听见了第五个呼吸声!
刹那间电梯轿厢的侧壁分崩离析,在恺撒来得及反应之前,畸形的骨质爪穿透侧壁,从背后插入了源稚生的两肋,鲜血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偷袭者是一名怀孕中的雌性死侍,过于臃肿巨大的体型让它落在了最后,至今也未能爬进壁画厅,成为唯一的幸存者。它紧紧抱着源稚生,兴奋地舔着他身上的血,发出欢愉的尖叫。
恺撒在举枪的过程中几度试图瞄准,却完全没机会命中,死侍藏在源稚生的背后,如果开枪首先就会伤到源稚生。他可以对源稚生尽情放狠话,却怎么也无法对他开枪,源稚生因为失血而极度虚弱,如果再受枪伤,他随时可能死去。
这时电梯上方传来“咯噔”一声异响,电梯下降的速度忽然加快。这名巨型死侍的重量加上他们四人的体重大大超过了电梯的极限,电梯正在加速坠向电梯井深处,那时候全体只能落得跟死侍同归于尽的下场。
“开枪!”源稚生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吼,“快开枪!打我的颈部!它的头就在后面!”
恺撒猛地咬牙,他准备开枪,可握枪的手却在颤抖。他忽然想起那个雨夜他们打着伞离开那间漫画店,他举着打火机,源稚生低头把雪茄凑在他的火苗上。曾经确实有那么一刹那,恺撒兴奋地觉得自己在日本认识了一个新朋友。
死侍用长舌舔过源稚生的后颈,利齿寻觅着源稚生的颈部血管,腹中的胎儿也因为感受到皇血而蠢蠢欲动。这个臃肿畸形的母体中正孕育着魔鬼,死侍产下的只能是血统更加纯粹的死侍。
“加图索君,其实我也想过要当……正义的朋友。”源稚生喷出一口鲜血,罕见地露出了笑容。他从腰间拔出童子切安纲,刺向自己的腹部。
“No!!!”恺撒大声呼喊。
古老的语言在电梯中回荡,悠长而凛冽,如飞流直下的冰涧寒泉。三人的灵魂同时受到了震慑,他们都听懂了那句话的含义,那是一道命令,一道用龙文下达的死亡命令。
源稚生的对面,路明非缓缓翕动着嘴唇,瞳色炽烈似熔金,眸光凌厉如刀剑。死侍的眼中顿时露出惊恐而绝望的神情,它发出凄厉的悲鸣,战栗地用双手抱住了头,坠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电梯井。
童子切安纲从手中脱落,源稚生重重地摔在地上,失去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黑暗。明亮的火苗照亮了他的瞳孔,一根纸烟递到了他的嘴中,持火的人为他点烟。
“皇真是与众不同啊,胸腔被穿透的伤口只用一个小时就愈合了,这样的好身板我也想有。”恺撒把打火机移近自己的脸,照亮给源稚生看。
楚子航正往他的伤口上涂抹抗菌的药膏,虽然不知道皇的身体会不会被细菌感染,不过涂上总是没错的。
源稚生试着动动手脚,这才发现自己被吊在半空中,而恺撒和楚子航蹲在电梯井的横梁上。楚子航的上半身还缠着一道一道的军用绑带,不知是昏迷还是睡着了的路明非被他捆在背上,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位背着婴儿上街的家庭主妇。
“你们不考虑把我放下来么?”源稚生苦笑,“抽烟的话吊着有点不方便。”
“不太敢,以你做人的诚信,我还是不敢相信你,放你下来你会叫人来抓我们。”恺撒叼着雪茄,“就这样聊几句我看也挺好的。”
“名门加图索家的家风就是这么无耻的?”源稚生吐出一口烟。
“这就叫无耻?那是你还没见过我的种马老爹!”恺撒耸耸肩,吞云吐雾,“我们拍了壁画的照片,即使你不愿意,我们还是得带走。学院和蛇岐八家现在是敌对关系,死侍群也完蛋了,你跟我们的合作也就完了。”
“那你们得快点离开,以我的恢复速度,过一会儿弗里嘉麻醉弹的效力退了,这根绳子就拴不住我了。”源稚生笑笑。
“别蒙我,这根绳子连大象都拴得住,何况我还打了越挣扎越紧的水手结。你的骨骼和肌肉跟真正的龙没法比,甚至连死侍都不如,一旦释放了言灵就虚弱到任人宰割的程度。”恺撒冷笑,指了指楚子航背上的路明非,“比起这只妖孽,你这超级混血种也不过如此。”
“我当然不能跟路君比,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卡塞尔学院手里握着什么样的底牌。”源稚生看了眼路明非,“说吧,你们想拿我怎么办?”
“带走你实在太困难了,最后还是决定把你留在这里。你的部下正在满楼找你,不过他们暂时应该想不到你会被吊在电梯井的中央。”恺撒挥舞着雪茄,挑了挑眉毛,“我听见脚步声正在接近,是你的人找过来了吧?”
“那么再见了,一路走好。”源稚生说,“别再卷进这件事里来了,如果可以的话就离开日本,这件事不是你们能参与的。”
“说这种屁话还不如道一句さよなら。”恺撒不屑地说道。
“さよなら。”源稚生轻声说。
“さよなら。”恺撒站起身,叹了口气,“本来能当朋友的人最后却搞成这样,看来这个世界不是残酷,而是扯淡啊。”
深夜,国立东京大学后门的小街,街边停着一辆拉面屋台车。大雨打在棚子上噼啪做响,越师傅一边收拾着面碗一边哼着歌。一辆黑色的玛莎蒂拉悄然停靠在路边,从车上走下一位白发老人。他穿着黑色西装,打着玫瑰红的领结,看起来不像是会深夜里去拉面车上吃宵夜的人。越师傅看见来人神情立刻变了,他迅速地关掉围绕招牌的彩灯,挂上闭店的牌子。
“来碗面,得到你的消息立刻赶来了,连宵夜都没吃。”老人掀开深蓝色的布幌子,把黑色的雨伞立在长凳边。
“你瞎的么?我已经打烊了。”越师傅没好脸色地说道。
“可我没准备付钱啊,这样你就不算营业了。”老人说着坐到棚下的长凳上。
“昂热你这辈子都是个混蛋!”越师傅气的没辙,“吃什么面?”
“就你拿手的那种吧。”昂热已经给自己倒了杯廉价的烧酒,抿着小酒盅惬意地喝上了。
“好像我以前是你的御用拉面师傅似的!”越师傅愤愤地把面投进汤锅,“六十多年不见,你还是一点礼貌都没有,还不如你的学生讨人喜欢。”
“哦?我的学生可多了,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个啊?”
“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吃完这碗面就给我滚吧!”越师傅重重地把面碗放在昂热面前,“我只是个退休的黑道分子,帮不了你的忙。”
“你不帮我的话那事情可就大了,前任黑道至尊上杉越阁下。你的孩子们在做很危险的事,他们得罪了我。如果找不到妥善的解决方法,我就只有继续做完本该在六十年前做的事……毁掉蛇岐八家。”昂热耸耸肩,直视他的眼睛,“你知道我做得出来。”
五分钟之后,上杉越“咣当”一声把碗扔进水里,双手猛拍案板,“说吧!我那些后辈子孙又怎么惹着您老人家了?”
昂热晃了晃酒杯:“我早就知道你们是白王血裔,本来也只是对你们能突破临界血限感到好奇,可我现在才知道你们还藏有更大的秘密。你们守护着一座沉入海底的神秘城市,那里埋藏着龙族遗产、预言铜柱、尸守……还有神的遗骸。”
上杉越沉默良久:“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们向海沟最深处派遣了迪里雅斯特号深潜器。”
“进入神葬所的关键不是深潜器,而是下潜的人。那是被诅咒之地,会让进去的人有去无回。”
“我们恰好有几个血统非常优秀的年轻人,他们逃过了诅咒,从极渊中生还了。但神已经不在那里了,有人唤醒了它。”昂热掏出一张照片放在上杉越面前,照片上是化为肉茧的列宁号,“这是一艘携带古龙胚胎的破冰船,有人用胚胎的胎血作为血祭,帮助你们的神恢复了自由。”
上杉越把照片还给昂热,脸色苍白,“事情真到了这么麻烦的地步?”
“我骗你有意义么?释放神的人必然知道你们的秘密,很有可能他就藏在你的族人里。如果我不能找到真相,我就只有把蛇岐八家连根拔起,以绝后患。”昂热缓缓说道,“所以你得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这样我才能找出那个藏在幕后的人,才能杀死神。”
“我的母语是法语,老神社里的古卷都是用古日语写的,我知道的也非常有限。”上杉越绕到昂热身边坐下,给自己也斟了一小盅烧酒,慢慢地喝着,“太古时代龙族内部曾爆发过一场战争,黑王战胜了白王,将他囚禁在冰海的‘处刑之地’长达六个世纪。在那六百多年中,有人类冒险潜入了禁地,与冰封的白王达成了契约,取得了白王的‘骨和血’。”
“骨和血是指……白王的基因?那个人类取得了白王的基因?”昂热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