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台,我还没说完……”明楼用宽厚的手顺着小家伙的背,微喘的气息不是因为接吻,不是因为亲近,不是因为心底挣扎的犹豫,而是因为,那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手透过伪装,透过隔阂,紧紧地攥住了他的心,而后,轻柔地捧在掌心。
就是这人啊……
他低叹着,温柔地回吻上明台,吻上他的眉心,吻上他的鼻梁,吻上他的眼睛,吻上他的睫毛,吻上他的脸颊,吻上他一开一合的双唇,像攥住心般,纠缠着灵动的舌尖。
“唔……”明台先是没反应过来,而后欢喜地放松身体,抵着牙小心翼翼地吻着他,似是在对待什么举世唯一的珍宝。
吻罢,二人鼻尖对着鼻尖,眼望着眼。两双情动的眸子,一对亮晶晶的,像是融成了浩瀚星海,细碎的亮光化为了游鱼,还有一对沉暗无比,老潭古波,幽深难测,
“胡闹够了?嗯?”明楼拍了拍坐在他身上的明台的屁股,“你这宝贝屁股还要不要了?”明台笑着蹭了蹭,“为了大哥,身家性命也愿豁出去,哪还在乎这呢?”
说完,他语意一转,“大哥,我刚刚亲了你。我要对你负责。”
明亮的眼神,郑重的神情……像是无尽时光里的连绵炮火都从脑海退去,这一刹那,只有安稳岁月,没有沉重家国。明楼屏住气息地望着眼里溶了一世光辉的小少爷,蓦地想起了诗人的一句话。
“永恒,那是太阳与海,交相辉映。”
“什么?”明台不解地看他。
“没什么……我的小少爷。”他轻笑了笑,身躯与心魂的共鸣从胸膛里传出,震散尘埃,“既然小少爷想负责,我这个做大哥的,又怎敢推辞?”
话音一落,他把早就准备好的巴黎名表套上了明台的手腕,“这样,我们就都被拴住了。”
拴在,彼此的心里。
明台两眼放光地看着手上的腕表,“给我的?!”
“不是你昨晚说皮带比裤子都要多了?”
明台想了下,昨儿个吃饭时,他的确有说过,想要大哥手上的那只表。可后来大姐轻斥了他一句,“你还是个学生,要那么名贵的表干什么?”
后来,他也就撇撇嘴,没多想了。
“怎么不把你手上那只表给我啊?”这会儿小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这个你不要啊?”明楼看着明台腕上的表,伸手作势要去拿,“你不要那你把这表还我。”
“才不还!”明台缩回手,抵在背后,两眼瞪大,“我可警告你啊,Low Ming同志,送人的东西是不能要回去的。除非……”
“除非什么?”明楼挑了挑眉。
“除非你让我拴一辈子。”
说这话时,窗外的清色天光倾洒而下,投照在青年狡黠的眉眼上,像是举世的恣肆光芒都奔涌到了他一人的眼中。
明楼深呼吸一口气,强定心神站起身来,去拿了什么东西,“只怕能不能活到‘一辈子’,都不知道。”
在他看来,三五年太短,二三十年太遥远。一辈子,最好不过是相依相偎的朝晖夕月。
“大哥你胡说什么!”明台不满,而后整个动作停顿在原地,眉头微皱,神情沉重,试探的语句小心翼翼,“大哥你……你不会……真的成了汉奸吧?”
“我说不是,你就相信了?”明楼拿了个垫子出来,声音没有起伏。“这是专门给你买的,回家以后记得垫上。”
明台压下心中的不快和蠢蠢欲动的怀疑,接过垫子,左右翻转着看了看,“干嘛给我这个?颜色怪难看的。”
“你要不喜欢,可以不垫。”明楼瞥了一眼他的屁股,“只要你不觉得难受就好。”
想起这事,明台记起昨晚的疯狂和今早的难受,心里“蹭”地一下燃起了小火苗,“谁叫你昨晚上毫不顾忌的啊?!”
被责怪的始作俑者毫无“自知之明”地走至小少爷身边,揽过他的腰,把他按回沙发上,“没事,以后习惯了就好。”
习惯个你大……
明台倏地意识到了什么,“大哥,你,你的意思是……以后,咱俩,就,就在一起了?”磕磕绊绊的,带着惶恐和惊疑。
“明台,我们是一家人。”明楼神情平淡,“无论是德国还是巴黎,无论是广州还是上海,明台,大哥都一直在这里,我们也一直,在一起。”
没什么以后,也没什么过去。他们俩一直在一起,从没有分开过。
明台静静看着他,半晌后笑了笑,恰似莲子落入湖心,洗尽半生尘埃,荡漾浮世涟漪,“那以后,我可不可以去你房里睡?”
明楼的眼神是自己也未察觉的宠溺和温柔,他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发,“好。”
“那你以后可不准欺我瞒我,也不准再把我当小孩子!”
“好。”
“你也不能再随便找女人,当行走的genitals!”
“好。”
“以后你还不能随便打我!”
“看你表现。”
“下次我要在上面。”
“小兔崽子你怎么不让你大哥把天上的月亮星星都摘下来送你啊?”
“哎呀这主意好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哎大哥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你要是摘不到,下次可记得乖乖躺在我身下啊!”
“你信不信下次我把你干得下不了床?”
“……”
【——大哥,我想要你……】
【——想要?自己来。】
真他妈床上的话都不能信!
夜里,明台缩进了明楼的床铺,一看到明楼进房就嘿嘿直笑。
“你又在打什么小算盘?”明楼脱下了西装,又解开了领带。
“一想到夜里能有佳人在怀,心里开心不行吗?”明台挑了挑眉。
“你是不是一天不惹我就皮痒痒?”明楼说这话时,正在解皮带,金属的光泽闪过明台眼前,让他想起了儿时被责打的痛楚。
都抱在一起滚过了态度还这么差……
明台撇撇嘴,心想难怪大哥至今还未成家。除了久经风月的技术,大哥真真是一块不解风情的榆木头。那些姑娘真是瞎了眼才全都一股脑涌上去争当这黑心木的枕畔人。
“又在心里编排我?”明楼掀起被子上了床,微冷的温度触碰到铺里身躯的火热后,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明楼同志,你冷着我了。”明台缩了缩,向后退去。
明楼微皱了下眉,而后一手把明台揽得更近,肌肤相贴的,传导着暖烘烘的温度。
明台虽被冷得一阵哆嗦,但想到能与大哥靠得这么近,心里所有的褶皱都舒展开,熨帖平实。
“大哥,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啊?”夜深人静的,小少爷不想这么早就睡觉,蹭着明楼聊起了心里话。
“你是我弟弟,我自然一直都喜欢你。”明楼一把一把地抓着他的头发,摸了摸。
“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明台声音猛然拔高,而后又顿了顿,在阒寂中低了下去,低到尘埃里,开不出一朵花,只能腐烂着死去,“慕尼黑那会儿……你亲了我……大哥,你是不是,也像我喜欢你这般,喜欢我?”
说到底,小家伙也是没安全感。这五年,他若即若离的,虽没有任何暗示,但又态度暧昧,如此的确很不该。
明楼抱紧了他,轻叹了口气,“不是。”
明台身躯一僵,许久无话。
“明台,大哥的情况很复杂,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清楚。”明楼在静默片刻后,低声出口,“这世间很多感情,并非界限鲜明的。亲情,爱情,友情……这些,又有谁能说得清?”
“大哥对你的心思,不是原始萌动的欲望,不是大雨冲刷的激情。明台……”明楼抵上了他的额头,声音带着怀疑和茫然,“其实连我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对你存了怎样的心思……”
就好像是前世约定好了来生相聚,所以偌大天下里,他们相遇了,相伴了,然后毫不知情的,彼此相爱了。
这其中,有多少是荷尔蒙的冲动,有多少是欲望的吸引,有多少是岁月酿成的熟稔,有多少是父与子,有多少是兄与弟,又有多少是情爱与爱情,连他自己,也想不清。
“那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明台抽抽鼻子,“我只知道一件事,我这个人很不好,娇生惯养的,爱顶嘴,爱闯麻烦,爱耍小脾气,爱惹长辈生气,碰到漂亮姑娘就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碰到恃强凌弱的事情就管不住自己的手脚,碰到国家有难就管不住自己的一腔热血义气……它有一千八百种怪癖,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忽明忽暗,隐隐现现,惹人讨厌。除了有一点好,那就是……”
“爱你。”
即使相隔万里即使连拥抱的空气都残失了过往的温度,即使连抬首仰望的都不是同片天空,即使什么都没有说,即使什么都没有想,但是每时每刻的,他都知道,有无限的爱自灵魂深处涌溢。
涌成春潮,涌成夏浪,涌成秋水,涌成冬河。
涌成浩浩荡荡。涌成相思成灾。
涌成,千万年未止的波涛凌汛。
明楼低低笑了笑,安抚着摸了摸他的脊背,“小少爷这些情话都是跟谁学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