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彻就开始咳嗽了,这不是好兆头,刘彻之前一直相信自己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什么事儿都能挺过去,但是这次是天运,人命再强也斗不过天命,一场大灾面前,命多硬的人也都跟蝼蚁一样,头一年李妍和曹寿都走了,李妍那么年轻,曹寿是从小玩到大的,黄泉路上没老少,这个病又像专门克他这种人的,越是青壮年平时身体强健的,死亡率越高,刘彻觉得之前自己绷着的那股子劲儿都泄了,心里挺不住了——自己这几年闹得太凶,是天来收自己了,这时候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没用了。
刘彻心里慌得受不了,隔离病房里有报纸,他看报纸的时候才知道现在各个学校都在封校防非典,想到自己这一被隔离了,汉大非乱了套不可,考虑了好久,先给刘平阳打电话。
刘平阳正在布置艺术学校的非典阶段工作安排,忙得焦头烂额,
“姐,是你吗?我是刘彻。”
“我知道是你,怎么样会开完了吗?啥时候回长安啊?赶紧回来吧,现在非典了,各个学校都忙死了,汉大等着你回来主持大局呢。”
刘彻一听鼻子都酸了,强自镇定道,
“姐,你现在在哪儿呢?开车没?”
平阳有些奇怪,
“我在学校办公室呢,一会儿要找后勤人员开动员会,怎么了?”
“姐,我跟你说,我昨天下午下的飞机,被隔离了,昨天发热,今天开始咳嗽了,我……我可能是。”
平阳听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刘彻听到声音不对,吓了一跳,
“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儿,乖猪儿,你咋摊上这么个事儿啊!你平时身体那么好,这是为啥啊?这可咋办啊?”
刘彻看姐姐这个情势,心里就凉了半截,女人终归是女人,真要是遇到啥突发的大事儿要扛着,再强的女人也比男人差点儿,想了想才道,
“姐,现在都这样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汉大现在也得赶紧封校,估计都乱成一锅粥了,你帮我顾着点儿。”
平阳听说到正事儿,平复了一下情绪,
“现在我这边得顾着艺术学校,霍去病还在狼居胥呢,你回不来,汉大找谁负责啊?”
“我想找卫青代理校长职务,主持非典时期工作。”
平阳缓缓道,“能行吗?他刚跟霍去病交接完,也不是副校长了,只剩下教学工作了,这个学期结束人就走了。”
刘彻想好了,就算低声下气求卫青也得求下来,现在汉大只能指望他了。没想到刚说完,卫青就同意了,还安慰他保证没事儿,让他安心治疗。刘彻给姐姐打电话,需要照顾姐姐的情绪,现在跟卫青打电话,是卫青安慰他,马上就挺不住了,
“卫青,汉大就全靠你了,千万别让老师学生出什么事儿啊!这个病治不了,真的,我打听了,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出院的,有好几个都不行了,我亲眼看到的,人没了家里人都不能看一眼,直接装黑塑料袋里炼了,遗体告别都没有,就剩个盒子了,卫青,我有个三长两短,汉大就靠你了,我只相信你一个,霍去病还是太年轻,只做过项目,没管过学校,之前很多事我做得很过分,你千万别记恨我,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就看在据儿的面子上,你也得把汉大接起来。你姐姐和孩子以后就拜托给你了,你多帮我费心照顾着点儿。”
卫青听他都带哭腔了,也绷不住了,声音发颤着安慰他,让他好好治疗,保证能出院。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刘彻的手机收到三千元的话费充值,他知道自己的姐姐虽然是女人,却没这么细心,是卫青给充的。
当天晚上刘彻体温上了四十度,白细胞很低,呼吸困难,他神志不清,隐隐约约听到自己手机在响,被谁按掉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彻明白过来了,觉得自己是劫后余生了。医护人员告诉他已经确诊为非典病人了,让他添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刘彻想了想,跟子夫都到这个地步了,孩子又小,就填的刘平阳和卫青。
刘彻神志清楚了,就在床上静静躺着,这次是过来了,下次咋办?考虑了好久,管医务人员要了纸和笔,开始写遗嘱,他身体一直强健,根本没考虑过自己的身后事,这回生病,不一定什么时候说没就没了,得赶紧写遗嘱。
刘据还小,所有财产都给到刘据名下,卫子夫代管,汉大让卫青接手,到刘据二十五岁,看刘据能不能接起来,愿不愿意接,能接就接,接不上还给卫青管理。写好日期,按了手印,还是不放心,他知道刘家都是些什么人,害怕有纰漏,就找医护人员签字,证明自己神志清楚,有行为能力,隐隐的还是不放心。
给平阳和卫青打了电话,报了平安,查了一下未接电话记录,全是卫子夫。
刘彻以为她急着找自己办离婚手续,又想得让孩子知道这个事情,有个心理准备,就给卫子夫回过去了,刚打过去卫子夫就接了,
“刘彻?是刘彻吗?你现在好吗?怎么样了?我都知道了!”
刘彻心里难受,嗓子堵得慌,
“子夫,我跟你说个事儿,我这次可能是要不行了,以后孩子都得你照顾了,我跟卫青说了,让他帮衬着你,我立了遗嘱了,财产都给刘据,他还小,你帮他管着,汉大给卫青了,我害怕刘家人闹你们,你明天送个能录音的东西来,我再立一份口头遗嘱……”
卫子夫没等他说完,吼道,
“我不要什么遗嘱,刘彻,我就要你没事儿,没有你我活不了,刘彻,你没了我和孩子咋办啊?我不要那些个东西,我天天去医院看你,他们不让我进,刘彻,你现在怎么样了,呜呜呜呜呜呜,刘彻,我现在就想看看你,我就想看看你……”哭得说不出话来。
刘彻用手捂住眼睛,手里全是眼泪。
平复了一下,又给平阳打电话,子夫是指望不上了,得让平阳拿个录音机来,卫青的代理校长委任状也得签好字让平阳带回去。
晚上来换床单和衣服的时候,刘彻发现自己跟别人的不一样,别人都是堆在一个车里,自己的单独叠的整整齐齐用个盒子装着,现在这个情形,你多有钱多有权都搞不了特殊,护士看他疑惑,跟他说,
“你老婆给你送来的,说你有洁癖,受不了跟别人一起洗的,这几天天天来家属接待站送,告诉她别来也不听,你得劝劝,这样太危险了,容易传染。”
刘彻不信,“她开啥车?”
“开个保时捷,戴口罩看不清脸,但是应该挺漂亮的。”
刘彻盖上换完的被子,眼泪一直往下流,他知道这个时候哭不好,但是忍不住。看着叠得那么齐就知道是卫子夫,只是自己不敢相信。以前他出差所有的东西都是卫子夫给弄,用透明袋分门别类装着,叠得整整齐齐,他让其他几个人帮着弄过,全都乱糟糟的,对刘彻的一切,没有人比卫子夫细心。
卫子夫一天三个电话打给他,问吃的什么,合胃口吗,医院统一配餐不让送饭,是不是需要什么,每天卫长和据儿也会给他打电话,卫青和平阳打电话汇报情况。他得非典的消息,长安圈马上就都知道了,李世民和赵祯也三天两头打电话问情况,其他人也就隔三差五问候一下客套客套。
在生死面前,很多东西都变得微不足道。
不出刘彻所料,刘家那些叔伯兄弟到了啃劲儿的时候,根本指望不上,平阳跟卫青打开校长室的门,传真都成堆了,好在不少也发给行政办公室了,没耽误大事儿。
卫青的副校长办公室已经转给霍去病了,霍去病不在,卫青想回去用那个办公室,平阳不让,
“你都代理校长了,就在这个办公室吧,你回去接传真也不方便,最近事情多,哪有功夫来回跑?”
卫青没办法,就在刘彻的办公室里办公,刚坐下分好传真,电话就响了,是教育厅卫生厅非典防治联合工作组,问汉大封校了没有,明天要过来检查。
卫青马上组织全校副院级以上开了会,下午就封校,学生处配合各个学院管理好学生,千万不能让学生外出,统计好在外地的学生,做好安抚,尽量不让回学校,一定要保证老师和学生不被感染。散会了又跟保卫处一起看了校园环境,现在这个关头,一定得封住校,哪里需要新设门岗的、哪里需要锁门封死的、保卫处人员够不够调配,从哪里调……
卫青忙了多半天,别提吃饭了,水都没喝上一口,晚上去礼堂开全体学生大会,稳定学生情绪,说明非典严重性,教育学生配合学校防控非典。
第二天上午联合工作组就来汉大检查了,别的学校都封校快一个礼拜了,汉大前一天刚封完。虽然算是封住了,没什么大纰漏,但是毕竟刚封校,各种情况都没遇到,不完善的环节还有很多。工作组提了不少意见,临走的时候,负责人特意跟卫青说,
“卫校长,咱们汉大对防非工作更应该重视啊,刘校长都感染了,防非工作一定要认真细致,各个环节都不能有差错,这个一旦在校内传播起来,后果不堪设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