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脚步声一高一低的传来,我回头看他,而他的灵魂正与我擦肩而过,铁链划过地面是沉重的哀嚎,我相信这一次我看到的绝对真实。
“等一下,我有话想问你。”
他停住脚步,身旁的鬼差离开他半步,他转过身子耸了耸肩,面色惨白却还是浮起了一丝笑,很苦,“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惜,太晚了。”
“不会晚的,席放,陆路一直都在等你。”
他惊恐的抬头似是不敢置信,而后退后一步便被鬼差狠狠的抓住,“老实点!”鬼差用劲很大,席放却反过来抓住鬼差的胳膊,“快带我走,带我走,带我去投胎,我不要见到她,走啊!”鬼差听命于冥主,而我身后不知从何时隐身的冥王终于现了真身。
“想走,还想投胎?杀人偿命是不假,可是”阿茶巧笑嫣然,围绕着席放转了一圈,突然目露凶光,“人间的账还清了,这下面的我们得好好算算了。”阿茶右手一挥,鬼差听命带他走了,席放整个人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豆大的汗珠往下冒,他嘴里一直在求饶,“不要带我去见她,她是来报仇的啊,她肯定是来报仇的!”
哎,我长舒一口气,何必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没有当初就不会有今日的果,冬青,你是怎么发现他的破绽的?”阿茶的马尾一甩一甩的在我面前十分欢脱,我想了一会开口,“那你得先让我看见赵吏,不然这个迷局我不会说完。”
“小样儿,还真以为我不知情?逗你玩的!”
“你当然知道,可是我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难得你还有一件事能威胁到我。”她笑的明亮极了,我突然记起那日的星光。
“我与你的第一次见面时的天灯,你还记得吗?”
身旁还有一个弹着古琴的少年,他看不见人心里却是明亮的,当她说那日的天灯很美,他说即使看不见也能感觉到,星星划过天河的声音,他看得到。
阿茶的笑容有一瞬间失去,“你记起来了?”
“一点点。”
“看不出来,冬青,你终于会用这双眼看世界了,你想要的我会给你,在这等着。”
“等到什么时候?”
“你猜啊!”
一转眼的功夫阿茶便消失了,这是她的本事,而我孤苦无助,站在日落的树下等着新一轮月牙的升起。
而此时的静谧是在找寻真相的那一刻所不敢想象的,时间仿佛回到昨夜。
真相被揭开时我并不知道生魂在哪里,也许压根就没有什么生魂这一说法,魂就是魂,死去的人,我看到的应该是鬼魂而已。
我站在一滩血泊中,而倒下去的人是席放,他浑身血色已经失去了呼吸。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人,那是陆路。
倒下的人面庞十分狰狞,陆路却是蹲下伸手触摸着他,双手从他的身体穿过去,最后一滴又一滴泪落在他的脸上,却是怎么都洗刷不干净那血色。
“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他,自杀是我们自己的选择,老天让我先走也是我的命,他活下来了是他的命,可是他不该这么傻的,他的书还剩最后三章,为什么不好好写下去呢。”陆路很坦然的说着,她似是自言自语就像抓住了孤涯上最后一根救命草,然而她只是抓住又放弃了,那一刻她的身上汇聚了无数的光芒,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星辰全部聚焦于她身上,她轻轻吻下去,穿过他的唇,他的发,他的魂,然后紧紧的相拥在一起。
“陆路!”一把刀明晃晃的抽出,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是赵吏曾经提起的噬魂刀,龙纹黑木,沾上了千百年前的怨魂之气,一旦触碰便是瞬间的魂飞魄散。
“冬青,你救救我!我不想被困于刀中。”我能感觉到身后的魂在游荡,那是席放的声音,果不其然,当我转身,一脸血的席放正对我摇头,“冬青,她想把我锁在刀中,救救我!”
为什么席放这么抗拒?难道和陆路在一起不是他们的心愿吗?
最终是我天真了,当陆路的魂被噬魂刀吸附之后,清脆一声刀身跌落在地,一股烟消失在人间。
“她走了吗?是不是消失了?”席放在我身后观望着,如果不是地上他的尸体在说明他已经死了,我都要怀疑我身后这个魂到底是不是席放了。
他长呼出一口气,好像什么解放了似的,立于凌晨的毫无生气的街道甚是嚣张,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变得不再认识了。
“你已经死了。”我不得不好心提醒他。
席放笑了笑,“我当然知道,我这不是在等黑白无常吗?”
“你好像很淡定,是早就预料到此刻?”我弯腰捡起那把噬魂刀,在凡人的手里那把刀不值一提,就连席放也不怕了,看到我捡刀也并没有阻止我。
“陆路早就死了不是吗?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席放咧嘴大笑而后止住,“一个大阴谋!”
“你知道了什么?”
“你们就是想来套取我的最新小说文章,没用的,我告诉你们,谁来都没用!就是又来一个同名同姓的陆路也没用!”他瞳孔微张,神色却一点都不慌张,他张狂的笑着,那是无尽的黑洞,吞噬着一个又一个磨人的欲望,而席放的欲望是?
我拿着噬魂刀靠近他,我问他,“所以你承认陆路是你杀的了?”
“没错,都是我,多简单的死法,没有任何痛苦。”席放伸出双手放在鼻尖嗅着,“我们一起吃了药,可是我后悔了全吐了出来,她跟个傻子一样死了啊哈哈哈哈,你说好不好笑,那天她拿着一本书对我说她就是死去的陆路,你说这还不是个大阴谋?全都是贱人,我的新小说不会给任何人,任何人也不给!”
“那你为什么给了高昌远?你的手稿与他的新文一模一样,你怎么解释?”
“是啊,我这怎么解释?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啊!”席放抓着头发,望了望天又看了看地,接着十分惊慌的看着我,没有刚才半分镇定,“你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他?你说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的欲望,你想要再次出名,你知道市场上已经对你有了根深蒂固的抄袭印象,你宁愿做枪手也不愿让自己的名字再次出现,为了金钱你甚至杀了你的爱人,而你却连一个枪手都不如,因为所有的手稿都出自于他人之手。”我划破自己的手指,一滴血融进了噬魂刀,瞬间刀身通红发亮,我走到他身边,说出最后一句话,“陆路,就是你最后的神来之手。”
“噗!”刀身泛着红光,他的叫唤并没有喊出声,整个人就被淹没在了尘世中。
我的左手很痛,伤口处止不住的流着血,如果不是那一次赵吏为了救我,把我的血擦在□□上,我也不会急中生智想出这个法子,也许是因为我拥有不同寻常的眼睛,所以连血也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席放就这样消失了,他利用陆路对他的爱,耗尽陆路的心血,靠着陆路成了名,有一天被人揪出他有枪手代笔的事情,不堪重负之下两人选择一起自杀,然而他活了下来,却始终写不出任何一段文字,灵感好像随着陆路的消失跟着枯竭了,直到另一个陆路的出现,他看到了希望,欲望也跟着横空出世。
“我不能走,冬青,他不能没有我,我是他的幸运之神,我与他相爱就是受了上天的指引,我是他灵感的源泉,如果我死了,他怎么能好好的活下去?冬青,我不能走啊……”我与陆路长谈,她对我说的话我并不太理解,如今却是懂了□□分。
没有人可以逃避责任,如同你犯下的错误,总有一天会找上门来,你要做的不过是诚心的忏悔,然而,仍是不够。
“今夜的星空很美,像不像流星划过天河落下的泪?”
我转身,心里乐开了花,我怎么不知赵吏何时变得如此文采奕奕,虽然我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你来了。”
赵吏走至我身边,与我并肩听流星划过天河的声音,如果那是流星的泪,也只能是无穷无尽离人的伤心泪。
“多日不见,你怎么憔悴了那么多?”
“是啊,心中颇为挂念啊!”
“噗!”赵吏没憋住笑出了声,我也不跟着他拽文了,累得慌。
我轻轻的靠在他的肩上,然后轻轻的问了一句,“赵吏,要是我没找出最后的真凶,你会怪我吗?”
“不会,我永远都不会怪你。”他的下巴在我的脑袋上蹭了蹭,双手环住我的肩,侧头附上一个吻,额间吻代表着最神圣的爱。
“还好你来了。”我闭上眼,似乎也能看见满天的星光,繁星璀璨,一颗又一颗闪亮的星子滑落,他们会去哪儿呢?
“也许是为了赶赴下一场相遇。”赵吏终于覆上了我的唇,柔软的唇瓣,我睁眼亦能看见他眼里的星子,果真是很美的相遇呐。
还好你回来了,赵吏。
我的右手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冰冰凉的东西,摸上去似乎是个扣子。
“这是什么?”
“翡翠扣,送你的。”
“挺美的,可是,我似乎不太适合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