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下意识的扒拉手指数一数,快三十年了,也的确自己那时候正年少轻狂,横行京城呢。
“他被誉为不出世的天才,可惜政坛上却是昙花一现,只隐隐听说得罪了权贵,被驱逐出京城了。”
“你不是说宣武帝爱才吗?怎么就会放任其被流放啊?”
侯孝康咬牙,抬眸看了眼贾赦,“据说他得罪了荣国公的宝贝大少爷。”
“大少爷?荣国公家的?”贾赦一怔,不由惊叫,反驳,“这怎么可能,说句难听的,辣么丑的,我肯定有印象的!”
“你真没印象?”侯孝康蹙眉,“可那时候不少阁老都开始被其才华折服,还恐其成为“钟馗第二”向宣武帝劝谏,但武帝都驳回了,闹过一小阵风波呢,你就一点印象也没有?”
听侯孝康说的有板有眼的,贾赦使劲回想了一番,还是摇摇头,“那年我敬大哥中举了,我印象还挺深的啊,我祖母身子骨不好,正好借此机会,我们荣宁两家大摆了半月流水宴,我还被派到寺庙里啃了半月青菜萝卜呢。”
侯孝康也不由纳闷了,“也许是情报有误?我回府在去打探打探。”
“那你不去见见人?”
“不了,听你形容,也差不多了。”侯孝康摇摇头。那丑书生是谁又不关他的事情,可无意中引出的这肆意欺霸才子的事情却是重中之重。
他当年赴边关,这京中消息也是家里传过来的。自己并未亲眼所见。
贾赦这浑玩意,不屑说假话。
若此事有人栽赃嫁祸,那贾赦便是无意中挨了不少士林的斥责。
越想,侯孝康面色越寒,又一语带过近日朝政风云,便急急匆匆回城。
“哎……”
贾赦原本就是闲得想扯一回八卦,可见侯孝康郑重的模样,不由也跟着提心吊胆起来,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发觉自己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整个人仿若喉间卡着一根鱼刺,怎么也吞咽不下去,气的都精神萎靡。
贾赦咬咬牙,找了个众人都摸鱼的时间点,决定直接去求个真相。
端着开过小灶的白面馒头,贾赦坐在人旁边,左右望了一圈,见众人都低头闲磕吃饭,清清嗓子,压低声音道:“说起来当时多得你开口相助。”
“只不过是事实罢了。”丑书生放下筷子,侧目望了眼贾赦,冷哼一声,“况且,我那是在讨好你。”
“讨好?!”贾赦豁然开朗般点点头,也是,他好歹还是三等将军呢。
“毕竟……”丑书生故意拉长了语调,压低了声音,死死的看着贾赦,似透过他的面庞在回忆当年自己那无心撞见的一幕。
可惜,虎父犬子。
被保养的精致脸蛋上压根看不出其父当年的三分风采。
能让皇帝雌伏于下的魅力。
呵呵!
“毕竟你只不过是只小兔儿爷罢了。”丑书生一脸扭曲的嗤笑道。
贾赦:“………………”
☆、第26章 不服憋着
《太上皇起居注》第二十六回:吓得宝宝都不会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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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样了?”宣武帝面无表情的拨弄琴弦,忽地问了一句。
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但身为心腹总管大太监,戴权眉头一挑,露出了然的情绪,不慌不忙答道:“回上皇的话,赦少爷似脱胎换骨,劳作很是认真。”
“是吗?”
“不过……”戴权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宣武帝,轻声道:“似有囚犯得罪了赦少爷,他几乎按着一日三餐的频率命人揍他。”
宣武帝不信,“朕记得老侯家那孩子挺有心,去看望过,这恩侯不是自己也闹了一回?”既已摆明了身份,哪个不长眼的囚犯还敢得罪人?简直胆大包天!
戴权面色一滞,蠕动了一会嘴唇,却最终还是没有胆子说出来,惴惴不安的垂下了脑袋,低声道:“至于两人之间的恩怨,奴才无能,还请上皇责罚。”
“哦?”宣武帝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垂眸不安的戴权,沉吟了一会,忽地一笑:“戴权,要不要去照一照铜镜?这你脸上如今写着“秘密”两大字?”
戴权:“……”
宣武帝脸上笑容一敛,起身径直离开。
戴权哀叹一声,急急忙忙跟上。
等宣武帝秘密前来,贾赦正揪着丑书生一顿猛揍,喘着气怒道:“你有意思吗?话说一半?!”
平白无故的被骂兔儿爷,还内涵他爹。
他赦大老爷没打死他已经很不错了!
顶着一脸青肿的丑书生闻言笑而不语,一副任凭你揍的模样看的贾赦不由火气更大。
“钟慕奎,你以为加个羡慕,自己就有钟馗的能耐了?”贾赦见人油盐不进,冷笑,“区区一状元,爷就算落魄了,扒皮你的老底还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被点破了身份,丑书生面色毫无变化,只淡淡道:“我区区贱命一条有何挂齿,可惜,我还是少估了你的能耐,还不够,还不够……”话语中带着点急促,丑书生目光忽地一顿,眸子闪过一抹亮光。
看着人哑然,双目几乎含泪的凝视远方,贾赦好奇,转眸,瞬间懵逼了。
被皇帝当场抓住监狱凌1霸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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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权面色一白,特别小心翼翼的,胆战心惊的,望着宣武帝。
宣武帝看了一眼眉眼间带着些欣喜之情的钟慕奎,转眸迅速扫了一眼贾赦。
一晃多年过去了,昔日的熊孩子如今也咬紧牙关,褪去了稚嫩与浮夸。
而当年……
宣武帝长长吁了一口气。
某些人不在了,拘着一个无意窥伺真相的人也没什么大用。更有甚者……宣武帝笑了笑,也许他还能借文人之笔,让后人知晓他们除了君臣情谊还有其他?
宣武帝低头遮挡住一闪而过的伤感,而后脸上带着肃穆之色,淡淡地瞥贾赦一眼,招手示意其过来。
见人就像挥手叫小狗一样,贾赦愈发惊魂未定,两股站站的往前走。
“一晃都将近一月了,我见你倒是适应不错啊?”
耳边响起亲切的问候声,贾赦愈发傻眼了,不知怎么的,就脱口而出自己也不得其解的疑惑:“皇……皇上,我与老二都是荣国公后裔,你似乎好像对我好一点。”
“只好一点?”宣武帝眉头一簇,吓唬道。
贾赦身子一僵,讪讪的揉揉头。就是感觉好太多,甚至似还有点偏心,才觉得奇怪。
“朕乐意,谁能置喙一句。”宣武帝忽地眉头一松,别开视线,不去看贾赦。
的确,世人皆知贾赦,贾政为贾文和之子,可他却摆明了立场,一捧一贬。
可世人却不知,贾赦其实也算他们之间的一个纽带。
那个时候,他还年少,除却雄心勃勃外,还跟天下千千万万的父母一般,有颗炫耀吾子的心。
那个时候,贾代善刚从边疆调回京城,他家三岁孩子不识父。
这对他来说,教会臣子学会做一个好父亲,有别与天然身份带来的成就感。
刚刚因回忆不知不觉弯起的嘴角倏地颓了下去,宣武帝眼神的犀利看向贾赦,满心挫败感。
被一双如鹰隼锐利的双眸注视着,贾赦浑身发寒,头使劲的垂下,双眸紧紧盯着地面,恨不得找出条缝让他钻进去暂避风波。
“……”想起当初初为人父的往事,宣武帝怔了片刻,呼吸一窒,感觉瞬间年老了十岁。能让他炫耀的孩子已经化为龙椅下的一根失败的白骨。
而那个曾经年少无知童言无忌,有奶便是娘,对着给他玩偶便一口一个父亲的小王八蛋也消逝于无情的时光中。
最是无情旧日光阴。
空留青丝染白发。
一人孤老。
宣武帝双眼深邃,不可见底,面色却维持着祥和之色,恍若一世交长者拉着贾赦亲昵的叙说家常,畅谈未来。
“那个……”贾赦犹豫了一会,望着宣武帝慈祥和蔼可亲的模样,大着胆子,小声怯怯道:“皇上,您曾经金口玉言许我平安康顺,一世无忧。这八个字能不能转赠给我孙女啊?”
这问题他想了很久。
不说现实对女孩们的偏见。
就是红楼原着,那可是一个比一个薄命的存在。
他也许等祖龙功成名就荣登九五了,这原着的阴影才会在他脑海里散退一点。否则,时时刻刻他会想到自己一房是个炮灰。
不是原着中的炮灰,也会沦落为朝政斗争的垫脚石。就像先前被当今轻飘飘的威胁一句,他便束手无措。
可是,他毁了,不能让孙女跟着一起被毁。
“你这个做祖父的难道自己护不了对方?”宣武帝颇为恨铁不成道。
“饶是我能护住,可她还有一娘呢。”贾赦扁扁嘴,话语中多了份委屈,“就算我那傻儿媳能跟着我们一起浪子回头了,但这世上无不透风的墙,天知道的那些贵妇消息会有多灵通的,万一日后我孙女被人嫌怎么办?”
“那你就强大到让人不敢胡说八道一句。”
“我要是有辣么厉害也不用搬砖了。”贾赦哀叹一句。待话音落下,揉着被宣武帝用扇柄轻敲过的脑门,脑中忽地闪过一道雷电,劈得他浑身发寒。
为什么他觉得皇帝会那么慈祥呢?
潜意识里很信赖,甚至能理所当然的耍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