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丧尸]The Last Revelation (孖竹)
『这小子注射了超剂量的特化剂……』
『特化剂在特殊的血液环境中能触发「特种尸化」……』
『他也许能够保持理智和思维……』
——这就是那老头说的特种尸化?
吴邪想靠近,但是他知道张起灵把自己推开的意图。
然而此时占据了他整个大脑的,和抱住随时有可能尸化的他整整三天三夜的张起灵一样,并非什么对方尸化会造成的风险,而是——
「……疼吗?」
吴邪问出了自己惟一关心的问题。
特种尸化会疼吗。
因为张起灵……看上去非常痛苦的样子。
握紧栏杆的指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泛出青白色,被垂下的额发遮住了的面孔轻微地战栗着。
仿佛压制着体内拼命挣脱的某样东西。
「如果我变得——」张起灵突然出声,却同样突然地戛然而止。
嗓音嘶哑得变了调,好像就连让声带正确地发声都已经做不到了。
前一句话就这么断在了一个没有后续的地方。
张起灵抬起头,眼中的异色早已消失:
「那时候,我会离开。别来找。」
从吴邪的角度看去,张起灵的眸底仿佛晃动着不稳的虚影。明明全身都看上去力劲全无,说着这话时的眼神却坚决得毫无置喙余地。
这个男人对自己太狠了——这当然不是吴邪第一次如此觉得。
这样的活法,非常非常残忍。
-廿玖(1)END-
-TBC-
-子竹-
------------------------------------------------------------
-廿玖(2)-
仅凭吴邪紧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拖出灯塔、甚至直到两人走到了密林边缘的现在也没有松开手这一点。
仅凭这一点。
张起灵就知道吴邪不可能明白他对于自己到底是多大分量的存在。
没有这样单方面地发疯一般爱过,就不可能知道这是件多么残忍的事。首先剖出真心的人是永远的输家,而他这回输得太惨,已经一败涂地。所有他原可以轻易建立的防御,如今只会同样轻易地一溃千里。
所以,吴邪硬是拽着他的胳膊一通乱走、就是丝毫不肯松手的背影,实质上清楚地向张起灵传达着这样的讯息——吴邪并不知道如果他硬拽着不放的人发现自己会给吴邪造成伤害,这对张起灵自身来说是多么不可饶恕的重罪。
张起灵当然比另一人更加清楚,自己处于何种程度的状态中。
灯塔顶层那一瞬间濒临边缘的失控,已经让他察觉到他体内蛰伏着何等恐怖的变数。那一刹几乎吞噬心神的强烈的欲望,差点就完全驱逐了他的理智,让那种欲望其本身成为这具身体的统治者——
那种欲望,是和□□同样原始而古老,却要猛烈成百上千倍的——
食欲。
万蚁啮心的饥饿感。
在那地狱般的一瞬,他居然因为吴邪的靠近而产生了食欲。
仅仅是想象这种可能性,张起灵都不可能原谅自己,然而这却是真实发生在那零点几秒之内的既成事实。
下一次,他不知道还能不能从那烧灼着内脏的饥饿感中挣脱。
那是任何食物都不可能消解的饥饿。
除了——
走在前面的吴邪忽然松开了一直牵连着的手,停下步子。
「很辛苦吗。」
吴邪在此前一直没有回头过,却仿佛洞悉身后张起灵的一切状况似的,将疑问句的原本应有的问号抽去了。
在这一刻,张起灵很少有地感受到了确凿无比的诧异。
是吗。还是被发现了。
——在那愣怔的一秒钟里,张起灵对付着心中浮现出的这句字样。
在吴邪一直离他不足一米的状况下,要掩抑体内一阵阵像远天的闷雷一样作响不绝的怪异饥饿感这件事,就连这辈子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和「忍耐」这个词打交道的张起灵也着实感到力不从心。
但是,张起灵没想到会力不从心到让吴邪发觉。
是呼吸、足音、还是脉搏出卖了他?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这次也像以前一样瞒过所有人,却还是没能瞒过眼前这个他最不想被其察觉的人。
大概他的身体真的已经没有余力来掩饰什么了。
「原来我太靠近的话,你会很辛苦。」
吴邪直视着张起灵,脸上那双亮堂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急剧地失去光芒。
我是不是又成了你的负担?吴邪很想这么问,当然没能问出口。
是不是又成了你的包袱,又拖了后腿?
真的很想这么开口问一问,因为他觉得自己太需要确认是否真的如此。然而只是思及「没有自己的话张起灵会比现在更好」这种假设,吴邪就完全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面前那人的脸上露出了张起灵绝不想看到的表情。
所以张起灵才确信,吴邪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强占了多大分量。
「你不在,我会更辛苦。」
张起灵说着,试着收紧了手指。因为已经被另一人松开的手上空得不像话,有种什么也无法握住的失力感。
那不是饥饿感造成的肌肉失力。那和人在命运面前所遭遇的无力,才属同一类别。
「离我20米。少于20米,你没机会逃。」
其实张起灵也不确定一旦他无法像现在一样控制那股狂暴,仅仅拉开20米的距离是否真的能保证吴邪的安全。
但这句话这对张起灵来说,几乎等于是在说「留下来陪我」了。
然而是吴邪看上去非常不满的样子。
「10米。」张起灵有点无奈地降低了数值。心里想着如果在失控的前一瞬间朝自己的腿开枪的话,吴邪应该还有逃命的可能。
吴邪好像更不满了,隔了半晌才没好气地回了句:
「我干嘛要躲你。」
张起灵稍稍有点觉得自己又无缘无故地被瞪了。
他的提案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分明都是妥当合理且安全无虞的。
「全世界都有可能害我,就是你不会。」
后面这几句话,吴邪已经在用陈述某个举世公认的定理般理所当然的语气了。
然后毫无悬念地,吴邪直勾勾的视线因为接触到了张起灵因为这句话而骤然加深的目光而变得有些退缩。
像是对自己先前的话感到了些许别扭似的,吴邪微微有点不自然地挪开了直视的目光:
「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你别想着一声不响就离开,之前说过吧,没了你,在这种世界上我也没可能一个人活下去。」
吴邪用急巴巴的语速说着,好几个词都加重了咬字,好像在威胁似的。
然而张起灵很确信,失去了对方就不可能活下去的,其实是他自己。
张起灵同样很确信,吴邪并不知道这一点。
「等等——这怎么回事?」
先前撇开了目光的吴邪突然惊道。
虽然两人离开灯塔的初始原因是因为那只怪鸟,但吴邪因为对张起灵的自暴自弃言行难以苟同而一时脑热,出了塔也只是拖着张起灵信步瞎遛。
直到他此时已然心情甫定,才发现他们走到了靠近岛南丛林边缘的地方。
同时也不可能发现不了,他们的身边地上、树上和空中,都聚集起越来越多的怪鸟的同类们。
更确切的说法是,他们已经几乎被大片的怪鸟从各个方向包围了。然而这些怪鸟只是在他们身边的树枝上观望着,在他们头顶的低空中盘旋着,同时不断有怪鸟从远处飞来加入现有的阵容,似乎并不打算靠近两人。
就像是在聚集同伴、等待最有把握的时机再下手的丛林狼一样。
「这些鸟——」
「跑。」
吴邪的危机判断力还是敌不过不知多少次身经战场的张起灵。不等吴邪说完,张起灵便拉着他朝怪鸟最稀疏的方向——丛林深处跑去。
他们这一移动立即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反响。本来相对平静的鸟群就像被投放了一颗轰爆弹一样炸起,所有的怪鸟都猛地升空,箭雨一般朝奔跑的两人猛扎了过来。
他们拼命朝树密集的地方跑去。因为这些怪鸟好像和粽子们一样智商堪忧,很多鸟都在俯冲的过程中在树枝上撞晕了。但这也毕竟是少数,狂暴化的鸟群仍然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在二人身后穷追不舍,在途经的森林中引发了小型爆炸一般的骚动。
鸟群火箭弹一样的空中移动速度快得惊人,眼见已经越逼越近。
「小哥,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
吴邪跟上张起灵的速度已经很吃力了,声音断续得几乎让人听不清。
他模糊地听见前方张起灵说了声「快了」,还没来得及思考这句是啥意思,就突然眼前一片开阔。
脚步越过了先前遮蔽了视野的横斜枝杈,吴邪发现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赫然是一片岛屿内湖。和岛周围的洋面一样,浑浊的湖水颜色偏褐。
张起灵并没有减速。吴邪也心领神会了他的意思——怪鸟终归还是禽类,总不可能掌握潜水这种鱼类的技能。
于是两人毫不犹豫地一前一后扎进了湖面。一大团气泡挟着细小的爆裂音裹住了两个闯入者的身体,湖水迅速漫过了头顶,把大群聒噪的怪鸟挡在了湖面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