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丧尸]The Last Revelation (孖竹)
黑眼镜已经走近了,却还不见解语花的身影。
「小花呢?你俩干嘛去了?」吴邪问。
黑眼镜好像被吴邪依然有些嘶哑的嗓音吓住了,旋即表示他们去地道前方探路了,而他只是回来替解语花看看吴邪的情况。
吴邪试探着在没什么知觉的双腿中灌注了力气,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同时拦手阻止了见状也想站起来扶他的张起灵。
「小哥,你睡会儿吧。我和黑眼镜去走走。再不动弹肌肉都要萎缩了。」
也许是三天来确实非常疲惫的缘故,张起灵闻言没有说话,只是靠在了身后的墙上,依言闭上了双眼。
-廿肆(1)END-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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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肆(2)-
吴邪之所以想和黑眼镜单独遛弯,是因为这三天来他的神智所缺席的一些事情,向黑眼镜打听比向张起灵打听更靠谱,特别是在后者八百杆子打不出一个闷屁、而且对于自身这三天干了什么绝口不提的情况下。
「你开始发作的时候,把花爷给吓坏了,他大概以为这一针把你给整死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队长那副样子。为了帮花爷保命,我就赶紧拉着他逃跑——探路去了。」
据黑眼镜说解语花本来根本不想跟他走,只想守着剧痛发作的吴邪,可后来实在是看不下去。所以解语花才三天来一直在地下通道的前方探路,黑眼镜自然也跟着,两人每十几个小时才会回来看一眼。
从黑眼镜嘴里确实能问到更多的东西。
比如这三天他一次也没有醒来,也一次都没有陷入昏迷,只是不断在剧痛中受尽折磨。而三天来张起灵似乎一直都把他抱在怀中,不休息也不吃不喝,就像抱着什么一旦松手就不会再失而复得的宝物。
三天来没有人知道血清是否真的起了效。吴邪随时都可能转变为真正的丧尸,然而对这一点,张起灵似乎完全置若罔闻。
如果没有他的怀抱,自己真的能撑过这三天吗?
这是个连其假设都让吴邪不敢去设想的虚拟问句。
活动活动筋骨虽然只是吴邪想跟黑眼镜单独走一圈的原因之一,但真正实施了之后,吴邪发现这好像从一开始就应该算成重要原因。
半小时后,为了配合吴邪的速度慢吞吞龟行了几百米的黑眼镜似乎终于对他俩的行军速度绝望了:
「你还是回去坐着吧。我看你这腿好像生锈了啊,关节还自带音效的。」
「你闭嘴。」
吴邪有点光火地回了一句,继续倍感艰难地迈着虚软打飘的步子。顿了顿,又加了以句:
「我等等再回去,让小哥多睡会儿,」
黑眼镜「啧」了一声:
「你们俩搞得这柔情蜜意的合适吗,花爷可都被你气死了。」
「那你就帮我跟他解释解释,说我就是脑子一热,也没多想就指望能帮小哥挡个粽子……」
「那哑巴就算被咬了也不会怎样,你帮他挡个什么劲?」
吴邪被这问题问得着实愣了一下,但随即想起了张起灵身上那些已愈或未愈的伤口。其中那道横亘在胸前的旧伤,就曾经为了保护吴邪而撕裂过。吴邪当然不想成为张起灵伤口不愈的原因,更不想让他的身上再因为自己而添上新伤。
吴邪停顿了很短的时间。
「……至少,他不用疼。」
黑眼镜听了,半晌不语。再开口时,已经换了副语调:
「我说过吧,姓张的都是不会痛的。」
黑眼镜口中的「说过」,是指几年前他们在执行西藏312人质解救任务时,吴邪作为随队军医和当时的行动总长张起灵初次相遇的时候。
那简直像是上辈子的故事了。和那时相比,世界也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然而吴邪的回答还是全然和当年同样,就连微怒的反应都如出一辙:
「别扯蛋,他当然会痛。」
「好吧,我承认,」黑眼镜的回答却和上次大不相同,还饶有其事似的地点了点头,「现在会了。」
那是在认识你之后——黑眼镜暗自在心中加了一句。
和吴邪相遇后,那个人的变化缓慢而微弱,积累了这么些年,也实在称不上明显。但并非完全不能被察觉到。
戴着墨镜的话,很多不起眼的东西会比不戴看得更清晰。所以黑眼镜敢断言。
认识吴邪之后,张起灵开始学会疼痛。
渐渐地变得越来越像人。这当然算不上什么好事。
黑眼镜忽然的沉默让吴邪有些不适应,只好兀自没话找话:
「你就放心把小花一个人扔前面?」
「点了火,没东西敢近。而且花儿比你机灵多了。」
吴邪脑门上登时绷出不爽的青筋:
「……自己滚还是我踹你。」
其实就吴邪现在的身体条件,抬脚踹人那绝对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就连走完剩下的一两公里路去和解语花见个面都可能性寥寥,因为刚才那段路好像就已经突破了吴邪的里程极限,他的双腿确实像是互相共鸣一样越来越抖。
所以吴邪放弃了与不断嫌弃他的黑眼镜同行,独自折返往回走。
花了比先前更长的时间,吴邪才远远地看见了张起灵身旁手电筒照出的一腔光亮。
张起灵还是以吴邪离开时的姿势靠坐在墙边,腰间的枪匣和弹带都没有卸下,黑金古刀也抱在怀中。
连睡个觉都警戒意味十足十的,这人过的是地狱一样的人生吧?
然而等吴邪走近,也靠着墙坐下时,才发现张起灵甚至根本没在睡觉,而是半睁半闭着眼,望着不远的某处虚空,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出神。
吴邪想问问他干嘛不抓紧时间休息,却刚一挨着墙根坐下就被状似发呆的那人伸手揽进了怀抱。
吴邪一时压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缩了缩,当然没能成功。
「……怎么?」
吴邪疑惑地斜眼看着张起灵在半明半暗处变得有些面目模糊的脸,不由得注意到了他下眼睑处难以忽视的黑眼圈。这是张起灵脸上惟一的一处与连日的疲惫相吻合的迹象,除此之外,他就像早就习惯了三天不吃不喝不睡一样,只是面无表情地揽着吴邪而已。
「太累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
吴邪作势要站起来,却实在力不从心。不是因为双腿疲乏,而是因为身上那只手揽得太紧了。
张起灵微乎其微地摇了摇头,不等吴邪再说什么便合上眼睛,把半个身子倚在了吴邪身上。
「让我抱会儿。」
这话的声音轻得好像并不以被听见为目的。即使吴邪确信自己听得清清楚楚,也还是感觉不真实。相形之下,张起灵的重量欺上身来的实感,真切得让吴邪一时心口紧缩,心下张皇得像在一堂绝对不想丢人的课上被老师点名提问了不会的问题。
知道张起灵是想靠着自己睡觉,吴邪努力地想让身体不再因为刚刚就在耳边响起的那句话而僵硬。
似乎以张起灵的最后一句话为界限,周围恍然间变得无声无息。如果仔细去听的话,也许真的能听见不知是谁的心跳声。
而吴邪却因为自己突然成了别人的抱枕而没有那个余裕。
为什么要抱个人才睡?靠着个硬邦邦的大男人还不如去靠墙呢。
吴邪腹诽着的同时,听见了耳边传来了迂缓的呼吸声。
我靠,都睡着了……?
吴邪一边对张起灵一秒入睡的神技能啧啧称奇,一边开始暗示自己要做好一个合格称职的优秀抱枕。
毕竟他能为张起灵做的事已经这么少了。
整个人都被张起灵的逐渐逼近的气息围拢着,安静地一动不动好像成了件极其困难的任务。就连呼吸时胸口的起伏,在吴邪看来都成了幅度和动静都挺大的动作,于是不知不觉中为了降低自己的呼吸音,吴邪呼吸得越来越慢,自己都没意识到其实脸已经憋红了。
「别憋气。」
张起灵忽然闭着眼低声说道。
吴邪猛地被这么一吓,轰地像个气球似的散了气,降低气音的努力前功尽废。
丫的,到底睡没睡?
吴邪恼火地死瞪着张起灵依然无波无澜的「睡」脸,莫名地觉得张起灵此时的面无表情看上去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满腔的无名火压根没地撒去。
这么和平安静的相处,就像是从哪个幸福世界里偷来的时间,因为其获取手段的不正当性而让人觉得隐隐不安。
吴邪放弃了对张起灵的脸的密切关注,视线一转,看见了张起灵脸颊边垂落的发丝,在看不见的气流中以最细微的幅度抖动着,像是机械手表表芯里最精密的零件的摆动。
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了碰张起灵的刘海从额前垂下的发尖。
等吴邪发现自己居然在这么做时,不由得心中大虚,就像听见了不远处黑眼镜嘲讽的「啧」声一样,一种奇怪的紧张感缠住了正在为非作歹的指尖。
啊呸,心虚个棒槌,老子又不是在干什么丑事。
心里虽然这么想,吴邪却还是把爪子收了回来,然后像个失去了新乐趣的小孩一样靠着墙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