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丧尸]The Last Revelation (孖竹)
神智稍转清明,便能察觉到残留在身体每一个角落的隐痛。难道自己被拆成小零件全部重新拼装了不成,怎么全身都在疼……
意识一归位,三天没睡过觉的怠惫便几乎席卷了全身,好像刚刚做完某种消耗极大的运动,身体内侧有种空空如也的感觉。
又过了几秒或者几分钟,其余的五感也慢慢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吴邪发现自己全身像浸在水中一样被冷汗湿透,而且——
而且还趴在——张起灵的怀里。
吴邪猛地动弹了一下,旋即被这过大的动作带来的全身痉挛和抽搐所控制,差点一头栽倒。吴邪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痛息,一边意识到张起灵微微松开了些箍着他的手臂,背上随之产生了一种空缺了什么的异样感。
头重脚轻的眩晕感让吴邪只好挨在身边惟一的肩膀上等待虚弱和乏力的消失。尽管体内一阵阵的僵冷不断在全身流窜,粘滑的湿汗也增加着周身的不适,然而张起灵仿佛精于此道似的轻轻架着吴邪的身体,让他靠得算得上非常舒服。
张起灵似乎等不了让吴邪缓过劲来,趁吴邪还软趴趴地调整呼吸的时候,就忽然用把他瘫软的身体撑起来一点,使得吴邪的脸能完全被收进他确认着什么似的视线里。
吴邪不清楚自己的脸看上去怎样,但想必极其糟糕,因为他第一次在张起灵的眼中看到了这种怪诞的神色,那是若非亲眼所见,便不敢相信竟会出现在这个男人眼中的神色——简直就像是,类似慌乱的神色。
没等吴邪开口,身后的手臂便又将他压进怀里。这一次的怀抱失去了先前的安稳,竟然在微微发着颤。
在梦境深处,关于疼痛的记忆还像一个幽灵般游荡不去。
原来那个企图将他唤醒的声音,和那道试图驱散黑暗的微光,都来自眼前这个因为他的苏醒而失态的男人。
当然了……还能是谁?陷入痛苦中的自己居然连这个答案都未曾想起。
尚有些麻木的身体不能准确的确认张起灵究竟在这个怀抱中投注了多大的力道,然而这个怀抱中的绝望却如此鲜明地传递给了吴邪,几乎原封不动。
那是不可能被想象的绝望。
这样的拥抱好像不是第一回经历了,吴邪想到。
之前在医院,张起灵也是因为他才——
而且,那时也同样是这种,仿佛要将他揉进血肉中的紧拥。
为什么,总是让这个强大得不合逻辑的男人为自己狼狈成这样?
吴邪抬起不时还会痉痛一下的手臂,努力环住了张起灵的背,用像是提醒又像是安抚的幅度轻拍了一下。
这样,就仿佛确认了彼此的存在。
环住他的手臂微微抽紧了。
吴邪不知道刚从神经性疼痛中恢复的自己体温很低,全身都很冰凉,还以为是张起灵的身体异常温暖。
「吴邪。」
张起灵的声音是吴邪意料之外的沙哑。
牙关似乎紧合了很久,吴邪企图开口说话时牵动到的肌肉都一阵阵酸麻发痛。
「……嗯。」
吴邪自己的声音更把他吓了一跳,干哑得就像声带被50辆解放牌卡车轮番碾过一样,听上去比张起灵还惨。
「吴邪……」
「我在。」
吴邪困惑地回道,以为自己刚才那一声「嗯」没被对方听到。不然这一遍遍地喊他名字是打算干嘛?
然而张起灵的头忽然埋了下来,轻轻压在了他的肩膀上。
「吴邪……」
仍然是只有这一声的重复,沉沉的声音里掺着低低的哑。
吴邪只好一遍遍地回应,像是哄着被噩梦魇住的小孩。因为就算当下混乱如他也只能无奈地发现,这样的张起灵让他毫无办法。
肩膀上依然感受得到张起灵压下的那小小的分量。
这突如其来的、像是示弱似的姿态把吴邪懵得呆呆傻傻的。
该不会这几天这家伙一直没吃没喝地守着自己吧?吴邪心下怀疑,这人不仅声音听上去营养不良,智商好像也营养不良了,没完没了地这是在叫魂呢?
在这你来我往的单调对话中,吴邪注意到小花和黑眼镜都不知道失踪到哪去了。漆黑的地道里只有不远处地上的手电筒射出不稳定的光,似乎是电池快耗尽了。
张起灵终于放开吴邪到时候,低声问了句:
「还疼?」
在极近的距离下,低沉的询问听上去更像是呢喃。
「不疼了。」
吴邪摇着头撒了个谎,只不过剩下的疼痛已衰退到无需谁的怀抱他也能自己应付的程度。比起肌肉的酸楚和抽痛,倒是干渴和深深的疲倦让他觉得头昏脑涨。
他刚想开口说「渴」,张起灵已经拿过来一杯水凑在他嘴边。
吴邪疲乏得不愿意多想,就着张起灵手里的杯子就喝起来。杯中的水立马见底,张起灵移开水杯,侧着身子去拿另一边地上的水壶往杯中倒水。
吴邪不满杯中最后那一点没喝到的水被夺走,嘟囔着「还要……」便倾上身去,恰好和添了水转过身来的张起灵四目相接。
刚被水沾湿的唇上好像还擦过一个什么软软的东西。
一时间,好像连周身的空气都僵住了身子。
吴邪怔忡地盯着张起灵唇角那一抹泛着光的水痕。
刚才,他们……
没等他来得及确认任何事态,后脑便被一股子蛮横的冲力压得向前一倾,吴邪只记得上一瞬间张起灵那双即便在光下也显得深窅的眸子中忽然转过一丝发着亮的情绪,嘴唇便撞上了适才未及感受的柔软。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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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混乱猎奇的连环梦。
头疼……吴邪伸手抱住了一下下跳痛的后脑,顺便注意到了自己不是像梦里那样面对面坐在张起灵怀里,而是和他并肩坐在墙边。
所以那些乱七八糟的……果然只是个梦而已?
胡乱下了这个论断的吴邪顿感大松一口气。
隐约记得是个不太好的梦啊,还是快点忘了吧忘了吧,成年人可不该沦丧在一个可笑得离谱的梦境里出不来。
吴邪扒了扒三天没洗的头发,瞟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却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的张起灵。
这人果然只是在发呆……所以说,梦里那种情况怎么可能发生在这个闷油瓶身上,呵呵呵,这个冒牌春梦走的是搞笑路线吧。
吴邪一瞬间就释然了。
没有人知道其实面无表情的队长并非在发呆,而是在思考一个深刻的哲学命题:哪有人在被吻了之后直接睡着的?
而且睡醒了之后还好像只当自己做了个梦。
张起灵不动声色地冷冷盯着刚睡醒的吴邪看了一会儿,在对方也看向自己之前收回了目光。
睡眠似乎给吴邪带来了良好的影响,脸色虽然还是苍白,却好歹恢复了一星半点的血色。看着也不像是先前那连坐着都晃悠的样子了。
吴邪扫视了一眼周遭,昏暗暗的地道里并没有什么称得上异象的东西。然而不知为何,地道内一成不变的景物给他一种不真实感,好像有什么重点被无意中漏过了。他和张起灵现在并排坐在这,是这么自然的事吗?
「小花和黑眼镜去哪——」
突然,就像有个人朝吴邪的耳朵里大喊了一声。
他忽然意识到了那个被跳过的重点,被激得全身一凛。
自己似乎……仍然是人类。
吴邪像是要跪着从地上跳起来一样,猛地双手扒住了张起灵的肩膀,一下子拉短了两人间的距离。
面对对方一下子凑得太近的脸,张起灵有些措手不及似的往后躲了一点。
「别躲别躲,你仔细看看,我的眼睛没问题吗?还是人的眼睛?」
「嗯……嗯。」
「奇了怪了……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我没尸化——只是一度很疼,算得上是VAS疼痛评分顶级的痛感了。应该是因为抗体强行中和所引发的血管神经性痉挛。除此之外哪里都没什么变化。难道——不会吧——我注射了血清?那玩意真有用?」
吴邪偏着头自言自语,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张起灵推开了一掌的距离。
这之后,吴邪总算从张起灵口中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原来他真成了他这疫苗的第一个人体试验品,而且从结果上来看疗效还很令人满意。
从张起灵支离的表述中,吴邪了解到自己在接受了血清注射后,被全身的剧痛折磨了三天三夜。身为这种折磨的直接当事人,就算张起灵不说吴邪也明白,其实张起灵和不在场的小花黑眼镜应该都不敢相信吴邪真的能挺过那三天并且活下来。
说实在的,就算现在想想,吴邪也对自己居然没有死在那致人极度虚弱的痛苦中这件事感到异常诧异。
就在吴邪随便吃起干粮用来补充几日来被掏空的体力时,黑眼镜一个人出现在了不远处的黑暗中。
「哦,醒了?」
不知道黑眼镜是在问谁,所以两人谁都没有回答。
「没死?」黑眼镜半笑着瞟了眼吴邪手中的食物,「而且还只吃干粮不吃人。命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