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接了句：“是啊，说是打一辈子游戏，又能有几个人真能做到呢？”
这个沉重的话题一抛出来，群里也沉默了。
周泽楷盯着“打一辈子游戏”那句话看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关掉了QQ界面。
03
荣耀职业联赛第一赛季的揭幕战时间定于9月的第一个周六。随着开赛日的临近，宣传工作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各队先后发布了队徽、队服，并纷纷建立起官网。这种时候战队财力就有所体现了，有些队徽队服设计得极具创意，有些则让人无力吐槽，这就是个外行随手在纸上画了两笔吧？而官网的介绍页面，不少战队直接就是简陋白色底上摆满队员照片完事，都未必舍得花心思拍一套风格统一的登记照，也有战队恨不得拍个十套八套宣传照，全方位打造新一代地方偶像，甚至还有拍摄了宣传视频，大手笔在电视台投放广告的。
这其中最令人瞩目的无疑是霸图战队队长韩文清。拳法家大漠孤烟是网游里早已封神的角色，向来以刚猛霸道的硬汉风格著称，结果其本人的照片一经登出，那犯罪电影海报一般的气质令围观群众无不折服，硬是不敢信他只有19岁。正好霸图又是那个财大气粗拍了视频广告的，会动的韩文清杀伤力比静态照片更要放大十倍不止，霸气外露得根本无法直视。而其他大神纵然和玩家想象中不完全一致，偏差值也都还在可接受范围内，绝不至于造成韩文清的这种强大震慑力。
另一个极端就是叶秋了。按说以网游中的名气，这位本应该是关注度最高的，偏偏却是千呼万唤不出来。嘉世简陋的官网页面上，其余七位队员都放出了大头照，叶秋配的照片却是一片火红的枫叶，正是一叶之秋的论坛头像。全员合照里，居于正中位置的也是一叶之秋的游戏形象。导致论坛上一半的帖子是在跪拜韩文清交钱包，另一半则是对叶秋的各种猜想。最终基本达成了一致意见：这是嘉世制造的一个超级大噱头，让叶秋保持神秘感，吊足观众胃口，到揭幕战时才最终揭晓悬念。
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热闹夏天过去，荣耀职业联赛的首场比赛终于打响。当晚，周泽楷的小伙伴们集体到他家看了电视直播。他父母都不在，没有人约束，大家可以更加随心所欲。原本他们还计划过去轮回主场现场观看比赛，可惜电子竞技与一般体育竞技性质不同，购票时需出示身份证，未满18周岁禁止入场，因此只得作罢。
当晚直播选择的是嘉世战队主场迎战霸图战队的比赛，一叶之秋和大漠孤烟作为网游中的宿敌，将敌对冤家身份延续到比赛场上，无疑是本轮最大的看点。
这当然不是周泽楷第一次看叶秋的比赛。论坛上叶秋的经典PK视频、集锦比比皆是，其中甚至包括他操纵神枪手角色进行的战斗。然而观看电视直播的感受又与在网上看视频大不相同。一来在大屏幕上，各种技能效果、细枝末节呈现得更加清晰，二来网络视频都是单视角的，总难免单调有错漏，而电视直播通过经验丰富的导播对不同视角的剪切、拼接，以及对关键动作的即时慢镜头反复重播，使得观看更加流畅，也更加摄人心魄。
强，反击不了的强！
这是周泽楷对叶秋首场职业比赛的观感。对手也不是不优秀，然而一叶之秋的强大却仿佛已经达到了另一个层面。无论是擂台赛还是团队赛，叶秋都展示出了压倒性的控制力，从头到尾没有给过对方半分机会。纵然所有人都一早知道一叶之秋很强，这场比赛却是真正将这种强大实体化地展现出来，极具冲击性。
如果这真的是嘉世制造的一场噱头，那么此时此刻，可谓正是这场戏的高潮部分，观众的胃口吊到了最高，叶秋在万众期待中闪亮登场，再完美不过的剧本。
——但是没有，与人们的期盼完全不符，赛后叶秋没有出席新闻发布会。嘉世副队长吴雪峰代为宣布，队长叶秋因个人原因，不会出镜。他只参加比赛，不接受任何采访，也不出席任何活动。
这一发言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各种猜测甚嚣尘上，甚至连其实并不存在叶秋这个人，“一叶之秋”不过是荣耀开发组的代称这类离谱的说法都层出不穷。最后官方不得不发布了正式公告，声明叶秋确有其人，真实身份已核实无误，并表示官方尊重选手的个人选择，同时也会对选手不合规定的行为进行处罚云云。这才算告一段落。
这一事件对周泽楷的触动非常大，甚至超过了比赛本身。由于形象出众，从小到大，学校里各种要露脸的活动从来少不了他。周泽楷向来是不擅长拒绝别人的。不仅仅是因为不擅言辞，更是考虑到即使当时能够拒绝，后续而来的不依不饶的劝说或因此而生的疏远都令人头疼，反不如干脆接受下来，尽快按要求做完了事。
叶秋显然不会是一个固步自封、拒绝交流的人，从他发了那么多攻略帖，手把手为众多新人打开荣耀世界大门这点就可以断言。如今看来，他发这些帖子的目的绝不是为了炫耀水平或是引发关注，而单纯是出于对荣耀的爱。他的爱只对荣耀，不愿分出半分给其它，为此甚至拒绝了闪光灯下的荣誉。
周泽楷觉得有点羡慕。羡慕叶秋的拒绝，也羡慕他有拒绝得了的能力。
他初接触荣耀世界时最先知道的就是一叶之秋的名字，一直以来都在一叶之秋的指引下一路前行，又刚刚见识过对方非人的强大，本来似乎应当是遥不可及的大神，却因着这样的小心思，第一次生出了几分亲近感。
04
在后来对荣耀职业联赛发展历史的评述中，头两个赛季被称为在黑暗中摸索，尚未见到曙光的时期。万事开头难，荣耀联赛也不例外。那两年中，现场比赛的上座率和电视直播的收视率还算不错，毕竟荣耀玩家人数众多，愿意在周末花张电影票钱去瞻仰心中大神、感受现场气氛的不在少数，在电视上看比赛也有看动作大片一般的爽感，不失为一项好的娱乐活动。但除了票务收入和转播收入之外，其他方面就逊色得多了，在广告收入方面，更是近乎空白。
造成这一现象的根本原因在于电子游戏一直以来在大众中的接受度就不高，一度被称为“电子毒品”、引发过一系列负面事件的电子游戏很难拥有像体育竞技那样的群众基础。此外，一般而言，一样相对小众的事物要想成功进入公众视野，竖立一个正面、健康的形象代言人来加以推广无疑是条捷径，但荣耀联赛在这方面，却做得更为失败。
在这两个赛季，嘉世战队以不可阻挡的势头蝉联总冠军，皇风和霸图各获一次亚军，常规赛前三名也被这三支战队包揽。三队的核心，叶秋、郭明宇和韩文清自然成为了知名度最高的荣耀选手。这三人中，韩文清的形象亲和力太低，郭明宇倒是随和，但年龄以电竞选手的标准来看已属高龄，第二赛季结束便退役了。
而从网游到联赛，都立于荣耀最巅峰的叶秋——在第二赛季创下常规赛场均8.26分的惊人记录后他甚至获得了“斗神”的称号——本应最适合成为荣耀的代言人，但他却是完全拒绝公开露面的，连常规采访都不接受，更别指望他参加宣传推广活动了。
荣耀职业联赛的转折点是在第三赛季。经过头两个赛季的摸索磨合，在这一年，联盟达成了20支战队的标准阵容，自此一直沿用下去，并初步建立起了较为完善的比赛规则体系。
而最为关键的一个动作则来自于网游。在五周年纪念日时，荣耀官方除了开放第五区、将等级上限提高至60级之外，还开放了一张公共地图，名为神之领域。地图之大比得上五个普通区的世界总和，这里有更难的副本，更强力的装备，更珍贵的材料，还有，更自由的风气。神之领域不单独发售账号卡，各普通区的满级账号通过技巧挑战后，方可获得准入资格。
在此之前，荣耀各区相互独立，账号卡不能跨区使用。比如账号卡属于第二区的周泽楷就绝不可能有与第一区的一叶之秋当面相见的机会。而今，各区高手都将云集神之领域，有了交流与交手的可能性。
事后证明，神之领域的建立，可能是荣耀网游发展史上最成功的一次举措，它使得网游高手们从各普通区脱颖而出，并间接造就了荣耀联赛黄金一代的繁荣。
12月3日，万众瞩目的神之领域正式开放。官方论坛也同时开辟了神之领域板块，即时播报获得准入资格的玩家名单。在第一周里，这份名单就囊括了所有现役职业选手的角色，而一些非职业的角色，也被爆出是属于各家战队的训练营。民间高手能进入名单的少之又少。资格挑战的难度之高，由此可见一斑。
周泽楷也是挑战队伍中的一员。此时他已升入高一，不过一起玩荣耀的同伴仍是那群初中同学。对他来说，凡事一旦养成习惯，就很难再更改。自打开始玩荣耀以来，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跟着这个同学团下副本，PK也基本是在团内。团队合作中，周泽楷从来不爱抢风头，倒是补缺作业做得多，因此他对自己的能力水平，一直也没有太清晰的认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