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是不是操心过度了?呵,一点儿都不过度。据说天意规定,他每世只能活到二十岁,而我每世都要亲眼看着他死。于是,刚才我又亲眼看着你在我怀里断了气……
因果。其实早在听那因果之前,我就总梦到自己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总搂着一具相似的尸首哭。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只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罢了。
“大哥”。他在我面前总是“大哥”、“大哥”的叫,没想到却在背地里说“我弱得像条虫”。也许……那才是他的真心话吧。我这个“大哥”真的很弱。他是这世间对我最好的人,万事都以我为先,一生没什么追求,求的无非是与老婆孩子隐居山林、男耕女织,闲时能与大哥喝喝酒、聊聊天。而我每次能为他做的……却只能是搂尸痛哭而已。
前世冤孽,去tm的前世冤孽!造孽的人又不是我们,凭什么这事儿总摊到我们头上?哼,那些爱记仇的神仙们,老子既已知道了前世因果,你们便休想再赚到我一滴眼泪!我江小鱼一生风流,要搂就搂着一群女人笑,干嘛非搂着一个男人哭呢,你说是不是?与其搂着他哭一千次,倒不如与他……呵呵,对么?
小白,还是与你聊天自在。我与他聊天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揣摩他的心意、探他的口风,与丹青聊天的时候,更是不敢造次。但面对沉眠于此你,却可以直抒胸臆、想什么说什么。你不觉着,咱们已成了知己么?可以坦诚相见的知己……
小白,知道么?你很香,尤其是耳朵后面,跟他的气味一样。我初进被子时一定是闻到了你的香气,才梦到了他。什么?我梦到他怎样了?我梦到……不告诉你,你马上便会知道了~
嗯,一样,全都一样。不光是气味,你的双唇、面颊、嘴角、额头、脖子、锁骨、手指、肌肤,全都跟他一模一样。呵,原来我如此讨厌那怪老头的变态嘴脸,如此惧怕与你独处一室,只是因为……我也一直很注意他身体的细节,只是我不敢承认、不敢深想罢了。
身体……我是从何时开始偷偷注意起他身体的呢?我想想:
雪窟里,我与他相拥取暖的时候?不。
天外天,我与他同棺而眠的时候?不。
竹楼里,我看他冰盆出浴的时候?
恶人谷,我给他拔暗器的时候?
稻田旁,我看他挥扇起舞的时候?
山腹中,我在他背上睡觉的时候?
甲板上,我给他渡气的时候?
四海镇,他给我第一个微笑的时候?
娘胎里?
不,也许更早。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
小白,你到底有没有在听?糟了,难道又发病了?!快让鱼大夫看看!
小白……你好像……
变美了?对,比刚才美了许多!刚才还病得面容扭曲、脸色发紫、抖个不停。现在却美得比西施还漂亮了呢~真的!长睫低垂,似纯情可人的少女。眼角挂泪,似等君不归的娇妻。双眉微颦,似相思极苦。薄唇微张,似……
明白了。你很胸闷,对么?好,大夫再给你渡两口气……好点儿么?唉,劝过你多少遍,喘口气,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你自己不喘,只靠我渡,是撑不了多久的,一会儿还是会闷。
摸摸额头……嗯,不错,烧已经退了。不过你烧退得太快,一会儿皮肉可能会僵。我捏捏……嗯,不错,还很软。腰肢仍软若无骨,肌肤仍滑如丝缎,玉腿似有若无的搭在我腿间,冰冰凉凉的,惹得人心痒。
腿间?你把腿放这儿干嘛?很冷么?好,给你蹭两下吧。你脉已绝,血流不畅,腿脚是很容易发冷的。还有哪儿不舒服?我也一并治了。耳朵疼不疼?舌头冷不冷?后背痒不痒?脖子酸不酸……
小白,你就是我的小花,对么?我认得你的气味,你的身子。你被人害得又盲又哑、现在又丧了命,怕我伤心难过,才不敢与我相认的,对么?别装睡,醒醒~你不是才求大哥要你的么?大哥要你,你无论是生是死、是人是鬼,大哥都要,现在……就要……
“再像你也不是他!”
一声凄厉的责问响彻小鱼儿的耳畔,骤然划破了他的美梦。丹青?小鱼儿眼前浮现出丹青的泪眼,那泪眼此刻透着无限的失望与鄙夷。
“像”却“不是”。的确,小白的确不是白花……小鱼儿猛然警醒,赫然发现自己浑身燥热,汗流浃背,正搂着小白的尸身在狂吻乱摸,手扯着自己的衣带,万事已呼之欲出!而怀中人任自己摆弄,头发蓬乱、闭目含泪,似是并不情愿……
我在做什么?那茶里有药?!小鱼儿大惊失色,连忙道歉,转身欲逃,却觉衣襟被什么东西挂住,忙又回头去瞧那牵绊之物……
手?!扯衣襟的竟是小白的手!那苍白纤弱的小手,扯着衣襟,正在空中打晃!此刻只要小鱼儿一动,小白的整条的手臂都会随之而动。
205 艳尸惊梦
他在留我?小鱼儿欣喜若狂,抚着沉睡之人的额头问:“小白,你想么?想就松一下眉头。”
没松。手虽紧攥着衣襟,人却病眉深锁,睡得一脸疲惫。
他不想,是我想多了。小鱼儿苦笑叹道:“你既累了,便好好睡吧……”欲抽衣而去,未料小白的手居然攥得很紧,一时之间竟抽不出来!
他在留我!小鱼儿拼命遏制住这一念头的萌发,带着哭腔问:“小白,你到底想不想!别逗哥哥,哥哥我其实也不是好人,尤其是现在。现在你一逗,我随时都可能变回禽兽!”
没动。眼没动,口没动,手没松,眉头……也没松。
“下辈子!这辈子我没本事救你的命,也没胆量问你的心意。下辈子!下辈子一定赶在你活着的时候,亲口问个明白!”小鱼儿不知这话是在安慰小白,还是在安慰自己,只强扯出衣襟,如火烧屁股般的从床上跳了起来,起身后回望床上,却又吃了一惊。
太美了,美得令人窒息。只见床上之人,通体洁白,亮如美玉。肤带玄光,洁似新雪。腿臂颀长,修胜莲藕。根缩腹内,稚若童女。可叹此等之璧人,竟陈尸于乱褥之中。散发遮面,□□。闭目含泪,侧卧而逝。腿臂仍曲着,似是在搂人。右手仍握着,似是在抓物。只是他曾搂之人、曾抓之物,皆已不知去向。
这死态,简直就像是被人先奸……根缩腹内?白花可不是这样的。他是丹青?不,丹青也是有喉结的。他是与小花相貌相同的女子?!却也没有胸。什么都没有,他到底……小鱼儿的眼睛一扫到那些不该扫的地方,目光便似被吸住了,不由自主的又凑了过去,忽感鼻中一股热流涌出,用手一蹭,竟是鼻血。
不能再看了,否则又会变成禽兽!小鱼儿赶忙扯过被子盖到小白身上,捂着鼻子道了句:“我,我去帮你找衣裳!”撒腿就跑。逃跑期间,除了找衣裳和止鼻血之外,还不失时机的清了清内火。
“衣裳来了。”小鱼儿以最快速度办妥私事,仓皇窜回,手拿一套白麻衣衫,故作镇定的禀报:“还是原来的样式。不过,是全新的~”说罢斜着眼睛、手忙脚乱的替小白将裤子和中衣穿好,才敢正眼瞧他的人。
好,该遮的都遮住了。遮住之后,他还是很美,而且美得很安全!小鱼儿看到小白变回了较“安全”的模样,心神稍定,不再觉着热血冲头,便打来清水、备好梳洗之物,帮他捯饬起来。
“梳头了,我要扶你起来一下。”小鱼儿在小白耳边殷勤的念了一句,便把他慢慢扶坐起身,替他穿好衣衫、细细梳好头发、绾好发髻、簪上发簪,又展平床铺,揽着脖子慢慢扶他躺下。躺下之后,帮他枕正枕头、抻平衣衫、穿好鞋袜、并直腿脚、将他的双手置于腹上、整好衣袖、拽直衣领、抚平鬓角、理顺散发、擦净脖子和脸面,甚至还在他惨白如纸的脸上涂了些淡粉、唇上润了些淡色、给他修了修眉睫、磨了磨指甲……忙完这一切之后,看着仪态端庄、合衣正寝的小白,终于长出一口气,擦了擦汗,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怎样?我做的还行么?还有哪里欠妥?”小鱼儿歇够后把椅子往床头挪了挪,蹭到小白的头旁,谄媚的问。
沉默。小白双眸低垂、面沉似水。
小鱼儿又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托腮得意的夸道:“我觉着不错。你现在看起来,美极了,帅极了,超凡脱俗,一尘不染、风姿绰约、眉目如画。这个样子去投胎,任哪个鬼差看见,都会以为你是走错地方的仙子~”
沉默。“走错地方的仙子”未置可否,小鱼儿却突然找到了不足之处,撅嘴道:“眉头?你的眉头还未舒开,这一点不太像仙子。据说仙子们都无情无欲、不怒不喜,从来都不哭不笑不皱眉头的。你不是说自己已‘没什么心愿’了么?怎还皱着个眉头?果然还有所隐瞒?”
凝眉,凝眉仙子并未因小鱼儿的指正而展颜。小鱼儿见他不理人,便尝试用两个拇指捋着眉毛,将那眉结展平。但一凑近他的脸,闻到那醉人的冷香,瞧见那修长的睫和被润色过的唇,瞬间又有了扒光衣服、亲上一口的冲动,忙又坐直身子,别过了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