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梦境的声音又钻入小鱼儿的脑海。小鱼儿仔细聆听,却不得不承认,丹青的故事,的确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故事:
185 披甲回城
……
王:我走了,你再多休养几日吧。
丹青:王兄!别走!你这分明,咳……是在故意捉弄我!
捉弄你?王嗔怪:因为你不听话。叫你好好照顾自己,别胡思乱想,怎么又把自己搞成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你还敢提?丹青怨:把我软禁于此,又命看守之人也不要出去打探消息,只乱报平安,叫我怎能不胡思乱想?
王:好好好,算我错。我这不是亲自来赔罪了么?看你这样子,已走不动道了吧。来,王兄抱你上车,抱你回家,好不好?回家之后,便把王位传给你,让你从此说一不二,掌握生杀大权,没人再敢软禁你……
丹青:传位?怎么突然之间又说这种疯话。
王落寞:不是疯话,俗话说得好,国不可一日无君……
丹青惊:一日无君?什么意思?王兄!等等!别走!话才刚说到一半,怎么突然又要走?要走,带上我一起……
王:别过来!
万箭齐发、刺穿身体之声。
丹青惊哭:王兄!!!
侍女惊喜:侯爷,您终于醒了!谢天谢地!
丹青:我这是……
医者:您发烧已昏睡了三天三夜,热度还没完全退。丫头,去把温在炉上的药拿来。
侍女:是。
医者:侯爷,请脉一听。
丹青:脉象……怎样?
医者:脉象急浅,气虚火旺,是以盗汗消瘦,发热多梦。侯爷,听老夫一句,忧思操劳过度,于您的病,非常的不利。主上让您信他、等他百日,您便信他、等他百日。在此之前安心静养,别再去管那些俗事。
丹青:咳……先生说得有理,我记下了。
侍女雀跃奔来:侯爷!来了,马车来了,主上来接您了!
丹青惊喜:是么……
陌生男音:末将参见侯爷。
侍女:呓?主上的人呢?
将领:主上事务繁忙,一时难以脱身,只命我来接你们。
侍卫警惕道:主上的印信何在?
将领:呃……
拔剑声。
侍卫喝:大胆!主上未至,又无印信。你空口白牙便要带侯爷走?我看你是图谋不轨的奸细!
将领:我不是奸细!
丹青:稍安勿躁。这位将军,宋将军何在?王兄若脱不开身,命人来接,又没给印信,定是托宋将军来才对。
将领沉痛道:家父已故,我是他的儿子宋智,承袭父职……
侍卫:不对。我认得宋将军的长子宋仁,武艺高强,智勇双全,军中闻名。若要承袭父职,也应是他……
将领低声道:我大哥宋仁、二哥宋义、三哥宋礼皆已阵亡,我是四子……
丹青惊:阵亡?宋将军也是阵亡的?阵亡……咱们与哪国交了兵?!
将领:姜国。姜王称主上今年进奉天子之剑,品质极劣,不如十年前进奉的阙星,便率兵八十万前来“索剑”。
丹青:阙星……我记得。十年前东山天降神铁,质硬无比,父王乃命能工巧匠将其熔入冶炉,铸得一削铁如泥的宝剑,献与天子。那神铁百年不遇,岂能次次都奉上此等宝剑呢?
将领:是啊,使者也是这样讲的。但姜王根本不听,持阙星轻易的砍断使者敬奉的新剑,便对天子说,新剑差得要命,我国冶术高超,囤积利器却不愿献与天子,居心叵测,要替天子行天威……
侍卫:欺人太甚!姜王这老贼分明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借天子之名,入侵别国!
将领:虽知如此,但姜军兵马甚众,能骑善战,却是事实。姜王挥师南下,兵阵一眼望不到边,沿途却专挑小国越境,若是那小国“不肯借粮”,则就地灭之,分兵驻守,气焰嚣张得很。
丹青:敲山震虎,立姜国之威,这本就是姜王打的如意算盘。不好,如此一来,七国之盟……
将领:正如侯爷所料。先王虽是七国之盟的盟主,但先王已逝,姜王此次又是指名来攻咱们……反正末将是只听说援兵会来,却从没见到过援兵。于是敌众我寡,又无援兵,敌军压境之后,父兄不敌,相继阵亡。如今他们距都城只有百里之遥了!
百里?丹青惊:宋将军,你告诉我实情。王兄他不亲自来接我,又不给你印信,到底有何内情?
将领:这……
丹青:难道他不安心坐镇都城,莽撞胡为,率兵亲征受了伤,行动不便,才不能来的?
将领:不不不。
丹青:那是什么?没关系,但说无妨。
将领:其实……我并不是主上派来的。三日前,主上南下与六国秘密会盟,欲商讨借兵之事,不想却在边境遭了埋伏。他带的护军被冲散,皆生死不明。只有一个兵士逃回来向我禀报,说……
丹青颤声问:说什么?
将领:说……他看到主上的战马突出重围,主上伏于马上,背中三箭,看样子……已被射死于马上。
咽喉哽住之声。
侍女惊呼:侯爷!侯爷!
将领:侯爷!
医者:不好,快帮我把他的嘴撬开。丫头,拿我的针来!
侍女哭骂:侯爷!呜……你这粗人,怎么没长眼?没看见我家侯爷正在生病么!他连烧了三天,粒米未进,人才刚从鬼门关逃回来。你冷不丁来报丧,等于要他的命!
将领惊:小的不知,小的该死。
侍女:该死?你的命又值几个钱!
将领喜:看!侯爷醒了!侯爷您没事吧,您……
丹青:嗯……
呕声。
将领哽咽:侯爷……您……
侍女:出去!快出去!你把侯爷气得吐血,他一看你就难受。还不快滚?
丹青轻唤:宋……将军……
将领:末将在。
丹青:坐……过来……
将领:是。
丹青气声问:我兄中箭……这事情……除了你和那士兵之外……还有谁知道?
将领:没了。末将怕此事败露,军心大乱,已暗中处决了那兵士。
丹青:那……我呢……下葬了么?
将领:下葬了,葬于西陵,吊唁者甚众。主上消息封得很好,世人皆以为您已仙逝,我也曾如此以为。直到我父临终前嘱托:‘主上无嗣,若突遇不测,则去城南碧竹林迎新主回宫’,我才猜出您尚在人间。我本想着,国不可一日无君,敌军临近,万一城内再流言四起,局势便不可收拾了,便自作主张,冒主之名,欲尽早带您回宫主持大局,以稳定人心,却未料到您……
丹青:要稳……要回……但不能就这么回去。宋将军,劳烦你再跑一趟,帮我备下王兄的铠甲、兵刃、马匹、士卒……
将领:您的意思是……您不以自己的身份回宫继位。而是要扮成主上,领兵回营?可您的身子……
丹青笑:无碍。我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你今夜备好,我明晨就带你穿城回营。
将领:好。末将这就去办!
丹青:宋……将军……
将领:主上,您还有何吩咐。
丹青:宋家一门忠烈,丹青子必铭记在心。宋将军决策英明,救国于危难……请受丹青子一拜!
将领哽咽:使不得!侯爷……不必再说了。有这一句……末将必誓死追随,不辱父兄之名!
披甲之人走远之声。
丹青:先生,您有没有办法……让我明天能披上铠甲、骑上马?
医者:没有。
丹青:我知道您有。我见过……
医者微怒:那不是药,而是毒。损经脉,耗气血,伤五脏,只换取一日的体力充盈。那东西一利而百害,老夫只会给快累死的马用,是不会给活人用的。
丹青:先生,您五年前救不了我,若无王兄那一百个笑话,我早已是死人。死于我而言,夜夜皆是枕边之物。即便是一日后便死,也已赚到了好几年。
医者:侯爷,别想了。您有所不知,那药的药性太烈,您的身子太虚,很可能服下之后,还未上马,便已心悸猝亡。
丹青:那便减些量吧。我不需要体力充盈一日,半日即可。我信先生,您的药我已吃了不下百副,其中不乏性烈的方子,从未死过。对,加一些性寒的……
医者:侯爷,您既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却又为何如此执着于扮作主上回营这一件事情呢?
丹青笑叹:因为……我听您的劝。您劝我信王兄,我便信他,信他一定没死,只是贪玩不归,玩累了自会回家。所以,我必须明日披甲回营,稳住军心,守住都城,等他回家。起码守上一百日……才不算失信。
医者:唉……
……
燃火之声。
老妪:主上?侯爷?呵呵……瞧我这老眼昏花的,侯爷这样冲进来,我猛眼一瞧,还以为是主上呢。
丹青:你先去外面等我。
将领:是。
丹青:婆婆,别来无恙。
老妪:徒弟,啧啧,你披甲穿城时的样子,我用天目看到了。说真的,真像。老婆子完全未料到你会学他学得这么像~如此装束、如此气度、甚至连走路的姿势和说话时的语气,都与那灾星分毫不差。别说是百姓和军士,就算是近臣,一时半刻也未必能察觉出是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