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童怒道:“你!你如此折磨他们,原来是公报私仇!”
道人释然道:“私仇?或许前几轮,是有一点的。但他们的至情至信,却打动了我,三轮过后,我就只可怜他们,希望他们快点摆脱劫数,能得善终了。可天命难违,而这花无缺每次又……唉。其实我的道行早已恢复,上天曾要找人来顶替我,让我回去,但散人已经闲惯了,回绝了来人,便一直留在此地看着他们。我若在此,每次都是能留给他们一线生机的,只是之前他们都没有找到这一线而已。人有七情六欲,有恨,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这轮布局实在巧妙,因为那充满戾气的黑花,本就是花无缺千世磨难怨恨的化身,不知不觉便凝结了这魔剑的所有戾气。此次你一鼓作气,让小鱼儿化解了他的仇怨,这魔剑的戾气,自然也就消解了,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奇迹。
仙童问:“此次我真的彻底解了此局么?既然此局已解,你,这就要回去了?”
道人摇头,放声笑道:“哈哈,我实在是不愿意回天庭,正寻思着找个别的什么托词再耗上一阵子。你想,若仙人都无爱无恨、不怒不喜的话,和那些移花宫的宫女又有什么区别呢?有法力、活得长,也不过是个空掉的邀月罢了。这神仙,不作也罢。”
仙童坏笑一声,要挟道:“你这么犯上的话居然也敢说出口,不怕我告密?果然是自甘堕落,不想成仙了。”
道士正色看着仙童,眼睛中闪着希望的光芒,意味深长的道:“我知道你不会去告密的。你和我不同,你慧根很深,前途不可限量,轮回之后还是回天庭吧,若有朝一日能得高位,这天庭,说不定就会变得有意思了,我也愿意回去了,也说不定?”
仙童皱眉道:“有意思?你折磨了他们五百年……难道,是为了有意思?”
道士不答,似是意犹未尽,忽然茅塞顿开,问:“等等!您先别急着投胎,我可以再借给您几百年的道行。来,咱们再来一局。既然您有办法让黑花和白花合二为一,那您有没有办法……把小鱼儿和花无缺也合二为一呢?”
仙童摇头答:“他俩要是合二为一了,你觉得还有意思么?”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老道看着这聚拢在一起的棋子,邪气的一笑,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也许……要试过才知道。”
====全剧终====
无暇白凤金笼禁,
缺怜寡助冰宫寝。
最冀明月览芳华,
爱挽兰枝系痴情。
鱼戏莲叶花溅露,
儿有灵犀终为幸。
135 以假乱真(失心线)
前情提要:兄弟二人被困雪山,性命垂危。小鱼儿依稀记着白花为自己送气后气绝身亡,身已冷透,却突然惊醒在自家床上。按照张菁的见闻,应该是黑花运功自救,并把小鱼儿送回了家。小鱼儿不太相信一切都是梦境,对当日发生的事情心存疑问,又开始认真的观察起无缺每日的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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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雪山回来之后,黑花连续出现了三天。这三天里,他每日照顾完月儿的饮食起居后,便时常愣愣的闷在邀月房里,目光呆滞,说话很少。可以看出,他有时是在运功调息。
如此看来,后脑那被乱石砸的伤……应该是存在的吧。隐瞒伤情,在用冰心诀疗伤么?明明有张菁这个神医嫂子在身边,却还不想求助于他人?只习惯于默默的自己运功疗伤?还是……他自己已经用过药了,只是那伤……确实很重,不得不用冰心诀护体,才能保命?
怪人。黑花果然是个比白花更怪的怪人。小鱼儿对黑花此举虽感疑惑,却也没有道破天机,只是佯装不知,由着他按照自己的法子去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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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
“……就此别过。保重……”脑海中依旧回响着那飘渺的温存声音。
“等等!别走!”小鱼儿又惊坐而起,发觉自己……依旧在床上。那依依不舍的词句……无论听多少次,都还是令他有哭的冲动。
清晨的阳光,依旧从窗中泄入屋内。我又做了那个噩梦么?已经第四天了,每天早上都是被这个噩梦吓醒。他……明明已经回来了啊……这种莫名的不安,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烦心的事,不想也罢。小鱼儿对这噩梦虽心有余悸,但并不太介怀。他伸了个懒腰,穿好衣裳,起床出门。
院子里,水缸已满,柴垛已贴着墙被摞得整整齐齐。这一大清早的,谁这么勤快?难道……是白花?
小鱼儿不知为何,竟有些莫名的期待。他一进厅里,便看见饭桌旁坐着铁心兰,怀里抱着襁褓中的小荷,而无缺坐在小兰的身边低头望着她怀中的孩子,张菁正端着盘碟迈步进屋。开饭在即。
无缺坐在小兰身边……是白花么?真的是他?他终于醒了?小鱼儿心中狂喜,脸上却没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只是懒懒的一屁股坐了下来,伸手从桌上拿了个馒头,掰着往嘴里送,边吃边问白花:“怎么?伤好了?”
白花微微一笑道:“是啊……”
“哦。”小鱼儿邪气的坏笑,开始认真的盯着白花的脸看。
盯……盯……盯……
盯了好久……白花被小鱼儿盯得浑身不自在,终于扛不住移开了视线,侧目问身旁的小兰:“娘子,有件事……”
小兰逗孩子正逗得开心,满面春风的抬头笑问:“什么事?”
白花惴惴问:“快过年了,我……想从山顶搬回来住。”
“好!好啊,早该如此。”小兰惊喜道:“你终于肯搬回来了?搬回来!今天就搬回来。可巧,前几日我刚做了一床新棉被……”
喜出望外。小兰听闻无缺要回自己房里睡,兴高采烈的开始张罗,预备吃过饭后就回去收拾屋子。
白花见身旁的娘子激动,垂目微笑,举箸用饭,不再言语。
张菁和铁心兰的嘴却没有闲下来,她们听见无缺提到“过年”二字,便顺着这话头,商量起年前待办的种种事宜来。春联、鞭炮、吃食、孩子的岁钱,两个女人越商量越热闹,一家人沉浸在年前的喜悦气氛之中。
小鱼儿吃着饭,耳朵听着两位美妇人聊的琐事,余光却还不由自主的停留在白花身上。
好突然。白花……他怎会突然提出搬回来住?他突然不怕黑花害自己的妻小了么?他们的恩怨……在我不经意间,已然化解了?好是好……可……似乎隐隐还是有哪里不对劲儿。小鱼儿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儿,只神秘的对白花道:“待会……有些事情想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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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铁心兰带着孩子回了屋,张菁负责收拾碗筷。小鱼儿照例找了个谈话方便的地方,准备问问题,而白花也照例跟着他,准备接受盘问。
“咱们被困雪山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小鱼儿开门见山的问。他找了一块大青石坐下,用带着三分笑意却很犀利的目光观察着白花,似是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很难逃过他这双眼睛。
“雪山?什么雪山?不记得……我只隐约记得做了个下雪的梦,其余的……全都不记得了……”白花目光闪烁,语速变快,调门提高,垂目答:“听说前几天你和那个黑的被困在山里?还被他救了?怎么?你……”
慌什么?足足准备了三天,这套说辞还是没练利落?这扯谎的技术……比白花差得太多,小鱼儿已懒得看无缺拙劣的演技,截口问:“什么‘你你你’的,你忘了么?我是你大哥,怎么不叫大哥?从早上到现在,一声都没听见你叫过。”
无缺憋红了脸道:“大……大……”
小鱼儿哼了一声,截口道:“不喜欢叫就算了,何必勉强自己?”
无缺:“……”
只诈这一下,你便自乱阵脚,放弃狡辩了?小鱼儿见无缺无言以对,得意的笑道:“说不到三句就被我给戳穿了吧~你服还是不服?”
这家伙果然很难骗。无缺见事已败露,无可辩驳,略显慌乱的神色渐渐褪去,回复了他原本的冷漠模样。黑花。
“哼,鸡鸣狗盗的伎俩。有什么可得意的!”黑花原形毕露,只说了这一句,便石雕般的盯着地面,不再言语,等着小鱼儿兴师问罪。
小鱼儿却没打算兴师问罪,只靠近低头不语的黑花,微笑问:“为什么突然想扮作那个白的了呢?不会只是心血来潮吧。你不是……一直都很看不起那个白的么?怎么,突然好奇起他的生活来了?”
黑花冷冷道:“好奇他的生活?笑话。他的生活,我根本不稀罕。我之所以扮作他……只是为了遵守约定。”
小鱼儿问:“遵守约定?和谁的约定?那个白的么?难道你和他在雪山时许下过约定?”
又被他蒙对了,黑花叹道:“人太聪明……很多时候,根本并不是一件好事。”
小鱼儿笑道:“别打岔,快从实招来。你和他有什么约定?”
黑花望着远方,幽幽道:“你……我劝你还是不要问了。因为你知道了答案之后,一定会后悔自己问过这个问题。”
小鱼儿笑道:“后悔?我小鱼儿做事什么时候后过悔?你要替他守秘密?这秘密既然已被我戳穿,又怎么能守得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