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花……无法反驳。小鱼儿不理他的怒视,竟靠近了他的耳边,妩媚的道:“那冰心诀什么的鬼功夫,你不觉得越练自己的脑子就越糊涂、记着的事情就越少么?摒除杂念,难道不怕哪天把你对月儿的情也给摒除了么?现在月儿变成这副样子,她已经□□不了你了,咱们在这桃源里也很安全,不会再遇到什么危险,那鬼功夫,其实你已经用不上了。何不放松一下,让我们都多亲近亲近你呢?”
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小鱼儿的脸上。但这次耳光,与在天外天的耳光不同,黑花掌掴小鱼儿之后,自己也在不住的颤抖。黑花恼羞成怒道:“放肆!你少在这里口无遮拦的耀武扬威,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若不是你总以月儿的性命作要挟,我早把你们全都杀光出气了!”
小鱼儿抹掉了嘴角流出的血,嘻笑道:“看你,又如此冲动。敢杀我?虽然前些天你气得差点就下手了,但你只要多用脑子想想,就应该后怕的很,因为……你是绝对不能杀我的。即使月儿没有生病,你也不能杀我。”
黑花怒问:“谁说不能?为何不能?”
小鱼儿笑道:“因为杀了我就等于自杀,你若杀了我,就永远也不能睡觉了。你是没看见,决战前夜,我诈死从那窝囊废的口中套出了你我是兄弟的真相,若不是我早有防备,派小兰去盯着他,他早就抹脖子自尽了~你若是今天敢杀我,明天他醒来就敢跟你同归于尽为我报仇,你信不信!如此一来,你又怎么能有命和月儿白头偕老呢?”
黑花默然了,小鱼儿不是在绕弯子骗人,事实……确实如此。
小鱼儿瞧他已有些开窍,便继续笑着点拨道:“你若一心想伤害他爱的人,令他心痛欲绝、一心求死,你自己便也活不成了。所以,你嘴上虽然不承认,但内心深处,还是很疼那个窝囊废,怕他伤心过度而想不开自尽的,对不对?你曾想通过杀了我和铁心兰的方法来让他长眠,但反过来想想,如果你的月儿死了,你会不会破天荒的可怜那个窝囊废一次,愿意把身体让给他,让他能与我们最后团聚一个月呢?”
黑花望着月儿房间的方向,没有马上作答,良久,他才嘟囔道:“月儿不会死的,永远不会死。而且……这已经是你今天的第四个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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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天和接下来连着很多天,出来的大多是那个黑花了。小鱼儿有些怅然,“这问题你再敢问一次,我便永远不再见你!”白花真被伤透了心么?要记仇到什么时候呢?不过转念却又安慰自己,也许不是那个小气的人记仇,而是黑花被自己说动了,愿意试着开始与大家多亲近亲近?如果是后者,确实是个可喜的进步。想到这里,小鱼儿知会了两位女眷,让她们尽量多找黑花聊天。小兰和小菁壮着胆子尝试着与那凶神攀谈了几句,也甚是惊喜。因为黑花虽仍只是死瞪她们不答一句话,但居然未袭击她们,也没再骂她们“贱女人也配跟我讲话”。所以铁心兰和张菁定的策略便是,经常在邀月房间附近,自顾自大声的聊些日常琐事。黑花看到她们闲聊,从不停下脚步,但他带着邀月出来透气的时候,有时候会恰好站在这两个女人身边,恰好听到她们的谈话。每每此时,黑花从不插嘴,只是静静的听,如果张菁向铁心兰提及了邀月的病情,他便会听得很认真。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铁心兰和张菁的肚子都已鼓了起来,小鱼儿不禁越来越欢喜和期待了。而令小鱼儿不太欢喜的事情却是,无缺与自己说的话越来越少,无论是哪一个。
小鱼儿对无缺的生活规律已经了若指掌了。
如果早上醒来的是白花,那他就会起得很早,挑好水,打好柴,再围着屋子看看是否有需要修葺之处,做完了一切,便进铁心兰的房间谈心。而小鱼儿每每找他们两口子话家常之时,却发觉白花虽然还是很温和的与自己闲聊,目光却总是闪烁游动。小鱼儿知道,那天白花说了太多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也说了一些伤感情的话,那话,已经成了兄弟二人之间的一个心结。白花依旧害怕,害怕又被问起那令自己丧失理性、痛不欲生的问题,那问题……杀伤力确实过强了。以至于粗略统计下来,居然是黑花出来的时间比较多。
如果早上醒来的是黑花……他起得也很早。“早睡早起花无缺”,这个外号真是没给他起错。黑花早上起来,会首先把邀月所有可能到达的地方都打扫得一尘不染,然后帮邀月梳洗打扮,跟着她漫无目的的游荡。黑花起初很喜欢和木呆呆的邀月聊天,喜欢和她依偎在一起,甚至帮她描眉画眼,也许之前,他从来都不敢这么做吧。不过聊得越久,厮守得越久,黑花却越不开心,因为自始至终,月儿真的完全都没有听到过一个字,对他做的一切也从未有过任何反应。所以最后,那男人也只是木呆呆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语不发了。
一天天过去,黑花,他再也不暴躁了,渐渐变得很安静,非常安静,安静得有时候大家都会忽略他的存在。
小鱼儿竟有些怀念起黑花原先凶悍的样子,那样子,其实还蛮有趣的,起码看上去……很有精神,忍不住想找点东西来逗他开心。
某次,小鱼儿要易容出桃源逛逛,临走前分两天分别问白花和黑花有什么需要之物想捎回来。白花要的是一本木工书籍和一些木工的工具,而黑花要的却是一把琵琶。小鱼儿把东西带了回来,分别交到他们的手上。
白花拿到木工书籍,便开始伐木、锯木、刨木,叮叮当当的在屋里鼓捣。没过多久,两架精巧的木摇车便做成了。一家一架,他还留了些剩余木料,偷笑着嘟囔道:万一谁生的是双胞胎,也许留着这些还是有用的……
而黑花拿到琵琶之后,谢也没谢,便走进邀月的房里,开始没天没夜的弹。小鱼儿开始有些后悔当初自己多嘴问他了,虽然邀月似乎仍然听不见,但是别人听得见啊!虽然他弹得很好听,但也架不住没天没夜的弹啊!而且,一首欢快点的曲子都没有,全是悲戚戚、揉肠子的调子,我们这里有孕妇,能不能稍稍收敛些?!但谁去提醒他呢……谁都不愿意被死瞪、被臭骂。所以……最后还是等他自己放弃希望,厌倦停手才算罢了。
他们果然是两个人,爱好居然也完全不同。
要不,再换个方法给他排解苦闷?酒?小鱼儿上次劝诱黑花喝酒的行为,后果出乎预料的严重。黑花一度成了终日酗酒的酒鬼,每天喝得昏天黑地,烂醉如泥,不省人事,荒唐事做出一大堆,不给喝就扬言出去找个酒窖,杀尽里面所有的人,然后醉死方休……第二天的宿醉头痛,令白花苦不堪言。所以几次过后,白花忍无可忍的去了邀月的房间,留下一张字条:“再喝一次,我便杀了这个女人”,才令黑花又完全把酒给戒了。
还有,自从上次白花说出了活尸散的事情,小鱼儿便把这事情偷偷告诉了张菁,问她这病是不是确实没有办法治了。张菁摇头叹息道:“听他这描述,按书上的记载,又是那么久之前吃的药……颅内损伤的经脉应该早就坏死了,无药可医。但若不信书上的论断,而自行摸索新方,配以长期针灸的话……”
在小鱼儿一通的拍马屁之下,张菁还是半推半就的答应一试,其实她老早就对这个会使用冰心诀的珍贵试验品很是垂涎欲滴,只是碍于面子,不敢主动向小鱼儿提而已。小鱼儿叮嘱张菁,试针试药的事情,只可以对黑花做,白花那边一定要守口如瓶,白花那家伙本来就好面子,又是在气头上,还是不要惹到他的好。张菁满口答应。
张菁说服黑花作她的试验品,这件事情真是一点难度都没有。本来嘛,治疗月儿的就是这位张神医,比起那气死人不偿命的混蛋大哥,他本就应该更听嫂子的话才对。
黑花每次静静的坐在张菁房间里接受诊疗的时候,小鱼儿都会回忆起江枫。黑花,一位睁着眼睛的药罐子叔叔。吃什么药、喝什么汤、扎什么针、泡什么澡,他都乖乖听张菁的安排,从不多问上半句。连续几个时辰不动,他真的可以做到。有一次十分惊险,张菁正在给他扎针,扎到第二十针的时候,他突然便倒地背过了气去,吓得张菁赶快顺气急救。他醒来之后,张菁问他:“你昏倒前有何感觉?”他只是淡淡的答:“疼,从第一针开始就钻心的疼。”张菁气急败坏的问:“那你为何不说?”他只是没好气的答:“因为你并没有问,也未曾命令过我,疼了就必须告诉你。”气得张菁只好郑重其事的命令道:“以后疼了,就必须马上说!”
无论是在邀月那里,还是在张菁那里,黑花对外界刺激的反应都越来越少。小鱼儿越来越担心,怕总有一天,他也会像邀月一样空掉,变成一只掉了魂的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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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天。这一天便是中秋。
今天出来的果然还是黑花,他正扶着邀月在田边散步,小鱼儿又蹦出来开始问第一个问题:“今天是中秋,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