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用手指戳了下无缺的头,笑着打趣道:“枉我那么想你,你倒还真是睡得很舒心啊。你当真……一睡就是十年?既然你都睡了十年了,怎么现在还这般懒?难道还想再睡个十年不成?”
无缺蹭了蹭小兰的膝,撒娇道:“我不是困,我只是醉了。这十年,我在梦里见你们似乎总是笑得很开心,但我却总是看不清楚。现在你非但就在我的眼前,竟还笑得如此之美……真是太幸福了,比美梦还要幸福,幸福得我……想不醉……似乎都不行了……”
小兰听他如此甜言蜜语早已红霞满面,他看无缺的脸也是一样的红,不知他这有几分是醉话,几分是真的,便假装嗔道:“哼,跟小鱼儿不学好,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无缺听到“小鱼儿”三个字,笑容有些暗淡了下来,念道:“小鱼儿……”
小兰知道他又在记挂着小鱼儿,笑问:“怎么?你想他了?等急了?他也真是的,每次出去都不说去哪里,让人找也没处找,给他捎了信也不说马上回来,还摆臭架子让人等。你好不容易才能回来,他却让你等了快一个月……都还没见着他人影,看我回来不多骂他两句~”
无缺微微一笑释怀道:“他不回来也好,其实……我有点怕见到他……”
小兰觉着他这样说有点奇怪,问:“怕?为何?难道你不盼着见到他?”
无缺忙掩饰道:“嗯……把自己的妻小都推给他照顾,有些有愧于心,无颜见他吧。”
小兰笑道:“你多心了。小鱼儿最爱逗咱家小荷玩,他才不会觉得是负累。”
无缺想到小荷,听到远处飘来的孩子们嬉闹声,出神的问妻子:“你觉得小荷……与我还有些生疏么?”
“生疏?!哈。”小兰都笑出声了:“你没看见那日你回来,她围着你前看后看的直转圈,她都乐疯了,还直夸我看男人有眼力,怪不得不会挑某人……哼哼。这些天她不是都被你迷住了么?总是一刻不闲的粘着你,而你也把她宠上了天,宠得我都有点嫉妒她了!”
无缺会心一笑道:“她怎么能和你比呢?因为爱你,才会宠她的……不过,我再宠她,一个月也是不能和九年相比的……好在看她天真活泼的样子,像极了你,不像是缺爹的孩子,我才有些安心……她心里其实,还是最认小鱼儿为爹吧,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嫉妒的……”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似是马上便要睡着了。
小兰听无缺话语间似乎透着些遗憾,便娇滴滴的道:“你要是有些怨念没看着小荷长大,那我们……可以现在再要一个,让你好好看看……”
小兰的心怦怦直跳,等着无缺的回答,但无缺……却再没有回答,看他的样子,应是不胜酒力,已然睡熟了。
此时小鱼儿背着行囊正在这桃林中找寻着他们,这几日他马不停蹄的往回赶,现在终于回到了桃源。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厉害,也不知是兴奋还是不安,无缺回来了,他能感觉得到,他回来了。
突然,一阵锥心刺骨的痛袭来,小鱼儿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开始疯也似的在这桃林里狂奔起来。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小鱼儿望见了无缺和小兰的身影,便冲到了那棵桃树下。小兰正握着无缺的手,靠在树旁似也有些犯困,她见小鱼儿急急火火、气喘吁吁的样子冲了过来,便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示意他无缺刚睡着,让他不要吵。小鱼儿却没理会小兰的示意,一步冲到了无缺的身前,盯着他的脸看。
别来无恙。
小鱼儿凝视着无缺的脸,这张经常梦到,却已久违的脸。这幸福的睡脸,带着几分醉意,睡得很安稳、很满足,没有一丝痛苦的样子,更没有泪水,依偎在小兰的怀中,使他笑得很甜,比之前的任何时候笑得都甜。但小鱼儿却仍能捕捉到,那眉宇之间隐隐藏有的一丝遗憾和怅然。轻飘飘的花瓣,不停的洒落在花无缺的头发上、身上和脸上,越积越多,但转瞬之间,却又被温暖的春风吹落了。
一滴眼泪从小鱼儿的眼中滑落,落在无缺的鼻翼上,又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小兰看着小鱼儿心痛欲绝的样子,她那幸福的笑脸转瞬间浮现出了一丝恐惧,她查看了下无缺的呼吸,又摸了摸脉……她认为这是不可能的!无缺身体还留有的一丝余温,让她根本无法承认这个事实。一种从云霄跌落到深渊的失重感,让她整个人都骇在了那里,连眼泪都来不及流出来。
“……对不起,你守了约定,而我却回来晚了。”小鱼儿抹干眼泪,自言自语道。
就在此时,小荷突然冷不丁的冒了出来,钻到了几个人的中间。她完全没有察觉到此地的悲凉气氛,看见小鱼儿回来了,便笑嘻嘻的喊:“鱼儿叔叔!你什么时候到的?看,我爹终于回来了!以后本姑娘就不怕被你欺负了!”
小鱼儿已无法言语,小荷转头看到爹爹居然在睡,便上去使劲儿晃他:“爹爹,大白天的不要再睡懒觉了,快起来陪我玩~大懒虫!鱼儿叔叔回来了,你还不起?你不是一直在等着见他么?”
无缺,永远不可能会回答了。
“要你别偷喝鱼儿叔叔的酒,你偏不听……”小荷又叫了几声爹,发现他不理自己,料想人已醉得不省人事,觉得有些没趣,却忽的把视线落在了爹胸前的一朵红梅上,好奇的问:“诶?爹爹,您胸前这朵红梅好稀奇、好漂亮啊,哪里采到的?桃源里从未见过。您把这朵花送给小荷,好不好?”说着伸手就想去拿。
小兰凄声怒喝道:“住手!”
孩子被呵斥,吓得立马把手缩了回来,十分委屈的样子。
小兰看清了,这红梅是从无缺胸口里长出来的,那刺眼的红,似是还淌着血,便强忍着眼泪道:“孩子……这……这是你爹的心……”
“心?”小荷完全听不懂。
小鱼儿望着那朵心上开出的花,用力吸了一口气,哽咽道:“没……没关系的。”说着便小心翼翼的把那朵红梅摘了下来,含泪笑着把它戴在了小荷的头上。
小荷笑了,笑得纯真而灿烂,笑得比花儿还美。她兴高采烈的跑去找不远处的菁姨,要给她看这朵漂亮的红梅。因为她知道她的菁姨,最喜欢红。
====第五次剧终====
114 十年生死(结局5后续)
小荷跑去让张菁看这朵花的时候,张菁一见此物,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将小荷头上的花轻轻摘下拿在手中,嘱咐小荷在此地先和泥鳅哥玩一会,便也奔到了三人所在之处。
“墨玉梅花!原来是墨玉梅花!”张菁失声喊道。但此时她看到的只能是无缺的尸体,血浸白衣,身已渐冷。张菁也只能如血液凝固一般的呆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她知道,果然已经太迟了,转而发现跪在无缺尸体旁的小鱼儿正用怨恨的眼神盯着自己。
张菁哭道:“你恨我也没有用。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墨玉梅花极为罕见,书上全无记载,我之前也只听师父提过讹传。师父说,这花的种子乃旷世奇毒,一旦服下,便会在人身体里游走,最终寄生在人的心房,只有定期服解药才能抑制住它的萌发,若没有解药,这种子便会在某个时刻突然释放出毒素,令人麻痹如酒醉,昏睡不醒,然后迅速生根发芽,刺穿宿主的心脏,扎透身体,吸着人血开出一朵花来。这花本为白色,生根吸血后,花瓣的脉络中便会浸有人血,变为红色,人血干之后,这花便会变黑,而且不会再腐烂,色如墨玉,形如梅花,由此而得名。世间本就没什么黑色的花朵,这墨玉梅花只有移花宫有,大家便把它当作了移花宫的标志,却基本没有人知道,这每一朵,都代表一条人命……”
小鱼儿哭着吼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你为何早不说?不早救他?”
张菁无奈的抽泣道:“我一时失查,无缺骗我说他已经找到解药了,我又不是你,我怎么能猜得出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何况,这种子在萌发前不散发任何毒素,我简单查了查,没查出什么异样,便信了他。这毒如此神秘,无缺他根本就是在刻意隐瞒我,因为他知道,即便是告诉我实情,我也无能为力。”
小鱼儿低头道:“解药……临时的解药需要邀月的血……”
小兰心碎道:“邀月……已经死了。”
小鱼儿抚着无缺含笑的面颊,不甘心的问:“无药可解么?这毒真的无药可解么?!”
张菁含泪叹息道:“真正的解药,移花宫之外的人是不可能会知道的,而无缺与宫女合力找了十年都找不到的话,除了邀月本人以外,估计这世上,是没有人可能知道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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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看着这残局直摇头道:“上一局好不容易圆满了,上仙悔棋一步,居然又变回了死局?他们不是只是去找解药么?花无缺见到邀月之后,对小鱼儿的态度怎么变得那么怪异?”
仙童道:“怪异么?那痴恋邀月的花无缺见到疯掉的邀月之后,之所以要速杀小鱼儿,速杀失败后便带着邀月离宫行走天涯,其实是另有原因的。一来,他是为了求医问药,二来,是为了躲小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