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珠玉 (M的马甲君)
- 类型:BL同人
- 作者:M的马甲君
- 入库:04.09
在该地任职之时倒也很做了几件实事为民解忧,花费了半年心血除了当地几个土豪、蠢役;随后又劝课农桑,每年开春之时定亲身前往乡野劝课农桑;而逢年过节之际,亦会大开囹圄,释放囚犯回家团年,而节过之后犯人俱系数归来,未有一人伺机逃走。此外他还兴办县学,筹建书院,令县内有识之士进学。由此待应麟三年任满离开之时,该县百姓均是携家带口夹道相送。
应麟此番进京,升至礼部任职,然此番应麟为官之心却是淡了许多,恰值彼时朝中发生科举舞弊案,应麟上书时弊,遂为权臣不容。应麟遂以身体染疾为由辞了官职,从此告别官场,四方游历。
应麟早年曾拜心学左|派巨子王心朝为师,心朝主张“心外无物”与“七情顺其自然”,受其影响颇深,与正统道学已相去甚远。后王心朝为权相所不容,在孝感讲学之时被当地巡抚捕获投进监狱。应麟闻之更是变卖家产,千里迢迢赶往孝感营救探望。未想刚一至此便闻说了心朝的死讯,因了心朝体弱,被逮入衙门之后官府施威,假意教训,未想两棍子下去竟将之打死了。此事一出,天下哗然,王氏学子一拥而上痛骂该巡抚。
而应麟因之更是心灰意冷,再不入世,数年来不过为人幕客。其秉性高旷,堪称一代名宿。虽学富五车、神通六艺,然却也为家势所累,家道清贫,除书籍并好几箱平生所藏金石玩器、名书古画之外也就一无所有。从前来京之时,曾在修国公侯府坐馆,教授过侯府二公子。彼时老北静王尚在,闻说应麟名号便邀其前往王府一叙,二人一道品茗论道数日,应麟便也告辞而去。
应麟此番来京,静王府与修国公府俱是闻风而动,均力邀其前往家中,欲奉其为上宾。然应麟不过惟前往修国公府探望了一番昔日爱徒,随后便径直前往林府。因了林海亦是“至情”之人,与之颇能谈到一处去。加之数年前应麟离京之时林海便邀请应麟前往居住,而后更兼煦玉甚得应麟之心,应麟便也携了家人留在林府,多年未曾离开。而京中名门皆以与应麟结交为荣,闻说应麟身在林府,便纷纷前往拜访,奈何应麟却是通通拒之门外,拒不相见。
而此番林海亲自引了贾政父子往林府后院行去,应麟在林府之中拥有一间单独的小院。小院位于林府花园最深处,清幽雅静,平日里林海均不令人前去叨扰。此番一行三人转过大厅,沿着回廊前行,只见一路阑干曲折、长廊叠阁,雕梁画栋、碧瓦琉璃,兼之奇花异石、茂林修竹亦是层出不穷,令人只觉身处画中一般。
待一行人转过一座由太湖石堆叠而成的假山正待步入后园之时,却忽地闻见从花园深处传出一阵抚琴之声,三人闻声均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驻足聆听,林海道句:“这便是邵先生在奏琴,这弹的是……《洞天春晓》。”
只听这琴音取声极淡却又妙法自然,恍如清风瑟瑟、流水潺潺,惟可想见这弹琴之人现下定是神闲意定、视专思静,遂能兼收万籁之声而天地静;调琴瑟弄、玉指冰弦,即能未动宫商而意已传。
驻足片晌,林海复又道句:“先生惟有在心情极佳之时,方会抚上一曲《雁落平沙》。不过据闻先生当年亦曾抚过《凤求凰》,不过到底是哪位佳人有幸耳闻先生弹奏此曲,却是无从知晓。”
随后只听琴声戛然而止,一男子的嗓音随之传来:“既来此,何不入室一叙?”嗓音听来却是温润清和,竟是出奇的年轻。
三人遂依言步入后园尽头的小院,只见小院连通着林府的一道侧门,平日出入大可从此处。小院周遭遍植修竹,院中央砌了一方十尺见方的水池,池中养着蓝睡莲。小院尽头便是居室,一并四间,前方三间,后方则隔出一间大的。三间小的则分别做了静室、书房与卧室。此番琴音正是从书房中传出,门外立着一个家人名邵筠,则为来人打起湘帘。三人依次进入,只见书房内布置十分雅洁,正对面摆着一木炕,炕上置一矮几,几上横卧一架古琴,正是大圣遗音。靠墙的一面倚着一横几,其上摆满书籍。另一面则是一张直己,其上供着一只青瓷瓶,插有树枝栀子花。中墙之上则悬挂一幅横批,上书“心外无物”四字,笔意古拙,正是出自王心朝笔下。靠外的窗下则摆着一长案,铺着雨过天青的桌罩,其上放置的是白玉水注、两三个古砚、青玉桥的笔架与紫檀嵌玉的墨床。而一旁贾珠见了墙上王心朝的墨宝则忽地心生一计,心下只道是应麟既是心学传人,此番若应麟问起圣人之书,莫不如就以心学的观点来回答他,或许能有奇效……
此番屋主正席坐于炕上,见了来人,遂起身见礼。只见屋内之人通身一席青衫,广袖如云,面上观来不过三十来岁。生得是仪表堂堂,朗如玉山,清若秋水。
只听林海率先招呼屋主道:“承祚兄,林海有礼了。”随后又对贾政父子道:“这位便是邵先生。”
贾珠见状心下咋舌,原以为既是大儒,能学贯古今且浮生倥偬之人,怕均是年岁已高且饱经沧桑,未想此人竟是如此年轻。
邵筠搬来三张扶手椅,三人遂落了座。见三人坐下,应麟复又坐回琴案之后。林海又命丫鬟上茶。
双方礼毕,贾政亦命贾珠向应麟施礼。随后贾政便忙不迭地对应麟陈情表意,述清来意:“邵先生大名,学生自是如雷贯耳,今番学生携子拜望,本不承望先生能不鄙愚蒙,现身面见我等……”
座上应麟闻听贾政之言,早已知其来意,此番只是不应,惟静听其言。
贾政接着道:“犬子贾珠顽劣,虽不承望其能明理成才,亦欲其能认字识书。亦曾蒙得府中严先生教授,然一月之前严先生点了别县县令,遂便解馆上任而去。此番小儿荒废,正急欲就正明师,却又苦于无门访求。今有幸闻说先生坐馆如海兄处教授玉哥儿,学生便也忙忙地携了犬子来此,敢求先生能不吝人玉,指点小儿一二,权当为玉哥儿伴读……学生自知先生声名远扬在外,收徒谨严,由此门生不多,惟望先生念及小儿虽愚劣,然尚且明了两分尊师重道、知恩图报之理的份上不吝赐教……”
话说应麟本并非拘泥古板之人,心下早有谋划,遂此番闻罢贾政之言,只不作答应承,惟开口另言一事:“今日在下曾偶占一卦,此卦乃下坤上震,坤为地,为顺;震为雷,为动。雷依时出,则大地回春;因顺而动,乃和乐之源。此卦象显示在下可顺时迎势而动……”
林海闻言遂接着道:“如此说来我忆起当日承祚兄亦曾求得一谦卦,象曰‘不争不抢两平分,彼此分得金在手,一切谋望皆遂心’,这显示应顺其自然之卦倒与今日这豫卦互为综挂了。”
应麟对曰:“正是如此,可见今日之事乃是天意,贾兄前来乃前缘既定了……”
贾政闻罢这话顿时心下大喜,他遂忙依言而进曰:“如此说来,吾辈幸甚,幸甚矣!”
应麟闻言倒并未应答,此番只转而打量自行礼落座后便一言未发的贾珠,暗暗审视了一番,只见这贾珠此番身着一袭月白罗衫,面上瞧来是略显单薄瘦弱,虽不似煦玉那般潇洒风流、卓荦不群,有凤毛之誉、俊骨之奇。然这相貌原也生得极好,神清骨秀,细看更觉其灵慧空明、胸有别才。虽不过总角之岁,然眸中清明、蕴藉深邃,亦非池中之物。应麟见状心下一凛,暗自称奇,只道是平生数十载,自己早已历尽千帆,阅人无数,观人面相便可定人清浊、分人心地。然现下观此子之态,此子眸光亦能与己四目相对,不避不躲,眼神坦然如炬、韬光养晦,较与其父的迂腐泥古,更是不同。念及于此,心下对于收徒一事早已认可,然亦想趁此时机考量贾珠一番,遂开口询问贾珠曰:“哥儿如今读了何书了?”
一旁贾政闻见应麟发问,忙转头目视贾珠,示意他好生应答,贾珠对贾政点点头,遂据实答曰:“先生既问,学生不敢欺瞒,刚读到《四书》。”
应麟闻言遂问道:“既如此,哥儿便将《大学》一文讲上一段罢。”
贾珠一听大喜,心下不禁暗道真乃天助我也,话说《四书》其他篇章倒也罢了,然这‘大学’之章可是心学一派始祖用以阐释自家一派理论主张的原典,应麟既从师于王心朝一派,用现代的话说便是从属之学乃非主流的观点,是自成一家。对于《大学》定有不同于正统道学的理解,此番他便将自己前世所知的心学一派的观点背诵出来,看他如何应对。遂一面背《大学》正文,一面背诵阐释的文字:“大人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者也。其视天下犹一家,中国犹一人焉……”
而此番除座上应麟,从旁席坐二人中林海捻须,笑而不语;贾政则睁大双目,只听贾珠所诵内容并非朱子阐释,心下只怨贾珠放诞,胡言乱语。刚想对应麟致歉曰“犬子放诞了”,未想应麟面上却满是赞赏欣忭之色,虽不晓贾珠年纪轻轻如何得知圣人之学以外的异端之说,然到底胆识过人,卓有见识,敢在正统长辈跟前直述异端学说。遂只听应麟对贾政说道:“哥儿甚得吾心,贾兄真乃教子有方,颇富见地,寻常人家如何能教导出如此别具一格、识高见远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