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珠玉 (M的马甲君)
- 类型:BL同人
- 作者:M的马甲君
- 入库:04.09
却说待煦玉离开南康府后,时逾一载有余,朱子祠方才建成,彼时煦玉于江西任期已到,正待回京,北上归京之时尚及前往庐山一视,只见祠中竖有朱子自画像石刻,左有刘绍向所攥《文公朱子专祠碑记》,右有《庐山书院教条》碑刻,对于他二人所建倒也甚为满意,随后对一旁目视着自己意有所指的二人老神在在地道句:“待在下回京之后,定将二位所为向圣上禀明。”身侧刘许二人闻言忙不迭躬身致谢,此番则按下不表。
此番离开庐山书院,煦玉一行人方沿赣江南下到达南昌府的钦命提督学政衙署,亦称学署,正是钦命学差居住之处。彼时已至月末,次日便是下月初一。到达该地之时,煦玉又染风寒,体虚神倦。饶是如此,次日仍勉力强撑着出席豫章书院的学政按临仪式。率领书院教授生员前往孔庙祭礼,随后于书院明伦堂集合,督视书院教授恭捧宣讲《训士规条》。只见有那触犯禁例的生员惟可于阶下跪听,其余众人则肃立恭听。待宣读仪式毕,煦玉便与书院一干人等视察孔庙、明伦堂、尊经阁以及学生斋舍等地,对这豫章书院各处建筑设施倒也尚还满意。只道是此书院不愧为南昌府府学所在地,虽不及京师国子监,尚且维护得当。
待视察完毕,煦玉仍回到明伦堂,坚持登台宣讲。彼时豫章书院的生员年龄不一,然无不是以取试为目标,且在座皆为乡试未能及第之人,知晓跟前新赴任的学台大人林煦玉乃是年方十六便已功成名就,杏林独步、雁塔题名,如今亦是未满而立便已官至三品,钦命学台。如今百闻不如一见,一见之下便知果真不愧为玉堂金马、才子神仙,众生员无不歆羡仰慕。
随后煦玉便以《易经》中“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两句敷衍其旨,阐明君子当以“厚德博学”为终身人格修养与追求;次以《论语》中“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一句阐明求学当以通博好德为志,杜绝惟取试致用的小人之为,陈平生之志,又作谆谆教诲的恳切之语。宣讲虽不过短短一席话,宣讲之人精神欠佳、嗓音略为沙哑,仍令在场众生员无不感念触动。最后煦玉仍是取诺,待公务之余且己身大愈之后,再行前来为书院学子讲经论史。众人闻罢无不欣悦。
此番待宣讲毕,又有诸多生员围在煦玉身侧请教学台读书之法,煦玉笑云:“若言尔等,当是‘五经娴熟,兼长百家’;若言本官,当是博采众长耳,经史子集则无不涉猎……”
待被问及取试之法,只道是学台大人少年探花及第,定有巧于他人之法。煦玉则对曰:“无甚取巧之法,无外乎‘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耳,再辅之以‘深思而慎取’,规避‘择焉而不精,语焉而不详’,便也不惧不能得意也。”
之后又有生员问曰“取试惟论八股应制时文,大人亦是如此吔”,煦玉则道:“若本官面试,但凡经解、史论、诗赋杂著之类无所不包,但取那经史娴熟、博闻强识之人。”众生员闻言皆感叹一回。
明伦堂中众人正说着,不料却忽闻窗外传来一阵呵斥声:“……怎又是你这穷酸骨头,不好好看门,趴在这处偷懒,此番定要好生教训一番!……来人,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这边煦玉闻罢忙不迭起身步出明伦堂以视究竟,只见一名执事装扮的人正指挥两名公人架起一门子打扮之人往了门外去了。身旁跟着的豫章书院教授王象瑜冷不丁说道:“又是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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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 不畏强霸取试惟贤(二)
? 一旁煦玉闻言问道:“此番此人是出了何事?”
王象瑜答道:“回大人,说来惭愧,此番令大人见罢这等丑事。此人乃是书院一门子,奈何不好生看门传讯,竟是游手好闲,下官于明伦堂讲学之时已是数次目见此人于窗外偷觑,被执事人等拿住,教训惩戒一番,亦不知悔改,此番定将之严加惩戒后逐出书院……”
煦玉闻罢不言,只听那院外响起一阵噼里啪啦板子打在肉身上的声音混合着门子的惨叫。煦玉寻思片晌,对身侧王象瑜说道:“且先住了惩戒,将人带来此处,令我得见一番。”
那王象瑜听罢虽不解其意,亦只得依言命那执事先行住了手,此番只见那门子已被打得双股流血,腿不能行,那公人只得一左一右将之架到煦玉跟前。随后又命那门子跪下,只听跟前煦玉问道:“你何故几次三番趴于窗外偷觑生员习学,可是其中有识得之人?”
那门子见问,忙不迭忍痛答道:“回大人的话,小的名叫岳维翰,本籍江苏淮安人,在家之时亦读过几年书。之前因两江战乱,恐被兵灾殃及,方才携了家人逃至此处。因无力谋生,只得于豫章书院中充了一门子。只不甘就此放弃举业之途,遂每逢教官授业之时,皆欲从旁偷闻一二……”
煦玉闻罢那岳维翰之言,很是感慨,又见其言谈举止并非如无知莽汉那般,亦是一派斯文,便命一旁的王象瑜唤人来为这岳维翰止血涂药,片晌后岳维翰便可站立行走。
煦玉随后又问道:“你既言尝习学数载,经书读过几许?”
岳维翰答道:“回大人,四书了了,五经不熟。”
煦玉遂道:“如此,我且问你一问。”说着缓缓撑开手中撰扇,因身子乏力,遂又命人抬来太师椅坐下,无需借助任何书本,只凭空将四书五经中的章句信手拈来考问这岳维翰,查其对经文的熟识程度,考罢经文又考经解。
周遭众生员并了那王象瑜皆从旁观看,因众生皆乃府学生员,遂俱是心高气傲,心下对了这出自寒门尚未进学的穷酸白丁很是瞧不上眼,对其惯常于窗外偷听之举亦是知晓。此番见学台大人欲考较此人,便也皆存了幸灾乐祸、欲看那岳维翰出丑之心。只不料那岳维翰竟能对答如流,即便有一二错处,不过是细微处的字词句读而已。一干亟待下场的旁观之人见状暗地里冷汗直冒,只道是若是如此问到自己,自己也未必能一一答出而无丝毫错处。待考完经文又考经解,只见这岳维翰亦是答得言语流畅、有条不紊。
终于只见座上煦玉颔首,道句:“你四书经文倒也娴熟,经解亦能合乎要求。只需再将五经诵熟读透便可。”
此番众人见罢此景早已拜服,不是对那岳维翰,而是对了座上煦玉。却说朝廷往昔派遣学政,惟德行品性为是。而其中不少学政因考取进士年代久远,对早年所诵熟的四书五经早已遗忘大半,遂导致学政无法衡文的现象屡有发生,亦给了该地考生可趁之机。不料如今的这位学台大人离当年的进士及第亦是过去了十余载,然却将那四书五经的内容倒背如流,无需借助任何书本便能随口道来,且连细微末节之处的字词句读亦是丝毫无错。见罢此景众生员心下钦佩之余亦是忐忑难安,只道是学台大人如此“明察秋毫”,只怕不久之后的科考,便也再难敷衍了事了。
众人正如此沉思默想着,便见座上煦玉猛地一阵咳嗽,拿那丝帕掩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手中撰扇亦跌落在地。他身后的蔡史二人忙不迭为他轻拍后背,随即劝道:“世兄,你昨日便染疾在身,今日未曾大愈便来此操劳,此番已是难以支持,且先行回学署歇下将养方是。”
而煦玉跟前的岳维翰则眼明手快地将煦玉掉落的撰扇拾起,待煦玉总算缓过气来,忙不迭跪下,将撰扇举过头顶拜道:“此番大人虽未曾追责小的,然大人却惟有令小的拜倒折服的余地,小的便是再行苦读十载亦难及大人对五经的娴熟领悟程度,大人莫不是有那过目不忘的本事?小的此番有眼不识泰山,斗胆请教大人名讳尊号。”
此话一出,众生员无不叹服这穷酸白丁还真会见机而上,这阿谀拍马的手段,分明较在场谁人都高!煦玉闻言但笑不答,惟从那岳维翰手中接过撰扇,道句“多谢”。其中一生员眼馋不过,忙不迭出声讥讽道:“真乃见识浅薄之人,竟不知座上林大人是何方神圣!昔时谢康乐有言‘天下文才,曹子建独占八斗’,如今京师盛传:‘天下文才一石,而侯林二才子共占九斗,余者天下文士分之。’林大人乃是与督察院给事中侯大人齐名的京师才子,才高八斗、学贯二酉,文成七步、日诵万言,年方十六已位列三鼎甲,如今位居朝中三品詹事。如何是你这莽撞无知之人可望其项背的……”
众人闻罢此言亦于心下暗道曰“这拍马手段较那岳维翰只怕是过之而无不及”,正待看座上煦玉如何应对,便见煦玉淡淡道句:“既修圣贤之道,便需谨记居官处世须有气节,力戒专讲酬酢世故、谄媚逢迎,惟有人品高峻、立志远大,方不辱斯文。”此话一出,众人皆明了那语中隐含的指斥之意,顿感汗颜。随后只见煦玉又转向那岳维翰道:“此番你且随我回去学署,我有事交待你。”言毕,煦玉起身告辞,随后上轿而去。众生员并王象瑜一道将之送出书院。只见那岳维翰亦随轿马而行,一日之内从门子一跃而得学台赏识,其得意之状不消细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