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忽而响起了一声轻微的细响声,而后一声类似于夜莺的鸟叫声,短而清脆。银钏冷凝的表情神色立刻就变了,很快的便屈指,在窗框上敲了两声。
片刻,便见一道黑影闪过,一个穿着夜行衣,在黑夜之中,面容有些模糊的年轻男子忽而就出现了。
见到他,银钏脸上的神色倒也不显惊讶,反而开口说:“你来了。”显然,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了。
“恩。主子说,既然事情都已经准备妥帖了,明日便可以开始了。”年轻男子开口如是的说道。
银钏闻言,一双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甚至声音里都带了几分的急切,“真的可以了?”
年轻男子又说道:“恩。你准备了这么久的时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银钏沉了沉自己的声音,开口说:“是,我知道了。”
年轻男子似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眨眼间,人便已经在窗棂上面,在离开前一刻,似乎有些犹豫,不过到底却还是开口说道:“主子说了,若是你心中有所犹豫的话,尽可以停下来。”
“不,我不会停的。三年,我足足等了三年的时间才等到今日。我绝对绝对不会停下来的。”带着坚定无比的女声,在黑夜里,越发的清晰。
年轻男子听了她的话,只点了一下头,随后便飞身离开。
等年轻男子离开后,银钏的目光再抬头看向天边的月亮,片刻,嘴角却勾起一抹诡异无比的笑容,声音请的几近呢喃,“姐姐,你等等,我很快很快就能给你报仇了。我要他们一家,都不得好死。”话说到最后的时候让人听了便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清晨,天还不亮的时候,银钏便已经起身,因贾珠的丧礼才过没几日的时间,荣国府内现在还随处可见白布条和白纸,而府内的奴才则也是统一的都穿着月白或是颜色浅淡的衣服。
做为王夫人跟前得用的丫鬟,银钏自然也是一身的月白衣,发髻间也只簪一根四叶银钗,手腕间素日里带着的镶嵌了红宝石的金镯子也不见,换了银镯子,脸上也是脂粉未施。一身上下可谓是素净之极的。
比往日提早了两刻的时间,刚一进王夫人的屋子里,便见了满脸疲累的金钏端着铜盆,银钏立刻快手的接过了盆子,压低自己的声音,开口说道:“金钏姐姐,这里交给我就行了。你守了太太一夜,且快些去休息吧。不然这身子可该受不住了。”
王夫人自贾珠过世,她因伤心过度,病下了,此后没有一夜能睡的安稳的,每夜必会垂泪的。是以,伺候在王夫人跟前的丫鬟,也不敢大意,日夜轮流守夜,昨夜便是金钏守的夜。一夜未睡,金钏早就已经疲惫。此时见银钏提前的过来两刻的时间,倒也没有惊讶的,只点了点头,又开口交待了两句,便打着哈欠回去了。
银钏把铜盆端到屋外后,又麻利的交待了几个小丫鬟,准备早膳。
“太太,这样可舒服些?”银钏一进到内屋里,便见王夫人已经半坐起来,她忙把两个引枕放到王夫人的腰间,开口说道。
王夫人刚历经丧子之痛,身形消瘦的不成样子,面色苍白,眼窝深陷,唇上也没有一丝的血色,神情更是怏怏的没有一点的精神。听了银钏的话,也只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银钏是知道王夫人的心结的,此时便也没有再开口,只做着自己的事情。
服侍了王夫人洗漱过后,便有几个小丫鬟,端了早膳过来。只几碟素小菜一碟花卷一碟素包子并上一碗熬得浓稠的梗米粥。
王夫人有些少气无力的挥了挥手,说道:“让人端走,我吃不下。只要一想到我的珠儿,我这就……”话未完,滚滚的泪珠便落下来。
银钏忙递了帕子,开口劝慰道:“太太,珠大爷最是个孝顺不过的,如若知道您为了他这般的费心费神,如此不懂珍惜自己的身子,怕也是要自责不已的。兰哥儿年幼,宝二爷也还小,便是为了他们,您也要快些打起精神才是。”
王夫人听了这话,真真的是越发的伤心难过了。最后在银钏巧口开解之下,王夫人自己又狠狠的哭了一场后,这神情才平静下来许多。
一碗梗米粥,吃了近一半,又吃了两个小巧玲珑的花卷,过后,抬眸,开口问银钏说道:“银钏,大奶奶那里如何了?”
银钏福了福身,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垂下的眸子轻轻的闪了闪,才回答说:“太太倒也不必担心大奶奶的,有二舅奶奶在旁陪着劝解,这两日大奶奶的精神头好了不少。”
王夫人听了这话,脸上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不说,反倒是扭曲了一下,几近呢喃的说:“她平复的倒是快的很。”
虽然王夫人说的声音小,但距离她很近的银钏,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的。眸子里不其然的闪过一丝的笑意。
佯装着没有听到,银钏语气里带了几分小心翼翼,说:“太太,刚链二爷跟前的昭儿过来了,说今日链二爷和宝二爷要去给珠大爷送一些惯用的旧物,让奴婢问问,太太可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好一起送过去。”
王夫人听到这话,眼眶里不免又沁了泪水,良久,才悠悠的开口说道:“你亲自到大奶奶那里一趟,让大奶奶把珠儿素日喜欢的那几本书寻出来,让链儿一起带过去。珠儿最是爱读书的,到了下面,没有书,他必定要不开心的。”
银钏福了福身应答下来,自是去办不提。
银钏到了贾珠的青淞苑,于珠大奶奶说了她的来意,珠大奶奶听了不免又要垂上一回泪的,便挥手让自己的大丫鬟素雨引领银钏到书房过去拿书。
素雨和银钏到了书房里,只是这素雨只奉命来书房这边,给贾珠送过几次的吃食,其他时间便再没有来过,虽说已经说了书名,但两个人找起来还是颇为的费力的,找了半天时间,方才把书找齐全了。
把找好的书放在一起,整理了一下,素雨把书递给了银钏。
银钏拿着手中那十多本的书,有些感叹的伸手翻了翻,说:“说起来,满府皆知,珠大爷最是喜欢这本《资治通鉴》的,你看,这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珠大爷批注的小字。”
就在这时,素雨皱了皱自己的眉头,“银钏把书给我?”
银钏有些不解的把书递给素雨,说道:“怎么了?”
素雨没有回答银钏的话,把书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闻了闻,好一会儿的时间,才脸色凝重的说:“这本书有毒。”
“什么?”
第41章 所谓借刀杀人
王夫人面色有些狰狞的看着素雨,声音阴翳的说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素雨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和善著称的王夫人露出这般狰狞的神色,身形当下一颤,越发的低下自己的身子,声音有些颤的回答说道:“回太太的话,此事如此的重大。奴婢岂敢妄言,已经再三确定过。”
说起这素雨,她乃是珠大奶奶被诊出有身孕后,史氏特意送过来的医女。据说素雨的父亲乃是城中有名的大夫,只是后来得罪了贵人,全家下了狱,她父母都是在狱中而死。她和弟弟则被卖发为奴。史氏和她母亲有两分的渊源,是以,知道消息后,不忍他们姐弟年纪小小便沦落如此,便出钱买了他们姐弟,并且让王子腾消了他们的奴籍,给了一些银子,把他们安置了。
而素雨当时已有十四岁,为了报恩,也为了护住幼弟,便留在了王府里伺候在史氏的身侧。
素雨自幼聪慧,在医学上很有天分,三岁起便跟着父亲学习医术。医道很是不错。史氏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不延请太医,都是素雨帮着看的。珠大奶奶被诊出有身孕的时候,正巧是贾珠科举后病下,被太医说不好的时候。珠大奶奶因此心思忧虑,胎相便有些不好,史氏知道了便让素雨过来,贴身的照料珠大奶奶的饮食起居。
思及至此,王夫人对素雨的话,已经是信了大半的,也正是因为相信了,这王夫人的面色才更加的扭曲,紧握的手背都可以清楚的可见那一道道的青筋。
她的珠儿,竟是被人毒害至死的?究竟是谁害了她的珠儿?她一定要查出来,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珠大奶奶的眼睛早已经哭的红肿,说:“母亲,您可以定要为大爷做主啊!大爷他死的太冤了。呜呜…”说着便捂着脸哭了起来。
王夫人怒声道:“那本书呢?”
银钏一听,立刻机灵的把已经用布包裹住的书,呈到王夫人的跟前,“太太,就是这本。”见王夫人就要伸手去拿,忙缩了一下手,开口提醒道:“太太,这书上面是有毒的,碰不得。”
王夫人听了,便收回了自己的手,一双因多次哭泣早如同核桃一般红红肿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本书,而后侧头问珠大奶奶,“你可知道,这本书是怎么而来的?”
这可算是难为了珠大奶奶的,“母亲,大爷素来喜欢读书,这书房里的书,少说也有一两千的,这……”
她的话虽然未曾说完,但余下来是什么意思,大抵也都知道了。
王夫人知道珠大奶奶的话不假,这珠儿书房里的书,都是自幼攒下来的,珠大奶奶进门才一年的时间,加上王家对女儿的教育,都是以针织为主,不令其读书,她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过虽然心里明白,但王夫人心中还是有些不悦的,只觉得珠大奶奶不够关心贾珠,其他的到也罢,但这本《资治通鉴》却是贾珠的最爱,自成了秀才后,几乎时不时的都会拿出来翻上一番,即便是在病中的时候,王夫人也好几次见到贾珠手执此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