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
? 初七跪在殿外已有一个时辰,膝盖由于长时间接触寒气浸染的地面变得僵硬麻木,饶是如此他清瘦的身躯依旧分毫未动,像一尊毫无知觉的木偶。
初七对痛感这种知觉很麻木,或者说他在很多外在感官上很麻木。毕竟对他而言那种东西有或无都无关紧要,没必要的时候他甚至不会思考,思考会让身体变得迟钝,锈蚀锋利的刀刃,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斩下那干净利落的一刀。
因为,主人的命令是绝对的,是他生存的唯一理由。
瞳今天难得没用传音偃甲鸟来敷衍沈夜,也没用隐身蛊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规规矩矩的走到紫微祭司殿,半个时辰前他受到大祭司的传唤,稍作整顿又吩咐了些事情给十二才不紧不慢的离开七杀祭司殿。
登上长长的石阶,走到殿宇门口就看见一身玄衣劲装的男子跪在门外,瞳瞟了他一眼一语不发的走进殿内,只是路过初七身边时嗅到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甫一走入殿内就看见沈夜坐在御座上全神贯注的览阅手中的书册,不过瞳猜大祭司正在看的那本书应该已经很久没有翻过页了。
“瞳,你来了。”沈夜放下书册,神态语气如常。
“属下来迟,让大祭司久候。”虽说是告罪的话,不过从瞳的口中说出多少没有诚意。
沈夜却根本不理会他的客套话,一语点破:“你若路上少些磨蹭,也不至于现在才到,说到底是对本座禁止你再以身试蛊心存不满。”
“属下岂敢。”
沈夜冷笑一声看着惺惺作态的瞳不作声,试蛊这件事他向瞳提过许多次,每次瞳都是顾左右而言他,沈夜见状干脆寻了个借口禁止他再做这种危险的事。
沈夜不明白若说此举从前是为了留住那个人的命,但现在呢?那个人已经死了,瞳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为何还要行此险招?
当然这些疑惑沈夜不打算去问瞳,如果任何事他都需要事无巨细的了解清楚,岂不早就累死了。
瞳道:“未知大祭司唤属下来有何事?”
沈夜看了他一眼道:“矩木枝再着人投下一批。”
瞳一愣,难得露出迟疑的神色:“上次那批矩木枝投放下界至今还不足一月,是不是太急了?”
“可砺罂已经在催了,今早在寂静之间我与他交过一次手。”沈夜眯起锐利的双眸,忆起与砺罂交手时的情形不免心有余悸,虽说以他之力再加上神血的力量仍旧能压制过砺罂,但长此以往委实堪忧。
瞳双眉紧锁,显然沈夜想到的他也想到了,他道:“砺罂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沈夜侧头瞥了眼瞳,语气森然:“本座知道。让你准备的另外一批矩木枝进展如何?”
“已然完备。”
沈夜轻笑一声:“不愧是瞳,命人试一下效用如何,若是妥当就放这批矩木枝下界。”
“是。”
“那个东西你做的怎么样了?”
瞳不明所以的注视着沈夜。
沈夜不耐烦的看着装腔作势的瞳。
瞳知他要恼,收起玩笑,正色道:“已经完成了,请大祭司过目。”白光闪过,一柄冰冷锋锐的偃甲刀凭空而现,在光线下折射出冷厉的光芒。
沈夜暗色的瞳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瞳,这件事你做的不错。”
“总算不负大祭司所托,”瞳略带调侃的望了一眼门外,“大祭司打算何时将此物赠给初七?”
沈夜脸色微冷:“此间事了,瞳,你先回去。”
“自然,属下告退。”说完瞳转身往殿外走去,蓦地脚步一滞,“初七此行约莫是受了点伤,虽说偃甲人对痛感很迟钝但伤口还是有的,我还是那句话你若不喜欢初七便把他交还给我,也免去我时常修理的烦扰。”
沈夜眸色一冷,拂袖呵斥道:“瞳你的话太多了。”
瞳不为所动的说:“阿夜,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后悔一次,不论是谢衣死去还是拆解那具偃甲人时你脸上的表情,让我觉得很难过。”
“七杀祭司也会动恻隐之心?”
“大祭司都能露出那种堪称软弱的神情,为何我就不能动一动那恻隐之心。”瞳淡淡道,“若不是偃甲谢衣自己的要求,你会将他拆了吗?阿夜。”
“够了。”沈夜的语气陡然低沉下来。
瞳离开后,偌大的宫殿瞬间空旷下来,原本负责殿内扫洒的低阶祭司都已前往下界龙兵屿,整个流月城除了几名高阶祭司和数名中阶祭司,剩下的都是不愿离去的老幼妇孺,可以说此刻的流月城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将烈山部从这座牢笼内释放,让烈山部得以延续是沈夜多年的夙愿,如今这个愿望即将实现,然而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乐。
这座冰冷的城耗尽了许多人的青春,小曦的,沧溟的,瞳的,华月的……一股始料未及的强烈的虚无感将他包围,脑海中突然浮现谢衣那张染血的笑靥……
那个孩子终究是搭上了命,而且是他亲手毁去了他。
思绪百转千回,沈夜仍是唤了一声:“初七。”
跪在地上的初七动了动麻木的腿脚,利落的站起身走入殿内,期间动作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他走到沈夜跟前一步外单膝点地,毕恭毕敬道:“主人。”
“告诉本座你刚才都在想什么?”沈夜冰冷的话语在空旷寂静的殿内低低回响。
“回主人,属下什么都没想。”饶是如此回答,那股凌厉的视线依旧死死钉在他单薄的身躯上,如芒在背。
初七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主人的视线向来慑人,尤其当二人独处时这种目光更甚,然而当他不由想去探究时刺人的视线又消失不见了。
“你刚执行完任务,负伤在身,可本座非但不体恤你还罚你跪在殿外,连瞳适才都为你说话,你难道就不觉得本座不近人情?”
初七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回答:“主人的命令是绝对的,主人让属下做什么,属下就做什么。”这样的回答早已上演过无数次。
沈夜走到他跟前,凝视他恭顺低伏的背脊,出声:“伤,疼吗?”
“回主人,不疼。”
一根冰凉的手指抵在初七的下颔,他顺从的抬起头,随即视线一闪脸上的单眼机括被悄然取下,初七落入一双深邃的眸子中,仿佛无厌伽蓝外终年飞雪的夜空。
“你可知本座为何要罚你。”沈夜一边问,指腹一边摩挲着初七光洁的下颔,他很喜欢这份细腻的触感。
“属下惹主人生气了。”下颔细微的动作让初七有些不适,他僵着身体不敢乱动以免触怒心情本就不好的沈夜。
沈夜话音一沉:“的确本座是很生气。”
捏住下颔的手蓦地收紧,隐约的刺痛感传来,不知是背上的伤口还是被紧捏的下颔,初七对痛感很迟钝,但他对沈夜情绪的感知却十分敏锐。
主人很生气,初七的脑海中清清楚楚的传达出这样的信息。
“属下知错,请主人责罚。”即使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初七仍是这样说着。
“你把下界前本座对你的嘱咐全当耳旁风了不成?”
“属下不敢。”
沈夜细细端详眼前这张精致的脸孔,由于失血加上在寒气湿重的地上跪了许久,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映衬右眼下的泪状魔纹鲜红欲滴。
明明是同一副身躯,同一张脸,却与百年前那个温文清雅的少年相去甚远。
初七见沈夜久未言语,不由连呼吸也小心翼翼起来,他不惧怕沈夜的责罚,唯一害怕沈夜因此对他失望,那样简直比瞳的蛊虫钻入脑中更加让他难受。
“罢了。”沈夜放开他,直起身,“你起来吧。”
话音落下,跪在地上的人垂下头迟迟未见有何动作,沈夜剑眉缓缓蹙起,心道莫不是在下界时被砍坏了某个机括部件,如此想着心下微冷,锐利的眼眸逐渐眯起,神色森然。
“初七——”
“主人,”初七突然抬起头,打断沈夜的话,略显急促的问,“主人对我失望了吗?”
“什么?”
初七愣在原地,对自己适才的话也是一副反应不及的模样。比他反应更不正常的是沈夜,沈夜弯下腰一手攥住初七的胳膊,错愕又紧张的注视着初七问:“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初七木讷的摇着头。
沈夜定定的注视着他一阵,直起身退开一步,广袖一拂,一柄偃甲刀稳稳落在初七身前。
初七不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锋利的偃刀,瞳的藏品中不乏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好刀,在下界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也见识过不少利刃,然而这是他第一次对一柄刀产生心悸的感受,宛如死亡的即视感。
沈夜敛眸,复而睁开对初七道:“此刀名为忘川,是瞳拆解另一具偃甲,精心改造而成。但也正因如此,忘川内灵力流不够稳定,瞳只得以封印镇伏。现将忘川赐予你,若无本座谕令,不得擅自解印。”
“属下明白,请主人放心。”
“还有一件事。”沈夜道,“本座需要你去下界监视一只熊,准确来说是一只会变成人的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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