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虽还在继续,但工作还是不能耽搁。
这几天他接了一个案子,他的当事人被控谋杀,可他和他的父母坚持他不是凶犯,行凶的家伙不是人类。如果是以前他绝不会理会这样的案子,只是拿着资料看了以后,他联想起在那鬼宅子里发生的一切,他决定接下这份活。
他们一家是如何感激涕零这不提,因为之前根本没有律师愿意碰他们的案子。
韩骏青顶着日头来到警局,他喜欢猛烈的阳光带来近乎灼伤的温度,尤其是在从那地方回来以后。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手上是一个简约的黑色牛皮公文包,面容清冷坚毅,熟门熟路推开警局的大门,他向法院申请保释已经成功,他来保释他的当事人。
没想到一进门就碰见熟人了。这熟人不是警局的人,而是前几日把他轰出门的原“大仙”。
姓原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据说很有本事,想来应该是他的父母为他请来“驱鬼”的。韩骏青一挑眉,在一边办完保释手续,他上前找他搭话,他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
原大仙看到他就头疼,但韩骏青发现他的眼神总是不自觉扫向房间里一个角落,他不觉也看过去。
那里坐着一个微微垂头的青年,修长的双腿优雅的叠起,指头漫不经心敲打着木制的扶手,他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衬衫,腕间还带着一只闪着冷光的手表,韩骏青认不出是什么牌子,但看着价值不菲。
像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青年抬起头。
韩骏青登的一愣,青年长相很俊美,可他却不由蹙眉,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人透着一丝不祥的妖异,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黑的透不出一点光亮,就像地底的暗河,看着平静,却似乎可以吞没一切。
韩骏青一悚,下意识偏开眼睛。那人眼底飞过一丝冷嘲,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然后偏头看一位警官,冰冷磁性的声音响起:
“警官,如果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他对面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满脸压抑的阴沉,明明眼前这人就是凶手,但他们却找不到一点证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楼易,你等着,总会有你哭的一天。”男人咬牙切齿道。
楼易嗤笑出来,五根修长精雅的手指嗒嗒嗒在木椅上轻敲而过,他声音里含着冰冷的讥笑:
“什么时候警方办事,都可以不讲证据了,小心我告你诽谤。”
那人噎住,脸色更难看了些。
楼易说完,站起身,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讥诮的看了眼那名姓常的警官,转身走了。
他这样的态度,让那名常警官像是被人一拳打在脸上,青青白白好不精彩。
韩骏青隐隐皱了下眉,暗暗打量这个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冰冷的金属质感的男人,他尽管笑着,却没有几分感情,刚才的眼神竟像精钢的刀锋,圆滑却尽显锋利。
但这都不是他该关心的,他回头看着原大仙。不想原大仙一看到那人要走,便大声道:
“你不是要问郊外那间宅子的事情吗,我这般道行去就是去送死,但有人就不一样了。总有能耐大的人在,要是解决了这间凶宅,绝对是一件大功德。”
韩骏青有些讶异的瞪大眼,这话是对........他转过头看门口,楼易听到这话,脚步微不可查一顿,随即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重新迈开腿。
原大仙眉间闪过一丝急色,道:
“这可不是七级浮屠这么简单的功劳,这可是..........”可是什么他没来得及说,因为楼易已经走出了局子,玻璃制的大哗一下关上,很不近人情。
原大仙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韩骏青看着还在扇动的门若有所思.............
“这年头居然还有神棍?”
“嘁,你不知道,就那个吵着说他是被鬼害的疑犯,鬼都能犯案了,有神棍有什么稀奇.......”
...............
☆、第2章
“阿易,你没事吧?”楼易看着面前匆匆跑来的男人,他手上搭着西装,额上冒出汗水,一脸担忧和焦急。
楼易有些恍惚。
“我相信白羽的事情不关你的事,他们怎么能怀疑你?”见他没说话,男人一脸愤愤道:
“这帮吃公饭的是怎么办事的?阿易,你放心,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算了的,不管是白羽的仇还是你的事........”他眼里闪过一丝扭曲。
闻言,楼易露出一副微妙的表情,他看了那人许久,似笑非笑道:
“哦?你就这么相信我?”
听到这个问题,那人明显一诧,却还是点头道:
“那还用说吗,就是全天下都不相信你,我还能不信你吗?”
楼易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没有再看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向着路边等着的车走去。司机给他拉开门,进去之前他偏头看了看还在原地思索什么的人,却只是看了看,就转回头上了车。那人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跟上。
车子在公路上平稳的开着,楼易沉默的看着窗外不停向后闪去的绿化带,眉间满是冷凝的意味。
“阿易....”那人小心翼翼的搭话。
楼易面无表情偏过脸,看着他有些忐忑的神情,慢慢的,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那人万分熟悉的笑容,那人松了口气,一副楼易总算恢复正常后的安心。只是他没看见楼易眼里结着刺骨的寒意。
这人叫冯玉景,是楼易当成亲弟弟一路照顾大的人。
亲弟弟啊.....楼易不可名状叹息了一下。他靠着皮质的椅背,呼吸绵长,不禁想起他死时候的事情。
那天平凡的和以往几千个日夜没什么不同,虽然他一向很警惕,只是兄弟过生日难免松了几分警惕。
楼家做黑道起步,就算经过几代慢慢漂白,家族里的竞争一点没有因为事业的漂白而减弱,反而越发残酷。
尽管他是族长的独子,但也只是比其他收养来的孩子要受到更多更苛刻,更残酷的训练罢了。他对那个他该叫父亲的人没有多少感情,何况那人和他一样。
冯玉景也是楼家收养的众多孤儿之一,却是和楼易关系最近的人。不能不说他那副毫无侵犯性的外表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楼易确实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人,全天下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
他上学时他护着他,他做错事他替他挨打,帮他掩盖,他要做生意,他毫不犹豫拿出大笔钱资助他,把自己的关系引荐给他,他要做什么他都纵容他。他自问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他,他对他在乎的人从来都掏心掏肺的好,万幸他在乎的人实在不是很多。
只是这么一个人,却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他下药,和着其他人逼他将所有产业转给他。他的好弟弟囚禁了他半个多月,若不是后来他死在那一场莫名其妙的火灾里,他不知道那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
他清楚记得那种火舌舔舐血肉的感觉,直到地狱他仍带着火焰......再后来,他又因为额上一个形状古怪的印记被丢进炼鬼道,他们说,这是恶鬼的标记。
对于恶鬼,阴间的惩罚比人间惨烈万倍,炼鬼道是地狱里的地狱,除了血腥和阴冷,他再没有旁的印象。
他在炼鬼道呆了多少年他不清楚,那里面没有时间的概念,没有晨昏昼夜,更何况星月日晖。只有一轮血红的圆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飘一次血雨,他已经不知道到底淋过多少次这样腥臭的血雨了。
他每时每刻都准备厮杀,每时每刻都警戒堤防。他跟其他恶鬼结盟,背叛,结盟再背叛,那不尽的岁月里他学到了很多也丢失了很多..........
他的凶名在炼鬼道越来越大,所以后来他多了些时间来回忆曾经的事情。只是普一开始,他发现自己的记忆模糊了许多。可有些恨,就和他死时候带着的火焰一样,只要他还存在着就存在着。
在他慢慢捡起来的记忆里,有冯玉景当时略带痴迷疯狂的眼神,他的手指滑过他刻在自己额头的印记,感觉很恶心,听他念念自语:
“哥,你说的一句话我一直觉得很对,你说过,只有强者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我要你,这辈子,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以后的生生世世都是我的..........”
————————
自鸿蒙以来就存在着炼鬼道,而他是第一个逃出来的恶鬼,为了躲避追捕,失手劈碎了冥河边的罗盘,在众鬼差大惊失色的表情里他一头跳入冥河。
再度醒来,时空逆转,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可是他的灵魂早已被炼鬼道不知岁月的血腥阴冷浸透。
他重回人间,当务之急还是躲避鬼差追捕,因为无论他是否冤枉,现在的楼易都已经是恶鬼一只了。
他花了整整一个月才让自己适应人间安静的日子,没有血雨,没有厉鬼,没有无尽的逃杀,他有血有肉,他还是个人。
站在阳光下,他不禁笑了。只要伪装得好,他可以一直这样安稳的做个人,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生活,就这样触手可及,所以就算他心里再怎么厌恶冯玉景和他的一干帮凶,他也不会因为要报复而毁了他此时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