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的知道错了。”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前来拜访。得了流萤美人的教训,邬琅终于提前换好正式着装,一脸淡然地端坐于主位上。
来人是毕珂、桑原两位公子。毕珂明眸善睐,桑原柔美忧郁。在这内府里,也算是少有关系特别好的公子了。
毕珂和桑原从来到走,所有话几乎都是毕珂在说,桑原和邬琅问候过后便一直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偶尔毕珂聊到他,询问他,也只不过是点头,或是片言只语地回应着。对比着毕珂的能言善道,实在显明。
有着流萤的先例,邬琅倒也不觉得桑原有多失礼了。反正都是些你来我往的客套话,说和不说都一样。
送走毕珂,桑原。邬琅松松筋骨,只觉得坐了半天不动,腰酸腿疼。便吩咐明月说,但凡有人要见我,都随便编个理由打发了。明月说,主子,现下明明就是个结交公子们的好机会啊。
“啰嗦什么,照办就是。”
明月不情不愿地说:“是。”
看着明月走远的背影,邬琅摇了摇头,换了旧衣去外院。
环疏院里只有他和明月两人,虽然素禾院派过来几个帮忙的侍从,人手还是拙荆见肘。现下,天色不早,素禾院来的侍从也回了本来的院子去,计划种植竹林的空地上便满是一捆捆横躺在地的松竹。
挽了挽袖子,邬琅开始忙活这些竹子。一直到天暗的看不太清路时,他才擦擦汗,停下来。
若要真计较起来,这活计也不是特别繁琐。移栽过来的竹子都已是成年竹,高大,枝叶繁盛,这院子里虽然只寥寥种了百株,意境却是已经出来了。邬琅伸手握住身旁一根细竹,用力摇了摇,只听得哗啦啦啦一片浓密的声响后,带着翠色的竹叶便纷纷扬扬从头顶落下。
抬头见着无边落木萧萧下,刚想文艺一把,突然一抹刀光从天而降,直直朝他袭来。邬琅大惊,下意识翻身后跳,将将擦着那犀利刀锋躲过一劫。
抬眼一看,一个一身黑衣,脸蒙面罩的人挥长刀袭来。邬琅情急之下,外衣一脱,兜头朝那人罩下。
许是因为被遮住视线,那黑衣人顿了一秒,虽然只是一秒,但也足够邬琅随便从地上捡一根长竹。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电光火石之间,翠色长竹已经和那把长刀短兵相接。长刀砍进竹棍棍身,邬琅飞起一脚直踹黑衣人肚子。那人腰一弓,瞬时抽刀横扫。邬琅猛地向后仰,脚下使劲,后翻而起,脚尖瞬时踢向黑衣人手腕。黑衣人错身避开,邬琅稳稳站定后,箭步直冲黑衣人面门。
几个呼吸之间,两人已经交手数招。不管是黑衣人还是邬琅,速度都很快,刀光棍影,肉眼已经要看不清。
刚刚移栽而来,根基还不稳的竹枝在两人毫无节制,马力全开的撕斗里一根根倒下。
邬琅却是越打越兴奋,越打越浑身有劲。这个莫名出现,对他大打出手的黑衣人刺客,邬琅已然不关心他的来处和目的。他现在想的都是,忍了这么久,终于能痛痛快快打上一架了!
来得好,便借你来练刀!
竹叶纷扬落下,又被无形之中的剑气刀势所震飞。二人打得难舍难分,这竹林里的竹子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邬琅长竹迎面挡下黑衣人长刀当头一劈,瞬间断成了两截,黑衣人刀锋一转划向邬琅胸口。邬琅急后撤,一片衣角被削飞。
邬琅暗叹好险!这黑衣人当真是要他的命!
电光火石,邬琅决断已下。
怒血惊涛,云涌伤急,血怒开!
一刹那,邬琅双眼眼瞳血光乍起。他左手奋力掷出一根断竹,竹枝快速奔向黑衣人。
挥刀斩马血浸沙,举旌笙角破千杀!
斩刀!
两人相距十几尺,邬琅瞬间出现在黑衣人面前。黑衣人眼睛微睁,显然也相当惊讶邬琅的突然出现。只是邬琅出现得太快,他已经反应不过来了,更何况,他有一瞬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削尖了的短竹插进自己腹中。
“唔……”黑衣人闷哼一声,忍痛抬手一掌击在邬琅肩头。邬琅猛地倒退几步,脸色发白。而插进黑衣人体内的竹枝也跟着抽了出来。
忽然砰得一声,一团迷雾在邬琅面前炸开。邬琅立马掩住口鼻,向后退。等那烟雾彻底消散后,哪里还有黑衣人的影子。只剩下横七竖八歪倒在地的竹子告诉邬琅,方才并不是一场幻觉。
邬琅拎着断竹,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喉咙忽的一阵腥甜涌上,喷出一口血来。肩膀好似骨碎一般的疼。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就是爱种竹
黑衣人捂住腹部伤口从环疏院匆匆逃离,三下两下跳进一个院落里,脚步踉跄地闯进了屋门。
屋内此时正好有三人围着一张桌子喝酒,许是正喝到高兴,聊得兴起,猛然被打断都有点不爽。只是一见黑衣人腰间浸满鲜血,纷纷讶然起身。
“闻锐,怎么回事儿?”
“你怎么伤成这样?中午出门还好好的。”
“行了,别问了,先给他止血。”
黑衣人靠着床沿坐在地上,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清秀精致的脸庞来,只是,现在这脸庞因为失血过多,一点血色也无。
“没事,给我几颗凝血丸就好。”黑衣人喘了口气,说。
“你就别逞强了,你自己瞧不见伤口,我们还不知道吗。”
“给我换身衣服,我要向王爷复命。”
“你都这幅样子了,有什么事儿我们去跟王爷说。”
“快!”
帮黑衣人包扎的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小心帮黑衣人清理完伤口后,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物。
“闻锐,别逞强。”
“王爷可不希望你把小命给玩掉。”
已换了身酱色衣袍的闻锐闻言,轻轻点了下头,径直往院外走。
不多时,已经到了临淄王书房,让候在门外的侍从进门通报,得到进去的允许后,闻锐整了整衣襟,下意识挺起了腰背,舒缓了下表情。
书房内,临淄王站在书桌前,身前怀里拥着姿容清绝的惊鸿公子,他的手覆在惊鸿公子手上,两人握一只笔,信笔而书。姿势亲密无间。
闻锐进来,恭敬跪下,喊:“参见王爷。”
临淄王连眼都没抬,只是笑着对惊鸿公子说:“惊鸿这字写得越发飘逸脱俗了,孤真是拍马也及不上。”
柳惊鸿听了倒也不谦让,只是说:“王爷若是喜欢,常练久临,自然也可得这一手好字。”
临淄王一笑,啃了下柳惊鸿后颈,笑道:“孤只喜欢在惊鸿身上着墨,这可怎么办是好呢。”
柳惊鸿余光瞥见跪在不远处的闻锐,有些推拒临淄王的亲热举动,推了推临淄王,便说:“王爷既然有正事和闻侍卫商讨,我就先退下了。”说罢,也不管临淄王同没同意,推开临淄王便往外走。
闻锐本就觉得柳惊鸿孤傲、轻慢、惹人生厌。自得宠后,持宠而娇的态度更让闻锐生不出好感。他想不通王爷究竟是喜欢柳惊鸿那一点,论样貌,衡莲君也是不差的,论品行脾气,衡莲君更是甩柳惊鸿十万八千里。
临淄王微笑着看柳惊鸿离开,后又端详了一番桌上那副字,吩咐候在一旁的侍童收起。
屏退众人后,目光才落在闻锐身上。
“怎么样,有何进展。”
“王爷,属下方才装扮成刺客和燕琅公子过招,发现他不止身手敏捷,武功更是超乎想象的高强。属下和他交手百招有余,只削其一片衣角。”
“哦,如此厉害?”
“王爷明鉴,当时燕琅公子手中武器乃是他随手从地上捡起的竹子。”
临淄王闻言,眉毛一跳。
“这燕琅,以前可从未听说过他有这般好武艺。你可识得他的招式路数?”
闻锐沉默半晌,皱眉摇头:“燕琅公子功夫怪异,属下从未见过这般用竹子使出来的刀法。”
“那么,你觉得他会是前几日潜入书房偷盗的小贼吗。”
“属下不敢妄言。只是,过招之后,属下发现他所使的招数和当日逃跑的窃贼路数完全不同。想来,虽然那小贼往竹心小院方向逃匿,燕琅公子却也不是小贼本人”
临淄王沉吟片刻,说道:“找个细心的看住他,每日汇报。”
“是。”
“退下吧。”
“属下告退。”
闻锐恭敬退出书房,站在门前,下意识摸了一下腰腹伤口,心中揣测不安。
但愿,这燕琅公子只是单纯的公子。
……………………
邬琅被那黑衣人一掌击吐血后,随便收拾了下一片狼藉的竹林,匆匆回房换衣服。
这黑衣人来得如此莫名,他不愿张扬开。
吃过晚饭,邬琅佯装看书,要安静,让明月到外边候着。其实是他左肩疼得手都抬不起来,遮掩不及,只好将明月赶走,一了百了。
到了夜里,邬琅实在疼得受不住,便让明月给他备水沐浴,又特别吩咐水要尽量烫。
明月一一准备好后,邬琅便让他歇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