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成君永远在透过他,去看自己那最心爱的,那个血脉正统的大儿子,于是虞泠无论怎样优秀,谁也看不到他。
纪岷疆永远胜于他。
红漆木门在此刻被人推开,雇佣兵个个都是极其优越的身材,宽肩狼腰尽显威慑,可中间那个更为出挑,肩上搭着皮质黑大衣,质地上乘的西装将健硕高大的身材勾勒出来,衬衫扣子微散,他唇间咬着烟,微低头,银蓝碎发遮住狠厉的眉眼。
烟被随意扔在地上,皮鞋踩着烟蒂,纪岷疆浓金色的眼珠缓缓抬起,血丝混着笑意,看向台子上的人。
“虞泠,反省好了没?”
虞泠扯断脖子上的铁链,他撑着柱子站起来,脚下全是血水,纪家的家规就是这般可怖,纪家注重名声,若是有人犯了事,这种剥皮抽筋的折磨还只是一点警告而已。
“哥,我永远不会后悔。”虞泠抬眼,浓睫下漂亮纯净的眼带着笑意,虎牙露出,不要命地去挑衅纪岷疆,“为了见到虞杳我什么都可以做,只是杀个喻南桥而已,我要用他来复活虞杳,我喜欢虞杳。”
“喜欢?简直笑话。”纪岷疆偏了偏头,肩膀笑得发颤,他今晚格外不正常,从巷子里出来后浑身就满是杀意,部下简直要被这种强者的压迫下跪了,纪岷疆平日里对下属算得上好,但要是狂躁症发作,他谁也不认,谁被他盯上,不出三秒就能死得彻底。
这种顶尖天才却是神经病的、手握滔天权势的年轻财阀,对观音城而言是恩赐,也是噩梦,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彻底失控,怕是谁也活不了。
无人能将他驯服。
“纪总……”门外有个中年女仆,她颤抖着喊纪岷疆,手在围裙上搓弄着,“虞泠还是个孩子,刚十八岁他懂什么……打一顿就好了,别……”
她被雇佣兵们抬臂阻止进入,门被关上,地下室里那些仿生护卫也被关闭了电源,此刻只剩这对兄弟。
纪岷疆拽了拽西装领带,并没有喻南桥拽领带时给他的那种愉悦与兴奋,相反,他开始暴戾,竖状瞳孔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虞泠,他长腿踏上台阶,一步一步,沉闷又压抑。
这是喻南桥所看不到的纪岷疆,真正的纪岷疆。
——哐当!
五指按着虞泠的后颅,活生生把人砸在地面,骨骼震碎的声响让牢笼内打架的猛兽都瑟瑟发抖,它们蜷缩起来,尾巴垂下,尽量远离纪岷疆这个凶悍可怖的主人。
“我们纪家,绝对不能出你这种蠢东西!你这算什么?恋爱脑?”纪岷疆揪着虞泠的头发把人带起来,眯眼,字字一顿,森然警告道,“虞泠,别给纪家丢脸,你这个连祖籍都入不了的东西,我轻而易举就能抹杀掉你,父亲也不会在乎你。”
灯笼们尽数熄灭,穹顶刻着旋转青花瓷纹样的吊灯发出细弱的光,延绵四周就是众神佛的浮雕之作。
——哗啦。
长达七米的黑色巨鳄从深渊爬出,它浑身都是血味,和它的主人一样都有侵略性,它依附在主人脚边,耀武扬威看着奄奄一息的虞泠。
“我说过很多次,别去招惹喻南桥,他经不起折磨,要是他死了,谁给我治病?”纪岷疆俯身,他五指松开虞泠的发,把弟弟随手往地面一抛,单手插在西装裤里,在高台上蔑视下方的虞泠。
“治病?只是治你的狂躁症?哥,你在骗谁啊?”虞泠捂着心口,吐掉嘴里的血,瘦削的身躯已经有肌肉覆盖,无害白净的脸上和他哥哥一样有不要命的傲慢,“我都知道了,你喜欢他。”
“可是哥啊,我听说他有喜欢的人。”
纪岷疆骤然看向他,五指攥紧。
虞泠见他哥失态了非常高兴,他还想说些什么,就比如他知道喻南桥正在二周目,因为虞泠有一周目的记忆,他清楚记得喻南桥就在不久后会死亡。
虞泠正欲开口,可他鼻尖闻到了一丝味道。
像是雄性掠食者在捍卫领域时会散发的信息素的味道,带着见血封喉的攻击性,森森寒意让虞泠开始臣服胆寒。
纪岷疆坐在台阶上,他十指插进发间,血液里久违地翻涌起暴戾因子,狂躁症再也控制不住,他闭眼,可眼前一片血红。
喻南桥不让他碰,喻南桥不在乎他,之前那个吻对喻南桥而言是什么呢?只是为了缓解发情期才去亲他的吗?那是他的……初吻,喻南桥为什么一点也不在乎?难道真像虞泠说的一样,喻南桥……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不喜欢他?
方才白玉京犯罪处的人把爆破案嫌疑犯抓获后,纪岷疆以为他可以得到喻南桥的一句夸奖,可没有,晃眼间喻南桥就离开了,连一声再见也不跟他说,甚至身上唯一一副手铐都是给那个矮个子反抗军的。
喻南桥唯一一副手铐不拿来铐纪岷疆,而铐了一个贫民。
喻南桥不喜欢他纪岷疆,也不要他纪岷疆。
不要我。
他不要我。
砰、砰。
心脏剧烈跳动。
脚边的鳄鱼因为主人发出的求战信息素而兴奋,它獠牙张开,朝虞泠走去,想把这个人类撕碎吞噬。
信息素的味道宛若带着灼眼滚烫的赤红线条,丝丝缕缕泄出地下室。
虞泠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可纪岷疆站起来,略过他朝门走去。
那只鳄鱼站在高台,与虞泠对视。
“我得给他打抑制剂,你不知道他生起病来有多可怕!”私人医生焦急地在门外喊着,他推了推眼镜,额前全是冷汗。
“先生,我们纪总犯起病来谁也不认,您有极大概率会被他杀死,为了确保您的安全,我——”雇佣兵冷脸沉声道,即便他已经被纪岷疆的信息素吓得腿软了,他还是尽忠职守没让医生进去送死。
可下一秒,门被人从里打开了。
纪岷疆银蓝的发变得乌黑可怖,金色眼珠一动不动,中间有赤红的线凌厉竖起,露出的皮肤上凸显出了冷黑的锋利鳞片,西装压不住异种化带来的可怖,英俊的脸上,从额头开始竖着浮现出了黑色长线,勾勒到青筋暴起的脖颈。
暗绿色的尾巴垂在后腰之下,带着足以将一个人的腰死死勒住再拽回的力道摆了摆,黑色大衣系上了一颗扣子,随着机械化的电音闪过,下半张脸被外骨骼的止咬面罩遮住。
乌发下金瞳贪婪地晃了晃。
他行走间沉闷可怖,声线喑哑。
“喻南桥。”
你不要我。
我很生气。
掠食者的血液改造总带着后遗症,比如发情期或是易感期。
有些雄性动物的易感期除却更加暴戾好战,同时也会伴随性.欲和占有欲。
对情绪也会很敏感,他会变得脆弱,迫切希望触碰自己的伴侣。
更深层次的触碰。
作者有话说:
纪岷疆:恋爱脑竟是我自己,想和老婆贴贴。
第36章
那批作乱已久的反抗军终于人赃俱获被抓捕, 一进犯罪处就被喻南桥以冷酷无情的手段催招了,审讯过程、报告结果以及审判方式被喻南桥高效率送至处决层。
白玉京的官员对喻南桥这次任务非常满意,从慈悲殿首次的爆破案再到反抗军这次的爆破案, 喻南桥完美解决, 既无一人伤亡也没惊动富人区财阀, 城主特地给了犯罪处三天假期以作奖励。
喻南桥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电子栅栏门被他关闭后,他眼前一阵恍惚, 险些跪在地上,银白长发滑下来, 黑色发带勉强束着尾端,在后腰处细晃。
胸腔一阵剧痛,他垂眼看自己这双被黑色皮手套包裹的手, 因为无人所以就摘掉了,弧度椭圆的粉白指尖开始石化了。
他轻轻咳嗽一声,血就染了唇,体弱多病命不久矣一般。
他在审讯室待了一天一夜,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十七分,他因为身体机能的再度变差而难得疲倦,本想回家睡一觉, 但太困而且不敢保证是否会遭遇危险,就想着去休息室睡一觉凑合一下好了。
官员休息室是一对一安置的, 喻南桥的在五十七层, 电梯门打开, 不知为何过道一片漆黑, 机械女音贴心地说着白玉京注意事项, 喻南桥将后腰枪袋里的枪取出, 这才出了电梯。
过道感应灯失灵了,霓虹蓝的应急灯牌在尽头闪烁,落地窗外是一座又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亭台水榭挂着赤红灯笼,百年巨树随风轻晃,虚拟天棚折射出暗绿光影。
天棚中心之下有片巨大的祭祀台,上边徒留红鼓与金布,本该供奉着的神明雕像不见了。
喻南桥余光了了一眼便收回,行走时军靴落在银亮地面的声音低哑悦耳,长筒军靴裹住形状秀丽的小腿,军裤往上是被大衣盖住的饱满弧度,一截腰肢被武装带紧紧束缚,走到休息室门前时,虹膜正在识别中。
喻南桥已经停下了脚步,可过道里依旧有脚步声,他摸着枪,这时虹膜识别成功,门自动朝里打开。
血腥味被喻南桥嗅到,他正欲回头,可双眼被质感上乘的黑带子绑住了,这人也是血液改造者,但那份血液来源比他的要强悍百倍,于是轻微泄出信息素便让他感到畏惧。
细微压制下喻南桥唇一颤,失去视觉后他宛若应激一般,枪被他无力松开,还未落地就被身后那人握住了,连带军装长款大衣也被脱掉了,卡在胳膊的位置,里面的白衬衫透出瘦薄的蝴蝶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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