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佑亭脸上显示出一点懊恼,闻浪这哪有不明白的,一定是一次性给打完了。
“不是说不能这样吗?”闻浪都没忍住,开始小声说卫佑亭:“杜蓉得了绝症,问我要这笔钱也救不上命。她是很烈性的人,不会无休无止的纠缠。最大的可能就是拼着最后的脸面想要给胡莘文要一笔钱供以后生活。钱到手了,为了给胡莘文减轻压力,一定会主动寻死的。”
卫佑亭也是真的没想到,他当时听闻浪说这些,其实没怎么当回事。毕竟谁能想到才五万块钱就能够一个人去自杀了?
不管如何,事情已经这样了。闻浪听得内心泛堵,却也做不了什么。卫佑亭看他难受,开口说,胡莘文在杜蓉自杀之后就主动找过他们,不是为了钱,是想要见闻浪一面。
闻浪也没想到胡莘文会有这个要求,考虑了一下,和卫佑亭说,如果方便的话,就见一面吧。
地方选在了离蒋宅稍远一点的商圈的茶馆,卫佑亭在这些事上很小心。他多少还是防备着胡莘文和杜蓉,不希望他们知道闻浪和蒋家的关系。
闻浪到的时候,胡莘文已经坐了有一会儿了。这种都市里用来清谈或者休闲的茶馆不是他这样的人习惯的场合,鞋子摆在外面,他穿着隐约起了毛边的袜子,窝在茶室的一角坐着,怎么看都觉得局促。
闻浪一进门就看见他这个样子,他没说什么,只是脱鞋进了房间,然后尽量自然地和胡莘文说自己没吃午饭,有点饿了,要不要出去找个面馆。
他是希望胡莘文能放松点,可是胡莘文却连连摇了好几遍头。颤颤巍巍地,从自己的衣襟里拿出一封泛黄的信出来,面对面地递给闻浪。
“孩子,你,看看吧。”
闻浪拿着那封信有些怔住,他把信打开,里面的笔迹有一些歪斜,圆珠笔写的。像是初中生的手笔。
这是胡皓楷的遗书。
胡莘文的眼神一直凝在那封泛黄的信上。直到闻浪已经看完,也没收回目光。
那是他孩子最后的信,这么多年,他早就已经能背下来了。
闻浪看完信,手拿着那泛黄的纸页,有一瞬间,不知道今夕何夕。
胡皓楷不是因为他爸死的。
虽然这件事,对比闻磊这一生所做的孽来说,不算什么,并不能让闻磊在地府少下一层地狱。但,胡皓楷居然不是因为闻磊自杀的,这还是让闻浪觉得好过那么一点,至少闻磊造的孽里面,没有人命。
“他妈妈接受不了。”胡莘文踟蹰着说:“那时候,一开始都说闻磊这个人有问题,我们也没多想,就侥幸嘛。后来孩子真出了事,她妈妈就觉得一定是闻磊害的。上门去闹,我也管不住了。”
“孩子,你是个好孩子。我……我对不起我儿子,但也想给他积点德。”
胡莘文说着,把一封存折也从怀里拿出来,推给闻浪。闻浪不用看,也知道里面的金额。
“他妈妈现在犯轴,闹呢。”胡莘文伸出手,默默抹了一把脸:“她原来不肯承认皓皓自杀是因为我们逼他做男孩,逼他喜欢女孩子。现在又一门心思要自杀,说自己已经是个废人,耽误了我一辈子,好容易拿到了一点钱,不想再拖累我了。”
“这辈子都这样,一年一年的,是真的苦。”
“孩子,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容易。你家里的事……老家那边也都听说了。我知道你现在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胡莘文最后揉了揉头发,深吸了一口气,开口:“我们家皓皓,不是你爸害死的,是我们自己害死的。你爸当年造过的孽,也和你,没什么关系。你把钱收回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胡莘文确实只是为了说这番话来的,他把话说完,把钱还给闻浪,然后连点的茶水都没喝一口,就匆匆穿上鞋,和闻浪告了个别,就那么走了。
他走了之后,卫佑亭才从隔壁的房间窜过来,他接触到闻浪的目光,立刻条件反射似地开始给自己交代:“都提前结过账了,不会让他再付钱的哈。”
闻浪多少有点无语,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卫佑亭眼里落下这么个印象,但是这事现在也不重要。于是只是拿起面前泡好的一杯绿茶,随口喝了,就预备和卫佑亭一起回去。
那绿茶不太好,泡茶的水又用的有些太滚了,明明是茶,喝下去,回甘却全是苦味。
第86章 85
卫佑亭和闻浪回到蒋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晚饭已经吃过,佣人小声地在问要不要再送一点到餐厅。卫佑亭和闻浪都拒绝了。
卫佑亭自己要去找蒋牧原还有事,闻浪左右无事,就去找了蒋驭野。
蒋驭野不在屋里,闻浪花了十来分钟在花园里闲逛,最后才在一棵藤本月季的花墙下找到了蒋驭野。旁边只有几盏地灯亮着,再有的光源就是远处的建筑物里的了。秋风有点泛凉,蒋驭野穿着的还是他白日里的家居服,没有披上外套。
闻浪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先回屋去给他取了一件白色的外套,才重新回到花园,把外套给他递了过去。
“外面这么凉,也没有盏灯,你在看什么呢?”闻浪像是无心似的问,坐在了蒋驭野旁边的椅子上。
蒋驭野依旧坐在黑暗里没有出声。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的默契,谁都不说话。
在天上的星星悄然又偏过一个角度的时候,蒋驭野才用一种很轻,很接近于梦境的语气开口说话。
“闻浪,你叫一叫我的名字吧。”
这是一个没什么理由,又有点孩子气的要求。但是闻浪没有问为什么,他就坐在蒋驭野旁边,如他所愿地开口。
“蒋驭野。”
蔷薇下面,两把椅子挨着非常近,他们两个坐着也很近,那声名字在秋夜的风里被轻巧地一卷,几乎像是在蒋驭野耳边说出的口。
闻浪侧过了一点头,借着远处建筑物里的灯光看蒋驭野的侧脸,蒋驭野的眼睛里倒映着灯,星星,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是波光粼粼,仿佛流光溢彩,又仿佛下一秒就会流出泪来。
闻浪看着拥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蒋驭野,说:“冯珂已经跟我说过了,我打算走。”
这是一个蒋驭野已经等了很久的答案。
他的身体先是紧绷了一瞬,然后快速地放松下来。秋日的风凉飕飕地从他没有拉好的领口吹到他衣服里,眼睛里。蒋驭野觉得有点冷,但是又很清醒,这本来就是他想要的一个答案。
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和闻浪住在一起,他有时意识不清醒,说了很多胡话。很多话说完了,自己也依旧有模糊的印象。其中包括了大量的,他和闻浪争吵的内容。
那些话确实都只是疯话,这世间的运转不是靠着一些所谓的感情或者信念,靠的是钱,物质规律,还有一轮又一轮的交易。
可蒋驭野说这些疯话的时候感觉最为快乐,好像他真的可以无视所有事情的客观规律和不得已,能一直活在那个疯癫又荒诞的世界里,可以永远看着闻浪一脸无奈,却一直不会离开。
可以的话,蒋驭野并不想好起来。但是他不能不好起来,他还有生活和责任,他早就选好的路,只能继续往下走。
他说疯话的时候,肆意着发泄所有的情绪,把几乎所有的事都推到闻浪身上,可是醒过来的时候就不这样想了。
闻浪是没有错的,这个世界上成年人的感情之间确实应该是这个样子,付出能付出的,成全能成全的,剩下能走到哪里,全看命运。
他想要闻浪毫无保留地去爱他,本来就只是一种痴人说梦而已。
闻浪没有等到蒋驭野的任何反应,他有一些,但还是不明显。闻浪在他这样的反应里想起了他们高中的时候,准确的说是高三那会儿。
蒋驭野之前控诉他,说他们最后分开,蒋驭野选了出国没有留下跟他一起高考,是他的错。
闻浪后来想了想,觉得其实是可以认的。
蒋驭野这些日子以来,说了那么多不着边际的话,发了那么多疯,归根结底,所有的委屈不过是,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喜欢他。
这样也还算不够吗?闻浪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要到什么程度才算是够,他明明已经真的很努力了。
他们两个人离得已经足够近,心灵却还是很遥远。闻浪觉得怪不得他们一直在错过,从最开始,他们其实就不太适合。蒋驭野最初想要的是一份平静,后来想要的一份轰轰烈烈。前者他勉强能给,后者却不知道怎么才算。
这种选择不是一种偏好,更像是伴随着他们人生缠绕出的一种既定的结果。没有人是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经历过的事,爱过的恨过的人,得到过又失去过的种种情感,每个人都被人生浇灌成不一样的植物。有的植物适合共生,有的植物则不能。
闻浪看着远处建筑物的光,叹息,他问了蒋驭野下一个问题。
“蒋驭野,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吧。”
蒋驭野没有说话。
闻浪觉得这个问题也许是个傻问题,而且他实际上也不需要答案。蒋驭野是否喜欢他,并不会太大地左右他对蒋驭野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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