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年前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就有过这么一遭,那个时候是强行控制,比现在的情况还要糟糕,那会儿都过来了,现在更没事。
但是蒋驭野还是睡不着。
他躺在这个理应非常安全的卧室里,看着天花板,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在想很多事,过去的,现在的。
他想起文与鸢,觉得当初如果是现在的自己去找她,也许会有不同的结果。没有比同病相怜更直接的感同身受。他当年理解不了的一些事,现在都能理解了。
他眼前开始反反复复闪过那个时候的场景,也许让他现在去再做一次,他可能就不会做当初那件事。
这件事他连闻浪也没有说过,这个世上知道的除了他,就只有已经去世的文与鸢。
那就是他曾经在文与鸢的面前,扮成过江林。
这其实挺容易的,至少比他预计的容易。也许因为痛失所爱而深陷抑郁的人其实都盼望着这样的一场梦,所以连推敲都不敢,就那样相信了。他不知道这样的心态到底是因为叛逆还是别的,总之他就是去了,然后面对一个一如既往认不出他的文与鸢,他和她说,他是江林。
这个念头并不是突如其来,他一直都有。因为江林这个人在文家实在是太特殊了,他活在文与鸢那些没头没尾的胡话里,活在文与鸢和文颂龄以及傅芮的每一次对抗里。这个人如此特殊,让蒋驭野忍不住想要知道,一个认不出他的文与鸢,在面对江林的时候,会是个怎样的人。
他一开始其实并没有对能否实现抱有什么希望,但文与鸢相信了,于是事情就开始有了后续。
蒋驭野觉得自己一生都忘不了那个场景。文与鸢躺在床上,身上还被束缚带绑着,听到自己说自己是江林的时候彻底僵住,脸上全是苍白和怔愣的表情。
蒋驭野一开始觉得她可能不会信,准备换个话把这个话题揭过去,可文与鸢却笑了。那个笑容在她脸上,没比哭好看多少。她就这样看着他,情不自禁地挣扎,想要伸手去摸摸他,抱抱他。蒋驭野是知道当时的文与鸢有多虚弱的,看她居然还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非常惊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上前,用额头去靠文与鸢的额头。
文与鸢在那一瞬间就哭出来了,和此前蒋驭野见过的所有眼泪都不同,那样的剔透,半丝复杂难懂的情感都没有。以至于蒋驭野看着那泪水的时候,心里都是静的。
文与鸢那天留下的泪水,真的只是泪水。
她用额头去蹭蒋驭野的,一边蹭,一边无声地哭泣着。蒋驭野被她哭得甚至心虚了起来,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好像他是个小偷,披着江林的皮,接受了一份不属于他的剔透感情。
可是那感情实在是太干净了,干净得让人心无杂念,干净得让人不肯放手。
蒋驭野从那天入了魔怔,他开始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是江林,就好了。
这个离经叛道甚至是疯狂的念头,他谁也没有说过,即使是那个时候一直待在他身边的闻浪,他也始终没透过任何口风或者细节。闻浪就算猜到他在去见文与鸢的这个活动里获得了什么,也猜不到内容。
蒋驭野觉得,某种意义上,他在心理层面上,其实是对不起文与鸢的。
他在那些清晨,在那些虚假而短暂的时间里,曾经真心实意地希望文与鸢不要好起来。她好起来的时候,是蒋太太,是蒋牧原的妈,是文颂龄和傅芮的女儿。她只有不好的时候,是江林的文与鸢。
而只有这一个文与鸢会爱他。
蒋驭野觉得自己其实不介意做别人,只要有人能为他流下那样剔透的泪水。
那段时光现在想起来,放到他整段的人生里看也是很好的。他可以在闻浪那里做自己,然后在文与鸢那里做江林。
他可以同时拥有自我和爱,哪怕有一半是假的。
然而这样的日子终究是没有持续下去。
蒋驭野躺在床上闭上眼,眼前全是16岁时闻浪的样子,连嘴唇上细微的绒毛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还是一个清晨,他习惯性地在5点醒来。
他还是像往常那样醒了下神,就准备抽出手和脚下床。闻浪还睡着,他这个时候一般都睡得很死,轻易叫不起来。
可是那一天,他动了一下,闻浪就醒了。
明显没睡够,但是确实是醒了。他迷迷瞪瞪地眨了眨眼,然后徐徐打了个哈欠,就从床上坐了起来。蒋驭野看他那么困,还以为是自己把他吵醒了。
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闻浪就先动了。
他徐徐睁了一下眼睛,强撑着困意,从床头的抽屉里摸出一本没拆封的漫画,直接塞到了蒋驭野怀里。
“生日快乐。”闻浪说:“我没什么零用钱,只买得起这个。”
蒋驭野看着那本,不成套,只有一册的正版漫画,整个人都傻了。
他当然不是没人给过生日的。每年几乎都会大办,今年因为文与鸢生病所以才没说法。但是手机里恭喜他生日快乐的人也很多。
他傻只是没想到闻浪会记得,也没想到闻浪会特地早起把这个给他。
“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再给我?”蒋驭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在乎这个,“你都困成这样了。”
“?”闻浪揉揉眼睛,明显是还没睡醒:“觉得早点给你好一点吧,你每次看完你妈回来都不太开心……也不能这么说,就,兴致不高吧。”
闻浪揉好眼睛,还是很困,脸都被揉红了一点,就那么看着蒋驭野,说:“而且每次起来都不见你人,总觉得不太好。”
“哪里不好?”蒋驭野打破砂锅问到底。
“就。”闻浪显然没想到蒋驭野还会在乎这个,加上还没睡醒,直接说了实话:“不想在完全没知觉的情况下,你就不在了吧?”
这句话说完,闻浪忽然就哽住了,明明是他自己说的话,却让他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
这话听起来太没距离感了。
蒋驭野听完,却好像没什么感觉,他只是一直盯着闻浪看,一点表情都不放过。
“为什么?”蒋驭野问:“我如果不在了,对你来说,不也应该少一件麻烦事吗?”
闻浪也被他问住了,这多少算是个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但是没明着说出来的话。闻浪觉得有点哭笑不得,还有点奇异的伤心。
“蒋驭野,你是没有心还是没有脑?”闻浪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真心:“人和人遇到,产生交集,不是那么丁是丁卯是卯的。你还记得你一开始找上我的说辞是要补习数学吗?”
蒋驭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愣住,他的确是忘了。
他明明那么需要眼前这个人,却已经忘记他们是怎么遇到的了。
闻浪没有在意,很很顺理成章地往下说:“人就是很容易忘事情的,人相处到最后,能清晰记得只有那么几件事。你说这要怎么算呢?多少算是麻烦,多少算是感情。算不出来的。”
“我不想无知无觉的你就不在了,就只是字面的意思。”
闻浪顶着已经发红的面皮,强行把这句话给蒋驭野解释了:“我不想,就是因为我不想。仅此而已。”
蒋驭野听了这解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拿着那个漫画,已经准备离开去找文与鸢。走之前,他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想起来一个问题,在门口顿住了脚步,回头问闻浪:“你为什么每次跟我说话,都喜欢先喊我名字。”
这个问题就有点莫名其妙了,闻浪不解地说:“我喊你名字,是因为要你知道我在跟你说话啊?”
这成了蒋驭野新的心魔。
他开始偏执到几乎疯狂地喜欢听到闻浪喊他的名字,有时候甚至就只是两个人待在一起,他什么事都没有,也要故意撩拨似地先喊一遍闻浪的名字,然后再等他喊回来。
闻浪先头不知道他有这个怪癖,还好好的回答,后来就越来越敷衍。蒋驭野就不高兴,拽着他一定要他重说。
闻浪被他闹得没办法,假装和他生气,问:“你家里人难道不这么喊你吗?怎么就怎么都听不够啊!”
“那不一样啊。”蒋驭野靠着他耍赖:“只有你喊的时候,我才觉得是在叫我啊。”
蒋驭野后来想,也许正是由于在这样的平淡日子里,他从闻浪那里获得了足够的,毫无阴霾的,正面的情感。他才会在某一次回家的时候,忽然又想起床底的那一本相册。
他是幸运的,他因为闻浪,发觉人生里还可以选择另一种活法。而在他摇摆当中给过他缓冲的文与鸢,却似乎已经没有选择了。
蒋驭野用一把扫把,把床底那个忘却多时的,放了相册的书包找了出来。床底下有一些尘埃,抽出来的时候激起他一阵咳嗽,但幸好相册在书包的保护下,始终是干净的。
蒋驭野把那本相册拿在手上,他觉得不管文与鸢事到如今到底有没有其他选择,她都有权利知道,她有过。
第57章 56
闻浪从无尽的梦魇中醒来,一睁眼,看到室内的阳光,就知道时间已经晚了。
他还是会梦见以前的事,梦见自己和蒋驭野一起说过的那些蠢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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