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会有人把蒋驭野主动的接近和示好当做一种往上攀爬的阶梯,但是比起能从他身上获得的好处,闻浪更明白和他交往的风险。要是寻常人家的同学之间,不管是闹矛盾还是有冲突,左不过就是打几架的事。换成蒋驭野,伺候好了可能确实有许多好处,但是伺候不好,到时候伤筋动骨,死了都活该。
他要是真的聪明,就应该陪少爷玩几天普通的同学游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蒋驭野这份兴致过去了,大家一拍两散,他还能继续安稳地过自己余下的高中生活。
闻浪对攀上蒋驭野这件事毫无兴趣,他还非常疑惑蒋驭野为什么会对他青眼有加。本来从上次的事来说,他就觉得蒋驭野应该不会再浪费时间来找他了。可此时此刻,拿着他那本新的竞赛书,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竞赛班的蒋驭野,又确实让他开不了口拒绝。
因为知道是一回事,遇见又是另一回事。
除了在美术教室那次,蒋驭野确实曾着那种,准备来耍他一场的恶意,至少到目前为止,算上他们在黑网吧第一次认识。这个人没有做任何过分的事,他甚至屡屡示好,哪怕被自己怼得生气逃学,他也没真的报复回来。
他只是又拿了一张数学卷子,真的做完了,然后再一次来问他题。
而闻浪,向来吃软不吃硬。
于是他答应了,他想,这其实也没什么,他大可不必把警戒心拉的这么高,一起去个竞赛课不能说明任何事。而数学对于常人来说的枯燥和乏味足以极速降低眼前这位少爷继续和他谈论这门学科的打算,一切都刚刚好,他不需要费什么力气拒绝,就能让蒋驭野自己打退堂鼓。
周二下午,闻浪和蒋驭野一起去了讲奥数课的大教室。他们一个班的同学有不少也要去竞赛课,看到蒋驭野居然和闻浪混到一起去,脸上都有惊奇,但也都保持了良好的礼貌,没有多问。
他们找了略微靠后的座位坐下来,奥赛课一开始把整个教室的灯都关了,老师用投影给他们看今天的数学常识科普,这一天讲的是递归论。
老师先讲解了一些递归这个算法的含义和在实际中的应用。蒋驭野虽然对一些数理概念不算一知半解,但递归本身还是超出了他的知识范围,从老师的讲说里,他能捕捉到的一些关于递归的概念,但只是粗浅地意识到这个算法非常低效,实际中很少用。
这给他带了了一些困惑,因为数学某种意义上确实非常讲究效率,他觉得这样一种低效的算法被边缘化甚至逐渐消失都很正常,不知道为什么有什么价值让这个老师花这么大功夫讲。
这个想法他在第一小节休息的时候和闻浪提了一嘴。闻浪犹疑了一会儿,还是回答了。
“你觉得其他算法会更有效率,是因为你知道结果是可以计算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看蒋驭野,只是在注视着自己手里的书:“数学里有很多问题和猜想,有些可能花费几天,有些却可能要花上百年的时间来计算,比人的一生都长。”
“人在这样长的命题里,会质疑是当然的。他们会质疑这个问题真的会有结果吗?自己耗尽一生的演算真的有价值吗?”
“这个时候,递归可以告诉你有没有。”
闻浪讲起数学的时候,身上逐渐会有一种安稳又能让静下心的气场,蒋驭野听他讲了一会儿,竟然真的听进去了。
“一切函数都可以归结成几种递归函数的组合,所以用递归解决不了的东西,用其他任何东西都解决不了。”
闻浪依旧是他特有的,平静又缓慢的语气,明明是在说数学,却像在对一个故事娓娓道来:“所以当你通过递归,不管他是不是低效,至少你会有一个确定的答案,知道这个问题到底可不可以有结果。”
“到那时,再去寻求一个更有效率的算法,即使失败,即使还要走无数弯路,即使还是要花上数百年,但是你知道,错误也只是在矫正路的方向,而路的终点,会有无数人为之努力,想要一睹真颜的答案。”
“那么。”闻浪说着话,把手里的书翻到下一页,“即使终其一生,你也看不到答案,你明白自己只是求索真理道路上的无数石子之一,你也会觉得,有希望。”
闻浪说完了。
蒋驭野在他身边听得愣了神,他看着闻浪从头到尾都没偏过头来打量他的侧脸,只觉得心里那股说不出的感觉被放的越来越大。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蒋驭野不受控制地想着。
他当然是聪明的,但是在聪明之外还多了点什么。他觉得闻浪几句话讲的比刚才老师念得什么计算性不可计算性要吸引人的太多了。这当然不是说闻浪的水平要比老师更高,但就是,就是如果闻浪肯给他用这样的语气讲一下午数学,他肯定是愿意听的。哪怕他除了数学概念的浪漫性以外什么都没学会,他都觉得非常值得。
第二课时开始之后,蒋驭野逐渐走神。正如闻浪告诉过他的,第二课时开始以做题为主,竞赛班的题目超出他现在的学力范围。蒋驭野勉强自己听了十来分钟,跟的很吃力,到最后只好坐在位置上放空。
他在百无聊赖地情况下只好趴在桌子上看闻浪玩,也不知道是因为题目难还是被蒋驭野看得上火,闻浪题做到最后,眉心逐渐一点点皱起来,看得蒋驭野想伸手上去给他抹平了。
闻浪不适合皱眉,蒋驭野擅自下了结论。
他就应该是那种平静又淡然的样子,看着能让人感觉时间都慢下来。偶尔的话,笑一笑也很好。
竞赛课之后,两个人告别。闻浪要去食堂吃饭,而蒋驭野这周在学校的时间待完了,文家派了车来接他。
暮色四合,蒋驭野站在教学楼下面,背着书包,手里拿着闻浪买给他的竞赛书,看了很久对方离开的背影。直到对方在夕阳中逐渐消失在坡道的尽头,他才调转了脚步,往校门口走。
而他走之后,闻浪站在坡道之上,也回头看了一眼。
他知道蒋驭野站在那里看了他很久。
这一天过后,蒋驭野和闻浪,开始真正的熟悉起来。
第18章 17
闻浪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彻底起晚了,窗外天光大亮,显然已经接近中午。
闻浪在醒过来之后依旧坐在床上发呆,他做了一个美丽,又让人非常疲惫的,浸染在一片昏黄色夕阳中的梦。
那是他和蒋驭野的过去,他们高一刚刚相识那会儿,是他们之间最平和,最简单的一段日子。明明那么短暂,可回忆起来,却又那么绵长。让现在的闻浪想起来,都觉得是一个梦境。
蒋驭野没如他所料地对竞赛课劝退。至少高一上那一个学期,蒋驭野每周虽然只在学校待三天,有时候还因为各种理由根本不出现在学校,竞赛课,他都会来。
他们在那些竞赛课和晚自习开始前的时光里逐渐熟稔起来,蒋驭野同时好像在准备什么国外的竞赛,有时候也会拿着一些用英文写的题目来问他。他英文那个时候就不好,看着英文题目就头疼,蒋驭野第一次拿题给他的时候,他对着题目呆滞了一小会儿,还是没忍住扶额。目击此景的蒋驭野惊讶片刻然后笑的要死,直接笑倒到在座位上,还惹来不少人看他。
然后蒋驭野笑够了,在闻浪差不多快变黑的脸色里,揉了揉笑出眼泪的眼角,开玩笑似地问他,要不要自己给他补习英文啊。
蒋驭野的英文是真的很好,完全在母语的水平,是从小练出来的。
但他明显没有闻浪适合当老师,他俩试过在一起学过英语,还特地找了个周末又去了那个租书店。蒋驭野看不上学校的教材,他俩自学一开始,蒋驭野就非要给闻浪念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
也许是因为难得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到蒋驭野,又也许是天气逐渐变凉,暖气片散发的热量让人昏昏欲睡,闻浪在蒋驭野好听得出奇的念诵声中,直接睡了过去。
他那时睡过了整整一个下午,朦胧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倒在租书店里屋的床上上。身上还盖了被子。
闻浪当时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明明是蒋驭野帮他补习英文,结果自己还先睡过去了。可他只是略一动了动,就感觉到了身后另一个人的重量和体温。
蒋驭野和他盖着同一条被子,在他身后睡熟了。
当时已经快到傍晚,天色都暧昧成暖黄色,在遮光性不好的窗帘背后透出一点点的光。闻浪在昏暗的室内看着蒋驭野睡着后的样子,睫毛温顺地垂下,眉间舒展,呼吸声缓慢而悠长。
闻浪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在想什么了,他和蒋驭野之间的发展已经偏离他的预料。蒋驭野不是一个心血来潮的纨绔,自己也没有那么坚定不移地想推开他。
闻浪后来想,也许是在那个他孤身一人的16岁里,实在是太需要一个朋友了。他从初二开始住校,往往一整个学期都见不到一次肖浮蕊。转学之后身边也没有认识的人,甚至还要防备那些同学。高中环境好很多,但是没有谁会像蒋驭野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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