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老太买了一对牡丹鹦鹉,绿桃面。天冷,她摆在室内阳台养着,吃饭前后看一眼,看电视时每隔十分钟看一眼,睡觉前看一眼,比养孩子上心。
刚到家时,汤可林拎着鸟笼绕着大别墅转了一圈,周到地给两鸟介绍新家,包括犄角旮旯。奈何小鸟并不赏脸,站在栖杆上吵嘴,不肯吃不肯喝,饿了两小时后总算消停下来。
汤可林看着安静乖巧的鸟,心痒痒,伸手去撩拨,猝不及防被啄了几口,手背上即刻红肿起来。
章寻来到鸟笼前喂食,注意到汤可林举着个拖鞋立在一旁,横眉怒目。他一言不发把这位不着调的小叔推开,掌心放了把饲料递到笼子边,任由鹦鹉去啄,待它们习惯之后再轻轻地抚摸鸟嘴,顺势摸颈部、头部,小鸟舒适地闭起眼。
汤可林偏不信邪,手伸到章寻隔壁说:“给我摸摸。”
鹦鹉扑棱着翅膀回到栖杆上。
章寻关好鸟笼,劝慰道:“不能逼得太紧。”
黑夜来得早,夜晚寒凉,刚过十点,客厅便空荡荡。
鹦鹉在黑暗的环境中开始打盹,章寻回房前把它们搬到客厅暖气旁。绿色的小鸟紧紧贴着彼此取暖,毛绒绒的,脖子缩起,像两只滚圆的猕猴桃。
章寻熄了客厅灯回房。
与汤思哲的聊天页面上,今日的对话仅有寥寥几句,甚至不用滑动便能看到昨天的消息。最后一句是五分钟前对方发来的“准备睡了,你也早点睡”,似乎对章寻前一条发去的“今天陪奶奶去了鸟店”不太感兴趣。
章寻放下手机,看着暖黄的壁灯,光源像灌入了混沌,不再通透明亮,令人捉摸不透。纵然他感情迟钝,此刻也不得不开始思考,这种沟通内容只有“吃饭”与“晚安”的婚姻关系是否正常。
他回想恋爱初期,汤思哲才是多话的那个人,常常抱怨章寻忙于做实验不回信息,因此章寻总是在见面时首先挑起话题,然后耐心地听伴侣分享日常。
他是不善言辞,但善于倾听,至少不会走神作出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应。
章寻承认自己是一名寡言少语的伴侣,不承认这种沉默比宣之于口的示爱少了几多真心。这没法用天平计量,不过他掂量得清,如果他并非真心,他不会选择步入婚姻,一如他选择这个专业,从中历经过多少失败和瓶颈,他毫无怨言地坚持了将近十年。
思来想去,他把这归结为汤思哲刚升职压力大,分身乏术,疲于应付木讷的自己,或倦怠了他不够讨喜的反应。
章寻想了想,给汤思哲发:[电话聊一会儿?]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页面,将要熄屏时快速点亮,就这么重复了三次,对面总算来了条消息,但不尽人意:[怎么突然想打电话?]
章寻怔怔地盯着那条信息,待手机熄屏后再次打开,发了一句“晚安”过去,随后打开笔电阅读还未看完的那篇文献。
他浏览了五分钟后开始走神,呆滞地望着上面的英文字符,思绪乱飘,不可抑制地咂摸那条回复,想不通汤思哲为什么把“打电话”说得像“出远门”一样慎重。
难懂。
十二点刚过,天黑得透不入亮光。章寻关上电脑,捏了捏鼻梁,下到一楼喝水。
阳台外冷风狂啸,吹得树枝往下折了又折,从里往外看,天气恶劣得欲将房子吹倒。
得益于阳台门结实的构造,将风雪隔绝在外,此时客厅鸦雀无声, 即使是对环境敏感的鹦鹉都依傍着暖气睡得很好。
待章寻准备回房时,走廊尽头突然传来“咔哒”一声,一个高挑的身影从房间慢慢出来。
章寻一愣,立在走廊边问:“你还没睡?”
男人并不应答,章寻留意到对方步伐缓慢,两只手臂微微抬起,像是在摸索试探去路,走得很犹豫。
章寻心下一紧,轻声道:“汤可林?”
等男人走到客厅,章寻借着餐桌边淡弱的光线看到他半闭的双眼。
他当下有些无奈,看来这位汤家的小叔睡眠状况堪忧,不仅犯上“鬼压床”,还会梦游。
章寻悄无声息跟在他身旁,发现汤可林其实对这房子并不熟悉,时常撞上一些墙角或柜面。章寻伸手替他纠正方向,汤可林朝沙发走去,一不小心踢到茶几,这都没把他痛醒。章寻额角一跳,脚趾感同身受地犯疼,稍不留神撞上汤可林横摆过来的手臂,他矮下身躲了躲,看这人环绕沙发一圈,径直往阳台走去。
鸟笼里的鹦鹉尚未被吵醒,鸟喙埋进胸前,小声地嘟嚷着。
章寻放轻动作跟上去,眼见汤可林要拉开阳台门出去,风沿着缝隙灌进来,章寻捕捉到小鸟的羽毛抖了抖。在门被完全拉开前,他挡在汤可林身前阻止他更进一步,章寻关上门后回头,却见那张脸越放越大——
风声戛然而止,梦游的人消停下来,抖动的鸟羽恢复平静。万籁俱寂,唯有一颗心在狂跳,聒噪得要跳出嗓子眼。
汤可林的嘴唇轻轻贴着章寻的鼻尖,一动不动。
一人鼻息温热,一人屏住呼吸。
章寻把自己伪装成这栋别墅里的一面墙或一个柜子,或其他没有呼吸的死物,僵硬地绷直身体。
阳台门冷硬,寒凉透过衣料贴着他的身体,冷得他打了个哆嗦,但章寻不敢向前探身,仿佛那温热的柔软是熔岩,令人惊惧。
半分钟过去,他睁眼看向面前放大的脸,那双半闭的眼睛空洞无物,对所作所为一概不知。
汤可林静静地垂着头,鼻息吹得章寻睫毛颤动。
这时鸟笼里又发出小声的嘟哝,章寻竟有些心虚,缩起身瞄了一眼,原来是小鸟睡熟了在打呼。
他缓了缓神,扶着汤可林的手腕引导他往回走。路过餐桌时,微亮的光线投射到两人相贴的手指上,一半隐没在晦暗里,如同将要暴露的秘密。
章寻光明磊落,只是秉持专业道德协助梦游的人回房,此刻不知怎得,竟莫名偏过身挡住那道亮光,又鬼使神差地看向不远处汤老太的房间,那儿房门紧闭,没有一丝要打开的迹象。
途径橱柜时,章寻无意瞥了一眼养着仓鼠的笼子。
这一昼伏夜出的夜行动物,在夜晚变得活跃起来,此时正踩在跑轮上不动,乌溜溜的眼睛与章寻对上,犹如将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那眼神似是好奇,似在审判,蓦地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章寻太阳穴“突突突”地跳,他错开目光,脚步加快了些。
汤可林的房门虚掩着,章寻环顾四周,墙壁是令人安神的淡蓝色,躺在这屋的人却睡不踏实。
明明是大大咧咧的个性,房间竟简洁得如旅宿,一张床、一个毫无摆件的床头柜、一个立着的行李箱,一览无余,看样子不会长住。
章寻不多逗留,看了一眼老实躺卧的人,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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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有点短,晚上再更一章,么么哒不用送咸鱼了(不知道这个有啥用),喜欢的话就发点评论吧!(-ε- )
第8章 08苹果
大清早的客厅充斥着叽叽喳喳的鸣叫,比闹钟准点,比风声聒噪。
章寻来到客厅,下意识看向仓鼠笼子,那只棕褐色的三线鼠没心没肺地躺在窝里睡大觉,全然不似昨夜贼眉鼠眼。
汤宜畅满脸担忧,问他:“哥哥,鼠鼠怎么还在睡觉,是不是生病了?”
章寻怔住,心想汤可林昨晚就吹了些风,人高马大的,不至于这么柔弱吧?他吞咽了一下,“你叔叔病了?”
“谁病了?”身后传来沙哑的嗓音。
汤可林吊着眼皮从房间走出来,头发依然凌乱,但好歹齐齐整整穿着家居服,蹲到章寻旁看仓鼠。
两人的手臂若即若离地挨着,那一片接触的衣服布料温暖干燥,比昨夜少了些湿度,章寻不自觉想。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古怪,不动声色往一旁挪了挪。
汤宜畅:“不是叔叔!是仓鼠。”
“哦,仓鼠是夜间动物,一般白天都在睡觉。”章寻解释完“唰”地起身,回到餐桌快速吃早餐。
汤可林见他穿戴齐全,问道:“要去哪?”
“实验室。”
“周日?”
章寻喝了一口豆浆,“回去看看养的细胞。”
汤可林趴在沙发靠背上,“我送你?”
“不用。”餐桌上的人一心一意地解决早餐,没有抬头。
汤可林一错不错地盯人,目光毫不避忌。章寻如坐针毡,吃进去的面包还没嚼两口便咽下,差点哽到。汤可林靠近餐桌说:“我还是送你吧,我有个事情要和你说。”
听起来像是正经事,章寻没来由的慌张,在他坐到对面时“噌”一下站起,胡乱擦了两下嘴,“急事?不急的话晚点再说。”
汤可林看他行色匆匆,托腮道:“也不是很......”
二楼突然传来一道惊呼——“叔叔,快帮忙抓鸟!”
原来是老太太给鸟喂食时,其中一只绿桃溜出来放风,绕着客厅扑腾一圈,飞到二楼门楣上,不肯下来,汤宜畅急得干瞪眼。
“那等你回来再说。”汤可林从花瓶里抽出根鸡毛掸子往二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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