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章寻接受两人开诚布公地讨论未来,但他的爱人却话里话外为他做下一锤定音的决定,不容置喙。这样看来,汤思哲的确有把他算进自己的人生,但不包括他的纠结、苦闷以及有待时间考量的某种追求。
他想起导师朱正那天的建议,霎时间失去了开口与汤思哲商量的欲望。
或许这就是婚姻。章寻心里明白,也这样劝说自己,需要作出让步和妥协,他并非不愿意,只是希望这是共同沟通过后的抉择。此时此刻,即使有暖黄的灯光与爱人怀抱相伴,也实在称不上温馨,章寻宁愿回到冷冰冰的实验室,在蛋白胨的气味中度过这个夜晚。
与此同时,他突然好奇起王浩一买烧鸡时会不会问怀孕的妻子想吃什么加餐,以及江仪有没有与她女友分享实验中的喜悦。
章寻低声喃喃:“我一直养不好的细胞,这一次长得很好。”
他并没有得到回应,汤思哲浏览完小车的配置,打算选定日子去看车,这会儿翻开日历挑选时日。
“不早了,晚安。”章寻陷入被窝里,最后说。
第6章 06鹦鹉
冬季的太阳总是醒得晚,天还暗着,章寻就轻手轻脚下了床。
一番洗漱过完,他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给金鱼喂食,最后来到床边,摇摇汤思哲的手臂,“我走啦。”
对方眼皮还没撑起,瓮声瓮气应了一声。
寒冬的早晨刮起簌簌冷风,街道显得萧条寂寥。冬风把章寻吹得清醒几分,他将手揣进兜里,一路低头踏雪。
昨夜下了场雪,这会儿地面尚且干净,未染上踩踏的污迹,章寻觉得这是早起的幸运,他专心致志地在雪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像在占据领地。
沿着通往地铁站的路直走,章寻余光瞥见有辆车一路尾随自己,他停下,目光不善望过去,发现车子分外熟悉。
汤可林降下车窗,戴着一副墨镜问:“玩够了没?”
章寻上车后看他胳膊肘懒洋洋地撑着车窗,好奇道:“怎么来了?”
“老妈子的命令谁敢不从。”汤可林勾勾唇,“你才是她亲生的吧?”
天色昏沉,街角路灯微弱。章寻抓紧安全带,看他戴着墨镜,忍不住问:“看得见路吗?”
“两眼都2.0。”
待车子安全驶入车库,汤可林摘墨镜下车,白茫茫一片中属他的眼圈最黑,两片乌青嵌在英俊的脸庞上,难掩憔悴。
章寻不好意思道:“小叔,其实你不用来接我,我去搭地铁就只有五站。”
“我不是你小叔,我是你司机。”汤可林开起玩笑,不经意间瞄到章寻惭愧的表情,接过他略重的行李往家门走,“换在平时我肯定不干,但今天是周末,好歹能补觉。”
章寻今日不去实验室,给汤老太做完护理后到房间整理东西。汤老太和汤可林住一楼,刘丽带着女儿住三楼,章寻搬入了母亲以往休息用的二楼房间。
房间本身足够整洁,无需费心力收拾,章寻把衣物挂上后坐到床边,慢慢躺下。
柔软的床榻令他身心安宁,挡风窗把一切杂扰隔绝在外,窗外摇叶婆娑,室内却安静得能够感受到平静的心跳。日光将树影投射到天花板上,斑驳、凌乱,不住地晃动,像钟摆,使强制中断的困意渐渐回潮。
汤可林半睁着眼走上二楼,发现章寻的房门大敞,床上的人上半身陷入床铺中,长腿随意屈曲。
他慢慢走近,沉睡的人脖子修长、线条流畅,躺在洁净的被窝里一动不动,恬静酣然,令他想到院子外的那棵白玉兰,枝桠纤细,风一吹便能刮下几朵素洁的白花。
汤可林不自觉放低声量说:“喂。”
没把人叫醒。
“章寻。”
他看见对方的眼皮动了动,睁开一双沉静的眼,带着初醒时的迷茫。
“吃饭了。”
四目相对,章寻瞬间清醒过来,“唰”地坐起身,将脸埋进手心搓了搓。
汤可林神色如常,靠在衣柜边问他:“我妈说下午想去鸟店,你去吗?”
“好。”章寻压根没听清去哪,只管答应了,房间里静得他不自在。他捏了捏手指,往门口走去,听见汤可林提醒他,“头发。”
章寻理顺翘起的头发,又在汤可林的指引下捋平衣摆的褶皱。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汤宜畅养了个仓鼠宝宝,大厅里充斥着她对仓鼠的夸赞。她捧着饭碗坐到笼子前,说要给予宠物贴心陪伴。章寻蹲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睡觉的仓鼠,汤宜畅和他搭话:“哥哥,你养过吗?”
章寻摇摇头,“只养过差不多的。”
女孩眼睛一亮,“那它多大啦?”
章寻没有告诉她那些小鼠的下场都不太好,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又生了一窝。”
“我这个可不要生,我的喜欢有限,爱一个就够了。”汤宜畅摇头晃脑的,仿佛这是她的亲骨肉。
二婶看着她小女儿这碎嘴子,无可奈何地对章寻笑笑:“三分钟热度。”
一行人吃过午饭,趁午后阳光正好,由汤可林开车带去鸟店。
阳光透过车窗,晒得脸庞暖烘烘的。章寻坐在副驾驶看了眼手机,已经是下午两点,汤思哲没来过信息。哪怕问一句他到奶奶家没呢?
章寻把嘴巴缩进棉衣领子里,倦倦地看着街景,积雪融了,不断有行人经过,在上面留下肮脏的泥印。
“你昨晚没睡好?”汤可林看了他一眼。
“嗯。”章寻低声一应,别过头,显然不愿多说。
汤可林没再说话。
阳光照耀下,章寻能够看见空气中有些许微尘,张牙舞爪地在他眼前晃动,嚣张蛮横,专门找他不痛快似的。
车内温度正好,章寻闭起眼睛,暗骂一声王八蛋,听着后座的谈笑声慢慢睡去。
花鸟店里百鸟齐鸣,红黄渐变的金丝雀、青团似的和尚、洁白的文鸟,还没等店员上来迎客,门口的虎皮鹦鹉便颇有眼力见儿地扯着嗓子迎宾:“欢迎!欢迎!”
店员笑脸迎人,领着几人一路介绍哪些鸟更温和听话,适宜老人饲养。
汤老太左耳进右耳出,偏按合眼缘的挑选。汤宜畅毫不错眼,张着嘴看羽翼漂亮的七彩文鸟,显然把家里的仓鼠忘得一干二净,揪着母亲的衣摆暗示什么,被刘丽果断拒绝。
老人在一个不锈钢鸟笼前停下,两只小巧玲珑的鹦鹉站在栖杆上,紧紧依偎着,啄着彼此的鸟喙,看起来在亲热。
店员夸张地“哎哟”一声:“老太太,这鸟可吵人了,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叫。”
汤老太看着那翠绿羽毛上桃红的小脸,笑得眼纹更深:“长得讨喜。”
店员向她介绍这是牡丹鹦鹉,又称“爱情鸟”。喜欢群居,也很忠诚,总爱与自己的伴侣时刻贴在一起,寓意不错,意味着有情人白头偕老。
“这是最没道理的寓意。”汤老太听完,不以为然,打量了笼里的鹦鹉一番,觉得实在可爱,便问,“好养吗?”
“养倒是可以养,并且最好成对饲养,这鸟慢热,不亲人,你得慢慢磨,每天去看看它,陪陪它。”店员给她交代饲养事宜,“不然,它还能犯抑郁。”
汤可林移开目光,发现身旁无人。他环顾四周,看到章寻坐在一张靠窗的长椅上,盯着面前的鸟笼走神,表情冷淡。
章寻注意到旁边坐了人,不动声色地拉开些距离,“你不去看?”
“笼子里的鸟,多了分俏皮,少了些灵性。”汤可林说。
章寻心想,你还不是回笼了,也不见得俏皮,一副狡猾的德性。
汤可林弯起狐狸眼问:“你猜我喜欢什么动物?”
狐狸。章寻暗道。
汤可林看旁人尤其沉默,便自问自答:“黄鼠狼,因为我最爱吃鸡肉。烤鸡、姜葱鸡、黄焖鸡,最喜欢的家常菜是酱油鸡,这道菜要做得好吃可不容易,光是腌就要几个小时,还要慢慢煮入味。”
这时章寻忍不住反驳:“黄鼠狼最爱吃的是老鼠。”
汤可林露出一口白牙,说:“随便吧。我吃过这么多酱油鸡,就我姨妈做的最好吃,只有她最肯花时间做这道菜。”
“姨妈?”
“我妈的第三个妹妹。”
章寻回忆除夕夜见过的长辈,摇头说:“我没见过。”
“因为她已经死了。”
章寻看向他,瞳孔微张,很快恢复神色,轻轻点头。
“如果你想试试,我可以露一手,虽然不正宗,但味道还可以,这是我特意向我姨请教的。”
章寻应了一声,听对方问:“你喜欢什么?”
说来也怪,两人分明是在鸟店,讨论的话题却风马牛不相及。一个或许是开玩笑说的“黄鼠狼”。另一个则格外认真,思索了许久,说的是“小白鼠”。
汤可林勾起嘴角:“我们喜欢的还挺像。”
章寻的语气中透着些许无奈:“黄鼠狼是鼬科动物。”
鸟店里鸣声悦耳,那对笼里的“爱情鸟”,像是听懂了人话般,在爽朗的笑声中朝伴侣贴了贴,啁啾鸣啭。
第7章 07梦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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