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沙发上醒神,眼前忽然有道黑影替他挡住阳光。汤可林睁开眼,对上了章寻漆黑沉静的眼睛。
章寻的嘴张了又闭,似是有口难言。
汤可林心说这人好老实,莫不是还惦记着昨晚的事。他回想对方面壁思过的那副模样,不自觉笑出了声,看来章寻不过是只自小家养的猫,娇生惯养,徒有凶相,看到老鼠还能被吓跑。
汤可林反应过来把自己比作老鼠,看来睡糊涂了,脑子昏昏沉沉的,便用力捏了大腿一把。
这时章寻朝他伸出了手,表情诚恳且真挚。
汤可林愣了愣,实在没料到对方把玩笑当真,霎时有点过意不去。心想,汤可林,你和那黑面神耍嘴皮子就算了,捉弄这种雏儿干嘛,保不准在人家心中留下矫揉造作的形象,回来汤家好不容易碰上个可以逗逗的,别把人吓跑了。
想到这,他把手慢慢覆上去,想说“昨天逗你的”,不料话还没说出口,脑袋突然一轻,耳边传来翅膀扑棱的声音——那翠绿的鹦鹉,叽叽喳喳地飞到章寻手上。
章寻轻柔地抚摸绿桃的羽毛,小鸟闭起眼,红彤彤的脸颊俏皮可爱。
他扬起嘴角,带它回笼,回头看沙发那人呆头呆脑的,提醒道:“去洗洗头。”
这天傍晚,章寻从实验室回到汤家,没想到众人融洽地坐在沙发上聊天,有说有笑的。更未料到的是,汤思哲来了。
章寻看见他时怔愣了片刻,汤思哲坐在汤老太隔壁,朝他笑了笑。章寻恍惚了一下,回过神后暗嘲自己见到丈夫居然感到陌生。
“我来看看奶奶。”汤思哲拍了拍一旁的位置让他坐。
汤老太眼尾皱纹更深,“这段时间真是辛苦小寻,忙学习还要费心照顾我。”
章寻摇头,“一点都不辛苦。”
汤宜畅在对面沙发上与汤可林玩斗兽棋,头也不抬地说:“辛苦,辛苦,哥哥不仅要照顾奶奶,还得照顾小鸟、帮仓鼠看病、帮叔叔跑腿。”
还得看好你梦游的叔。章寻暗忖。
汤可林跳了个“狼”吃掉汤宜畅的“鼠”,神情漠然,“那你的老鼠真够麻烦。我那叫顺路,不叫跑腿。”早上被鸟往头上拉了坨屎,心情还没好起来。
汤老太没管那贫嘴的一大一小,柔声问自己孙子:“工作顺利吧?”
“挺好,刚升了职。”汤思哲答。
老人欣慰道:“好,你们年轻的过得好,我就高兴,要有什么困难,千万不要逞强,亲人们能帮的都会帮。”
“奶奶,我们年轻的有困难还不能自己解决么。您宽心吧,我们最近还打算换车。”
汤老太闻言,抬头纹折了几折,“贵吗?”
“三十万左右,在接受范围内。”汤思哲道。
章寻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感到不适,他认为没必要在老人面前说价钱,稍显刻意。他盯着桌上的茶壶,抿嘴不语。
“你们不是还要供房吗,负担太大了。”果不其然,老人不赞同地拧起眉,忍不住唠叨几句,“供这个买那个,把身体搞垮了,得不偿失,我看这些代步工具买个差不多的就行了。”
汤思哲哭笑不得:“奶奶,好车能用很久,卖了也能有好价钱,是赚的,再说我们能供得起。”
汤老太不置可否:“奶奶不懂这些,就是担心你们压力大,哦,你小叔是管账的,你问问他的意见。”
一旁分外安静的汤可林把汤宜畅的棋吃剩一只“虎”,丝毫不放水,女孩气得一个劲儿闷哼,他语气冷淡:“我不是管账,是财务分析。”
汤可林思索了几秒,缓缓说道:“当然可以买,只不过一台三十万的车,得往三十五万的花销去考虑,并且越贵的车保养费越多,这个你懂。如果你们还在供房,每个月除开基本日常支出,得保证至少一万是宽裕的。至于说赚不赚,大概不能,车一旦到手就在贬值,赚到的只有出行节省的时间成本和面子。”
“再就是,卖车能不能回本得看保值率,开三年保值率70%,开五年去一半,这都还是不可控的。想要节约成本,趁第六年年检前卖掉吧,问题是,有的车主心态同理,不会买卡六年的二手车,你能保证一定会转出去吗?再往后开,说不准有什么故障暗病,一辆车的保值期最多8年,过了就很难转了,那你要是开个十年,的确值了这个价。”
他直视汤思哲,“但你真的会开这么久吗,你上一辆车什么时候买的?”
一番话后,空气凝固,最先打破这一僵局的是汤老太,她拍拍汤思哲的手背,“对,你要好好想想。”
章寻在此期间并未抬一次眼,只是安静地听汤可林讲话,注意到他说话时握着颗棋子在转。
话停了,棋也停了。章寻看见他把棋子放下,手慢慢抬起,停在眼角附近,颇有节奏地点着太阳穴,那里有双弯起的狐狸眼,闪着促狭的笑,望向别的方向。
汤思哲朝汤老太轻轻点了点头,这个话题便到此为止,刘丽开始讲起丈夫在乡村支教的近况,气氛归于和谐。
被谈及的人不在现场,话题便无伤大雅。
在场的人里,唯有汤宜畅藏不住情绪,她瞠目结舌好一会儿,凑近汤可林,磕磕巴巴:“叔叔,买......买车真的这么严重吗?我家也买了,我是不是得不......不吃不喝才还得起?”
汤可林没什么情绪地勾了勾唇,“诈你的,爱买不买。”
天色已晚,章寻送汤思哲出门,两人沿街慢步,沉默无话。
借着昏黄的路灯,章寻判断出汤思哲此刻心情不佳,自出了汤家后便缄默不语,衣领拉得很高。
半晌,汤思哲终于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抱怨,“你刚才也不说两句。”
能说什么?章寻暗道。他不是“胖子”,也不愿打肿脸充胖子。他没有回答,也没有试着劝说汤思哲,反正他早已表态,既然当时被直接忽略,说明这人一旦决定后便听不进其他话,没必要多费口舌。
何况从汤思哲的语气来看,显然仍坚持己见,只是在为失光落彩而恼怒。
“再说了,听小叔那个语气,他怎么肯定我开不长久,扯这么多,难道他买车时会计划好开多少年就卖掉?”汤思哲冷哼一声。
章寻合掌放到嘴边,呵出口白雾暖手:“我们好久没见面了。”言下之意是不愿继续不愉快的话题,他搓搓掌心,“你有没有喂金鱼?”
汤思哲久久未答,回忆了一阵子,说:“两天前。”
章寻脚步一顿,讷讷道:“我昨天还给你发信息提醒。”
不止关乎喂金鱼,他给汤思哲发去连自己都觉得无趣的琐事。那夜过后,他觉得自己主动一点,或许两人能缓和关系,不料对方看都没看。
他的手被人握起,汤思哲说:“我最近真的忙。”
章寻想,我也是。
“一会儿回去就喂。”汤思哲看他没反应,摇了摇他的手。
这夜的风刮得优柔,将断又未断,连续扑面而来,吹得人心绪烦乱。
章寻说:“没事。”
两人途径一家保健器材店,章寻说想进去看看,走到按摩垫专区挑选起来。
“为什么要看这个?”汤思哲问。
“奶奶说最近坐着腰痛。”
几款按摩垫因个别功能与材质上的区别,价差几百块。章寻偏向更贵的那款,功能齐全,抗压和弹性好,不易打滑,更能保护老人骨骼。他手指压了压垫面说:“就要这种吧。”
“等等,”汤思哲若有所思,指了指那款被章寻淘汰的,“拿这个。”
“材质不好,会滑。”
汤思哲又指着另一款功能不全的,“那种也可以。”
“不带艾灸会冷。”章寻不明白他的选择,“为什么不要这种?”
“不应该买太贵。”汤思哲说。
章寻睁大了眼,只觉得用“不应该的价格”来衡量一份情意太过荒唐,更何况又不是负担不起。他从对方淡薄的眼神中读出一丝别有用心,不可置信地盯着汤思哲。
“你什么意思?”章寻质问道,声音含着气恼。
汤思哲看着章寻那双一向平和的眼,此刻淬着两簇火苗,是难能见到的波动。他别过脸,“你还在上学,奶奶清楚我们的情况,买贵了只会觉得我们绰绰有余。”
“何况,我们还带了心意。”他补充道。
刹那之间,章寻心中堆积出一团郁结,化不开,揉不散。他别过头深呼吸两下,拿过垫子冷声道:“我自己付。”
两人不欢而散,章寻冒着冽冽寒风回汤家,进门前站在门口晾了一会儿,想吹走内心的躁郁。
餐桌旁坐着一叔一侄,正津津有味地吃宵夜,咂嘴弄舌,如两头饿狼。
汤可林压根没有长辈的自觉,只挑自己爱吃的。他见章寻进门后往沙发放了一个纸箱,招呼道:“来吃宵夜。”
章寻丢了魂似的往楼梯走去,不予理睬。于是汤可林加上特指:“章寻。”
“不吃。”被点名的人径直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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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点再发一章,赶进度
第12章 12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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